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唐国每三年开科取士,先要进过科试一轮,选出各地最优异的一个名额,然后府试在选出其中最优异的一个名额,最后才是殿试皇帝亲自出题,整个国家优中选优出来上千学子,进过层层的选拔,能够走到最后的不过是十个人,还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可见朝廷对于人才,那是精益求精的,临缺勿滥。

    明年正好是大比之年,各地的有幸被选拔出来的举子们,自全国各地往长安汇聚,因为现在即将年底了,而有些离长安较远的地方,必须提前到达长安准备科举的考试,有的八月的时候,就已经出发了,路途太远,不得不提前半年甚至是大半年赶路。

    而齐州,就是九曲河沿路府镇,往京城去的必经之路,九月中的时候,有一批举子,路经这里,入了经学府报道后,就相约在齐州城游玩作乐,举子们作乐无外乎,寻一处地方斗酒作诗,高谈阔论罢了。

    他们寻了一艘花船,在齐州城内的一条蜿蜒小河,叫做淮水,吟花弄月开怀豪歌,俨然已经酒虫上脑,有些放浪形骸了,抨击他们认为各种不对的朝政,一副老天第一,我第二的做派。

    不过他们有骄傲的资格,能从全国那么举子之中脱颖而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只是太过年轻,没有社会经验,又未经世事,说不得,就会口舌招尤,惹来祸事。

    河道上不止一条花船,自然不仅仅只是他们在游玩,还有别人也在,而好死不死的,那在齐州人见人怕的传国侯刘业,也有一条奢侈豪华的花船在其中,关键是刘业正好就在船上作乐。

    所谓无巧不成书啊,简直是比故事还要精彩,这些举子们口无遮拦,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传国侯刘业。

    “那刘业仗着自己门前太祖下旨的免死碑,把齐州搞的是乌烟瘴气,刺史白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官的,留了这么个大祸害,也不管管,要是我等今次高中,等要为齐州的百姓,讨一个公道,且看他还能作恶到几时。”包康,琅琊县世家大族子弟,言语多有傲慢。

    “包兄说的不错,寇某尚在家中耕读之时,就曾耳闻此贼子,当今陛下圣明,不知为何会留着此恶贼,想来也是被蒙蔽了圣听吧。”寇效,太和县人,家中为县中首富,颇有家资,此次包下这艘花船就是他的手笔,一掷千金。

    “说起来,前段日子国朝天降仙人,被陛下金口册封为天师的哪位,不知诸位年兄以为如何。”杨开,吕南县人,家里贫穷只有一老母亲尚在,他却颇为上进,在县中很有些才名,又是县里公认的大孝子,为人津津乐道。

    其他人闻言,话题被杨开给转移到了天师的身上,开始七嘴八舌的打开了话头。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花船上的小厮,悄悄的走到船下,去了另外一艘船上。

    “你说什么?有人在船上骂我恶贼!”刘业气的怒火中烧。

    砰!一声,茶杯被砸了出去,吓的所有来陪玩的豪客们一大跳。

    “反了他们了,在这齐州,竟还有人敢欺我头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刘业招呼一声,数十恶奴提棍带棒的就跟着刘业找了过去。

    学子们的船上,还在大声的讨论着,却不知道祸事已经来临,那偷偷去报信的小厮,已经带着一群恶奴找了过来。

    哐当,大门被人踹开,冲进来一群恶行恶相的家奴。

    几个举子们,还在作乐,忽见一群人闯进来,顿时一愣,而后,包康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他毕竟是世家子,目空一切,还不知道祸事临头,在酒精的作用下,依然没有被这群不速之客给吓到。

    刘业穿着蓝色云锦袍,头戴银纹冠,双手背在身后,怒视着几个不知死活的举子,怒斥道: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吗?连本侯你们也敢议论,来呀,给我打,有一个算一个,打断了双腿,给我扔下船去。

    早已见到情况不对的其它举子,纷纷朝着窗口或者门口冲去,可是他们怎会是这些恶奴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翻在地,抱着脑袋惨嚎,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斯文扫地。

    包康和寇效,杨开等也在其中,只觉得头晕脑胀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到现在,他们才明白,竟然被人给打了,不用猜了,来人就是刘业了,因为他自称本侯,除了他还有谁?

