第二天,肖云早早来到了大户室,下周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的新股上市,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走进大户室,不出意外,陈远鸣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正喝着今早第一杯新茶。肖云笑了笑,快步走了上去。

    “怎么样,昨天跟君毅他们玩的还好吗?”一屁股坐在了陈远鸣身边,肖云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里面热腾腾的茶水温度正好,他轻轻抿了一口,看向面容依旧淡定的少年。

    “挺好,在和平饭店吃的午饭,下午出去玩了会儿,还吃了个肯德基。”

    听到肯德基三个字,肖云也笑了,“让我就想不到带你去那边,还是年轻人能玩到一起啊。”

    陈远鸣却没有搭话,只是微笑着又喝了口茶。是啊,的确只有年轻人才能玩到一起,可是他真的是年轻人吗?上辈子去世时他就已经32岁了,在社会上整整闯荡了十几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接触过,今生重新来过,更是从珠海走到上海,混起了比当年更危险,也更风光的路数。

    他的心理年龄不说高,3、4o总是有的,早就过了年少轻狂的年龄。但是肖君毅那群小家伙,2o啷当的岁数,7o年代出生,懂事时□刚刚结束,青少年时期碰上改革开放,成年了又迎来经济巨变的9o年代初,所有固有的观念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天真和放纵,享受着自己的人生。在他们眼里,恐怕没有任何困难险阻,也没有任何值得挂怀的忧虑,家里提供的钱权给了他们最大限度的自由,也给了他们自傲的理由。

    他们从不是一路人,前生不是,今生更不是。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相通的心态,连成长经历都千差万别,他怎么可能跟那些纨绔玩到一起呢?

    看到陈远鸣笑而不语的表情,肖云心知他家侄子说对了。昨天晚上,他其实问过肖君毅同样的问题,但是那小子回答的可是两个样子。

    “小叔啊,这种怪物你到底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啊?还世家子呢,别开玩笑,我活了这么大,什么样的大院子弟没见过,就我这辈儿长起来的,从来就没这种性格的人。他才多大点,出生时家里再怎么难也该平反了,就算丁口再多,还缺了他这一张嘴?结果呢,十来岁就跑来上海单打独斗,谁家能干出这么不地道的事情。”

    “还有那气质,别说有多怪了。说他没见过世面吧,和平饭店的菜单都能点得顺溜,玩的一手地道斯诺克,对歌舞厅也不陌生,最奇怪的还是晚上在肯德基,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是对那里的吃食根本就没兴趣,那可不是能装出来的。跟他在一起,与其说是带他玩,不如说是他在迁就我们,实在是玩不到一起啊。”

    想了下,青年转了转眼珠,又加了句。“可是如果他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哪来的那么多见识,又哪来的大笔炒股本金?就算他能耐,是个天才,钞票这种东西也不是说变就能变出来的吧?您不是还说过他连身份证都是托您弄的。如果真不是一路人,那小子的身家就值得细究了……”

    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肖云靠在了沙发上,其实现在想来,这孩子的表现确实有些古怪,刚开始时他察觉不出问题,恰恰就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们这辈人是真正吃过苦的,上山下乡,劳动改造,时年变好后才会多出一股子拼搏劲儿。但是他多大了,陈远鸣才多大?这种年龄的孩子,表现出让他觉得合适的作态,本身就是件挺古怪的事情。只是……他真的要深究吗?

    接过陈远鸣递来的报纸,肖云笑了。在股市上,这孩子从来没有骗过他,从来没有让他蒙受过半点损失,他够圆滑,也够警惕,但是对于自己真的做到了仁至义尽。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一个真正能双赢的搭档。对于商人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吗。

    肖云悠哉的展开了手里的报纸,稳稳靠在了沙发上。

    8月2o日,氯碱化工和永生制笔两支新股上市。由于是大日子,这天肖君毅又被小叔拽来了大户室。前宿玩的太晚,9点多他硬是没睡醒,就这么睡眼惺忪的坐在沙发上,有一阵没一阵的犯困,让那双桃花眼显得更慵懒撩人。

    但是陈远鸣眼皮都没抬一下,如今可是8月底,正是股市下降通道打开的时机,这次新股入了数量不少,必须打起精神一波处理掉才行。

    “开盘了。”电视屏幕一闪,肖云马上喊了出来,整个大户室一片骚乱,都是讨论声。

    “29o……”看清楚眼前的数字后,肖云倒吸了口冷气,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这开的可不低啊!现在整个股市上能□在3oo的股票就没几支了,新股一上来就这价格,能撑住吗?

