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此来有何事?」
朱元璋待朱慈烺行礼后,故意冷着脸问道。
朱慈烺脸上闪过一缕犹豫之色,随即恭敬地道:「儿臣特来向父皇请安!」
朱元璋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朱慈烺见状,亦沉默不语。
原来朱慈烺经过这三日的思考,已猜到朱元璋是因夏完淳一事对他有所不满。
不过他自幼接受的就是儒家教育,这种思想已根深蒂固,所以尽管他已认识到问题所在,也知这种处理方式与朱元璋的教导有所冲突,却仍选择了坚持心中的道。
朱元璋见朱慈烺如此坚持,心中是又喜又怒。
只是他也知道,若逼得太急,会适得其反,便又与吴孟明谈论战局,并将当前的困境一一指了出来,随后佯作无意地道:「太子,你对此有何看法?」
朱慈烺见问,躬身道:「当今战局看似纷杂,其实解决之道无非内外两途。」
「对内任用贤能,澄清吏治,对外剿抚并用,诛逆首,安百姓......」
朱元璋冷笑道:「朝中谁是贤能,征缴又由谁领兵,还有钱粮从何而来,将帅不从又以何法驾驭?」
「譬如山西左良玉,包藏祸心,不服朝廷已非一两日,太子准备以何法安抚,修德怀远吗?」
「又如女真寇关,平西侯战不能胜,守又兵粮不足,你又如何应对?」
「若是李贼东出,你是剿还是抚......」
......
随着朱元璋一连串的问题压过来,朱慈烺立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因为他心中的治世名言,竟无一句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朱元璋见时机成熟,示意吴孟明出去后,才沉声问道:「太子可读过太史公自序?」
朱慈烺愣了愣,有些疑惑地道:「儿臣前年曾读过......」
「那太子可记得六家指要?」
朱元璋不待朱慈烺的话说完,又高声问道。
朱慈烺闻言,身体不由一震。
因为六家指要是司马迁之父司马谈谈论各派学说治国优劣的名篇,被后世奉为圭臬。
在指要中,司马谈对儒家的评价是「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
其意思就是说儒家学说看似博大,但缺少治国的切要纲领,劳心劳力却收效甚微,所以他们的施政主张大都华而不实,无法执行。
只有他们制定的君臣父子次序的礼仪,排列夫妇长幼的分别,是万世纲要,可以采用。
朱元璋见到朱慈烺的神情,又追问道:「太子可知汉宣帝一代雄主,已成中兴之势,为何在汉元帝手中却又衰败了?」
朱慈烺闻言,心中又是一惊,脸色也瞬间惨白。
因为汉元帝柔仁好儒,当他还是太子时,常与采用王道兼霸道治国的汉宣帝意见相左。
汉元帝还曾向汉宣帝谏言多用儒生,汉宣帝闻言,当场就变了脸,训斥过后还叹言:「乱我家者,太子也!」
朱元璋见状,知朱慈烺并未明白他的意思,再次追问道:「太子,你对汉高祖假冒使者,夺韩信兵权之事又如何看?」
朱慈烺原以为朱元璋是在责怪他笃信儒学,会成为大明的罪人,心中正在惊恐。
此刻听闻朱元璋问及修武夺兵之事,才稍稍放松一些,沉声道:「汉高祖荥阳大败,夺兵一为自保,二则是避免将帅尾大难掉......」
「那你觉得汉高祖为何能夺兵成功,今日咱让你去夺左良玉之兵,你觉得是
否可行?」
朱元璋又打断朱慈烺的话,高声问道。
朱慈烺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回答。
朱元璋沉声道:「若论军事能力,十个左良玉也抵不上一个韩信,但是汉高祖能夺韩信之兵,为何咱们不能夺左良玉的兵呢?」
朱元璋说罢,看了朱慈烺一眼,见他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史书虽无记载,但据咱来看,汉高祖早已料定一切,所以提前做好了安排。」
「不然不要说拿帅印,恐怕连营门都进不去,这就是帝王手段,若是依儒家言论行事,汉高祖的尸骨恐早已凉透。」
「所以咱不反对你修习儒术,但是你要明白,书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学问是在书外.」
「特别是儒生,他们一向自诩帝王师,所留典籍皆有利于他们,你又怎能尽信他们的言论......」
朱慈烺听着朱元璋的话,这才明白他之前错的有多离谱,急忙跪地请罪。
朱元璋见他神情真诚,言辞恳切,知他是真的明白了,这才稍稍放松一些,随后又问道:「咱此次离京,给你留了两个帮手,你可知晓?」
朱慈烺闻言,脸上闪过一缕不舍,不过却强行压了下去,随即试探道:「父皇说的是范、李二位大人吗?」
朱元璋见状,心中暗暗点头,沉声道:「不错,正是他二人,太子准备如何收服他们?」
朱慈烺沉思了一会,道:「他二人皆是儒学正宗,儒家一向讲究以直报直,又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故儿臣想向父皇讨个恩赏,还请父皇成全!」
朱元璋笑道:「好,善用其长,不枉咱的一番教诲,不过还可再完善些!」
朱慈烺也是聪慧之人,略一沉思,便开口道:「原来父皇这几日不见儿臣,就是因儿臣替范、李二位大人求情的缘故,还请父皇恕儿臣鲁莽之罪!」
朱元璋颔首道:「不错,此事咱已让吴孟明放出了风声,回头你亲去他二人的府邸,传达咱的旨意。」
「咱此次杀了不少人,朝中东林党人多有不满,不过他们对咱心有畏惧,只要咱在,他们必不敢放肆。」
「但若是咱离了京,他们恐会兴风作浪,所以你一定要用好此二人,这样才能保京城无虞......」
朱慈烺知朱元璋已经交代完毕,这才一脸不舍地道:「父皇,您又要离京了吗?」
朱元璋本想安抚朱慈烺几句,不过想到他性子偏弱,又硬起心肠道:「太子,现今天下纷乱,咱父子应齐心协力,鼎定天下,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朱慈烺闻言,躬身应下后,就快步走出了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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