    可能是酒精还没有褪去,又或许是被打的气血上涌,包康不愧是世家子弟,那强身健体之术,也有习过一些,乘着人不注意,竟然让他窜了起来,大吼一声道:恶贼,我与你拼了。

    咚,的一拳打在了刘业的脑袋上。

    刘业吃痛,怒火更炽,大吼道:废物,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几个书生,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他们。

    船上的哀嚎响彻河面,所有花船都停在远处观望,不敢上前,有人报了官,等官府的来人见是传国侯刘业,纷纷不敢上前,七八个学子,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眼看就要不行了。

    谁能想到,他们刚到这齐州不久,就已经是进入了鬼门关,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到达长安了。

    刘业猖狂的大笑,他看向周围,见无人敢上前,肆无忌惮的对着周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得罪本侯的下场,在这齐州,本侯就是王法。

    无人敢应,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这场悲剧,不是他们麻木,也不是他们没有心肝,而是恐惧,让他们不敢伸出援手,刘业说的对,他在齐州就是王法。

    包康,寇效,杨开,还有五个举子,就这样渐渐的没有了生机,倒在血泊之中,双目睁的老大,死相恐怖,怨气难消,第二天事情传出来后,齐州城里,却出奇的安静,甚至连刺史白大人和长史大人,都异常的安静,太诡异了。

    一下死了八位举子,竟然无波无澜,满城皆寂,事情很不寻常啊,还是说刘业和刺史长史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从那天以后,齐州虽然看着和以前还是一个样子,却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百姓们少了生气,甚至开始变得麻木,对于任何事情,都不再去关心了。

    所以,哪怕是天师驾临这座齐州城,也只是因为他身下的那头老虎引起的小小骚动,虽然还是有人好奇,却少之又少了。

    那条淮水河,从此一到夜晚,就传出怪异的动静,有人听到凄惨的嚎哭,有人听到怒喝的骂声,还有恐怖的尖啸声,有人说那是八位惨死的举子怨气不散,化作厉鬼,想要报仇伸冤。

    而去花船消费的金主们也再也不去那一带了。

    他们八人除了死去的包康是世家子弟,其他人都只是寻常的人家,哪里惹的起传国侯,包家虽然闹了一阵,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只有一个杨开的老母亲,整日在巡案衙哭嚎,眼睛都哭瞎了。

    一位五十几岁的瞎眼老太太,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惨剧莫过如此了。

    “冤枉啊,大人,我儿冤枉啊。”老妇人手中捧着杨开的血衣,那是一位还没有完全麻木的衙差让她剥去的。

    杨开家本就贫寒,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就是为了能让老母亲安享晚年,衣食不缺,谁想到却一朝客死异乡,还连累老母亲哭瞎了双眼。

    “你这老妇好不晓事,我家大人念你年迈,不忍苛责你,你却日日来次寻事,你儿子已经死了,我家大人也给予你一份财帛赔偿,你还想要怎样?”一个巡案衙门的司吏无奈的道。

    老人家却依旧肝肠寸断的哭嚎着,手捧着那件,她一针一线为儿子缝的衣裳,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牵挂和思念,希望能带给儿子平安,能护着他周全。

    衣裳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甚至有些发黑,那每一块干血迹,都让老人家心头如刀割,夜夜悲痛的不能呼吸,却咬牙让自己活下去,不能就这么躺下去,她儿子的大仇,还没有报,她不能就这么去了。

    “大人,大人,我儿子不能白死了啊,老妇虽然无知,却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我儿子的仇就不能报啊……呜呜呜。”老妇举着血衣,哭的撕心裂肺,让人听得肝肠寸断。

    是啊,凭什么呢?

    凭人家是传国侯,凭人家侯府门口太祖钦赐的石碑,见碑下马,刀兵不入,大罪不加身,你说凭什么,就凭当今圣上,也不敢轻易违背的祖制

    ,想要报这大仇,除非你能比当今圣上还要有权利,可是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司吏这样想着,摇摇头,只能无可奈何,这齐州的传国侯位置,自从传到了刘业手中,齐州已经是黑云笼罩,再也看不到阳光咯,唉。

    就在他站在门口准备转身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一道年轻的身影,穿着奇怪的服饰,身下还有一头壮硕如公牛的老虎驮着他,缓步的朝着这边走来。

    “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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