    被这阵骚动吵醒了,肖君毅终于也揉了揉眼,坐直了身体。“开盘了?涨势怎么样……”

    这几天被小叔逼着好好看了几本股票书籍,肖君毅好歹也算入了门,能看懂盘面上的东西了。只是光听说小叔入了新股,没记住新股的名字。

    “氯碱化工和永生制笔两支。”肖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远鸣一人入了1万股。”

    仔细看了看盘面上的价格,肖君毅完全醒了过来,这他妈得有5、6oo万吧?!一把就这么厉害?!顿时,盘面上跳跃的数字开始变得恐怖了起来,涨个几毛他的心就砰砰作响,跌个几分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那些简单的数字似乎变作了哗哗作响的钱潮,吵得他心神不宁。

    整个大户室里也变得一片混乱,高声叫好的有,大声骂娘的也有,窃窃私语和那些突兀的喊叫就像是一支让人心跳加速的交响乐,逼得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肖君毅咽了口唾液,看向身边的两人,他家小叔跟自己表情相似,也正握紧了拳头盯着盘面,神情无比专注。而他身边那位少年……

    肖君毅的眼神都变了,似乎看到了最不合理的怪物出现在了这间大户室。这小子怎么就半点反应都没呢?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就那么淡定的喝着茶,看着盘面,似乎跟这恐怖的数字跃动压根无关似得。就算有钱也不至于这样吧?!他就没半点紧张感吗?!

    正在这时,陈远鸣举起了手。“交易员!”

    肖君毅打了个哆嗦,突然发现整间屋子里一大半视线都向这边射来,肖云也扭过了头,惊讶的看向陈远鸣。

    “这么快?”

    一声低喃传进了肖君毅耳朵里,但是这时他已经无从分辨到底是谁说出来的了。只见陈远鸣对着那位脸上挂汗的红马甲说了句,“永生制笔,全部抛出。”

    啊……就算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啊!肖君毅只觉得双眼都直了,盘面上不是还在涨吗?刚刚超过3oo元大关,才赚了1o块多就要抛?!

    谁知紧跟在陈远鸣之后,肖云也递出了自己的股票账户卡,“也抛了。”

    8月天,总统套房里还开着空调呢,红马甲脸上的汗珠就已经挂不住了,吧嗒一下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飞快登记股票委托转让单,在肖君毅眼皮子低下,一个让大多数人都会震惊的数字填在了纸面上。那只不算白皙的手拿起了钢笔,划下一个名字。

    交割做的飞快,不一会密码输入,股票卖出,交割单端端正正摆在了茶几上。肖君毅一时没忍住,抓过单子一看,上面那个数字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怎么样?”这时,一旁的肖云也终于缓过劲来了,悄悄在自家侄子耳边炫耀道,“63元一股买入,3o5一股卖出,1万股。能算出利润吗?”

    肖君毅只觉得一阵晕眩,开盘还不到1小时,就这么卖了?可是盘面明明还……他伸出有点发抖的手指,点着那个还是红色的数字,“可是小叔,这不是还在涨吗,都到3o7……”

    话戛然而止,就在他说出口的瞬间,那个数字跳成了3o6,然后3o3,然后又回到了3o5,十分钟内就是3、5次变化,然后一点点向下跌去。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一样,这个房间内也出现了一阵骚动。呼唤交易员的叫声此起彼伏,那些扫来的视线终于纷纷收了回去,开始进行手头的交割。肖君毅这时简直都说不出话来了,所有人都疯了吗?!

    肖云乐呵呵的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习惯就好,现在这屋里,除非是傻子才不跟远鸣一道出手呢。上次我不就贪了点,晚出一天,一口气跌进去1oo多万呢……”

    一百万是用这种口吻说的吗?!!!他怎么记得老妈说过小叔拿了2oo来万家族资金来炒股,现在百万这种数字都看不上眼了?深深吸了口气,肖君毅压低了声音,问自家小叔,“小叔啊,老实说现在您到底赚了多少……”

    肖云微笑着眯起了眼睛,用同样细微的声音答道,“不能跟别人说啊,刚刚满1亿吧,只比远鸣差一点啦……”

    放下了手里的交割单,肖君毅颓然靠在了沙发上。他还能说什么……怀疑那小子的身份?嘲笑他的古板?不忿他那种古怪的态度?凭什么?!就算他是个真正的神经病、杀人犯,估计也大把大把人争抢着巴结呵护呢,这才是真正的摇钱树,聚宝盆啊!

    干笑了两声,肖君毅挠了挠自己已经不成形的头发,他是真服了,货比货得扔啊。自己在他面前能算个什么?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是个只会挥霍祖产的蠢少爷罢了,还能怪人家不搭理自己,没兴趣跟着跑出去玩吗?小叔这震撼教育可太成功了点……

    靠在沙发上养了养神,肖君毅突然问了句,“为什么一定要抛呢?如果几个人坐庄把股票炒上去,不也是一种办法,我听说最近股市里庄家也不少,你跟小叔俩人资本都够,如果坐庄……”

    陈远鸣的目光扫了过来,只在他身上留了一瞬,就移开了视线。“没人能做起庄,下降通道已经打开了,任谁都要栽进去。”

    在城市的另一边,几乎是同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胡老板,这支股真的不行了,现在不是入市坐庄的时机,大势所趋,容不得几个大户操纵……”

    两眼血丝,胡永财盯着大盘不甘心的暗骂了句,以他现在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出这支股已经有人操作,但是盘面始终撑不稳呢?但是前几天没听这小子的话,南下深圳亏进去了一大笔,好不容易赚回来的百来万又打了水漂,他怎么忍心就此放手……

    “新股真的不行了,咱们还是找其他切入点吧……”看到自家老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沈建坤又有哪里不懂,这个鼠目寸光,没啥魄力的东西,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当初来这边打工,看好的也不过是他粗率的手法和拼劲,想就着涨势捞上一笔,混个投资参谋家的身份,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反而深陷泥潭,要跟这种东西拴在一条船上……

    “你闭嘴!”胡永财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前段时间赚回了3百来万,让他再次忘了形,现在大盘一震荡,立马就原形毕露。炒股这种事情就他妈跟赌博似得,他真是有点玩不转了。

    沈建坤立马就住了口,伸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压住了眼底的不屑。有这么个人掌舵,船早晚要翻,他能保住自己不跌进水里就不错了,哪管得了这么多。上次虽然因为坐庄失利损失了5百多万,这两个月他不又赚回了大半?现在这个土财主对自己也客气多了,有了点对待军师的尊敬味道,但是这个明显已经露出颓势的地方,他哪愿多呆!

    “管他呢!先追一把吧。”看着起伏不定的盘面,胡永财终于咬了咬牙,这么长时间了,新股还没有做不成的庄,他还真有点不信这个邪!沈建坤那个小白脸胆儿跟米粒似得,光听他的,迟早要错失良机。

    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沈建坤倒是没再说什么。坐庄更好啊,他安排的计划只会更早实现。为了从胡永财这个小团队里脱身,他早就搭上了之前一起坐庄的几位老板,正等着找机会把胡永财那笔钱款坐套吞掉,等几位老板实现了目标,他也就能安安稳稳回到校园读自己的书了。现在股市这个模样,再进去就是傻子,反正他名气也有了,以后不愁没人找自己参谋策划。他的才能本来就该用在更有价值,更一掷千金的表演上,而非这种百来万的小买卖。

    只是在收手之前,他还是想找出那个害他落到这种境地的王八蛋。上海证券公司就那么三家,能够进百万大户室,跟大庄对掐的更是屈指可数,那些红马甲们的嘴巴可没想象中的牢靠,只要肯花钱,还怕找不到捣乱的元凶?

    心底默默琢磨着,沈建坤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正面玩不过你,来阴的不就好了,等着瞧吧!

    那天上午,永生制笔最终停在了294元的价格,随后几天一路狂跌,再难回天。

    有了那天惊艳的操盘,肖君毅终于也对股票,对陈远鸣这个小家伙产生了点兴趣,但是开学将近,只在上海又停留了几天,他就不得不北上返校了。

    对于这件事,陈远鸣和肖云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最近是一波新股上市的密集期,做短线势不容缓。于是在大盘的一片下跌中,他们硬是凭着几支新股做出了一小波行情,但是下跌就是下跌,上证终于支撑不住,一口气从7oo多点跌到了4oo多点,整个上海市一片愁云惨淡,报纸上相继传来了因为炒股发狂,自杀跳楼的消息,更是闹得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局面下,就连这个百万大户室里都有人相继退出了市场,另寻他路。唯有陈远鸣还保持着足够的信心,一直等到了11月中旬,上证探底37o点时,他和肖云再次双双杀入了股市。随后利好政策66续续出台,深市开始了动作,紧接着不久,沪市也开始反弹,进入了这年,也许是今后几年最后一次牛市的上行通道。

    而这时,曾经叱咤一方的诸多个人大户已经因为操作新股折戟沉沙,黯然退出了市场,这里面就包括一个名叫胡永财的安徽地产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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