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夭心中笑他口是心非,感受着手上的温度,他的手真好看。
“好,你自己再弹一遍。”他转身,信心满满。
苏漫夭亦信心满满,感受着琴音的韵律,结果是鸟雀聚飞,散落三千枯叶。
顾流年皱眉:“停,音律不对。”
……
最后他实在气急了:“朽木不可雕也。”
苏漫夭委屈的撇嘴:“是你让我学的,我觉得我弹的挺好的,殿下确定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顾流年被她这段话搞得气极反笑,随便指了一个侍卫:“你说,她弹得好听吗?”
侍卫无辜中枪,心中郁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主子的神色:“还行。”
苏漫夭问:“我弹的什么?”
侍卫想了想:“《仙翁操》。”
“你看你看,人家就能听出我弹得是《仙翁操》,所以比起弹琴,殿下的耳朵更重要,走走,咱们这就传太医。”
侍卫:“!!!”我刚刚听到你们说曲名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从记忆里扒拉出来,侍卫心中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感受着自家主子身上的低气压,叫苦不迭。
顾流年语气平淡:“你回去吧。”
苏漫夭看他明明是一副“你敢走一下试试”的意思,一脸讨好的给人揉腿按肩:“殿下还没听出是《仙翁操》,奴婢怎么能走。”
顾流年语气淡漠:“既然你愿意留下来,孤就再抽出点时间教会你好了。”
苏漫夭嘴角抽抽,你就装吧。
不过,半个时辰后,他就发现自己高看自己了。顾流年不明白,一首最基本的曲子,她怎么能够弹成这样。
月亮挂在柳梢头,星星一闪一闪的,转眼,屋里摇曳了烛光,影影绰绰。暧昧了时光。
顾流年出去,端着一盘点心回来,便见她趴在琴架上,睡的香甜。
他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忍不住戳了戳她红彤彤的脸蛋,眼神柔和。他一把抱起苏漫夭,往内屋走去。
“爹爹,哥哥。”她喃喃,轻皱眉头。
“女儿,女儿,爹爹疼,爹爹好疼啊。”男子一手捂着被剑插入的胸膛,血流成小溪。突然化作厉鬼:“你若不为我报仇,我如何能安息,我死不瞑目。”
“小夭,哥哥好恨,天妒英才,大好年华,就那么冤死。哥哥才二十五岁,哥哥不甘心,哥哥不甘心。”
“小夭,地府好黑,你快为娘昭雪,娘想去投胎了。小夭,娘最疼你了。”
“小夭!”
“小夭!”
“小夭,救救我。”
“还我的命来。”
“爹爹,娘亲,哥哥。”她满头大汗,似是陷入了梦魇。
“云锦,云锦,我在。”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一遍遍的呼唤。
终于,噩梦被驱散,她再次陷入梦境。
“去,给孤查,她的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都递给我。”
“是。”
屋中再次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抹掉她的眼泪。是什么,这三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让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难以捉摸。
阳光明媚,鸟鸣花香。
她瞬间睁眼,昨日的记忆回拢,梦境却如此清晰的再现,一声声,如杜鹃啼血,如断鸿孤叫,痛彻心扉。
可她记得,睡梦中,有人一直在呼唤她,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小心翼翼,为她驱散了梦魇,带来了阳光,那阳光,是那么的温暖。
她抬眸四望,入眼的是一片素白,一副钟山风景图的屏风挡住屋中的大半陈设,几株兰草插在青瓷花瓶中,隔壁有个棋桌,左侧有案桌,一看就是批改公文的地方。
这是,他的住所吗?真是,内室里也不忘批改公文。
她起身,穿鞋。走出里屋,她问那次讥讽她的婢女:“殿下呢?”
那婢女对她毕恭毕敬,行礼道:“殿下早早出府了。”
他是去千府了吧。拳头不由的握紧,昨晚的梦境复苏,爹,娘,女儿要如何,如若从未动心,便好了。
她将那些不开心的事埋进心底,收拾好心情,又露出了轻快的笑容:“劳烦姐姐帮忙买些东西。”
她回屋,执笔写下所需物品,将银两递给那婢子。
“诺。”她行礼,离去。
奇怪,她怎生对我如此尊敬,她叫来小翠问道:“大家对我怎么都怪怪的。”
“因为太子殿下专门嘱咐了,对待姐姐,要像对待他一样,否则重罚。”小翠一脸羡慕:“殿下对姐姐真好,好像奴婢喜欢的一位画本主角。”
“什么画本。”
“冷艳帝王与他的后宫三千。”
苏漫夭神色一冷,顾流年有三千后宫,她怎么不知道,毕竟她来的晚,也没打听,说不定真有,她眼神更冷了,森然的笑了:“哦,你说说,哪里像了?”
小翠吓得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一样的有钱,一样的有颜,一样的有权,一样姓顾……”
苏漫夭:“……”都怪昨晚没睡好,智商都降低了。她揉揉额头,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她打断了小翠的废话:“哦,我知道了。”
但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就忍不住去确认:“小翠,你在这府里多久了?”
“奴婢是家生子,从小就在?”
她假装漫不经心,问:“那王爷有没有女人什么的?”
“不就是你吗?”
沐漫夭干咳两声:“除了我。”
“没有,殿下待人冷淡,除了宁远侯经常死皮赖脸的跟着他。殿下一直一个人。”
苏漫夭嘴唇微勾,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塞给她些银两,让她离开了。
不一会儿,那婢子便把所需物品拿了过来。
她全身心的投入到做花灯去,不知不觉,未时已过。不多不少,二百九十二盏花灯,完工。
回去,睡觉。
书房:
“殿下真的要搬倒千府,那毕竟是贵妃的家人?”
他冷冷抬眸,周身肃杀之气倾泻而出:“多事。”
当初母妃把她们当家人,他们可没把母妃当家人,皇后之位,母妃让了,最终千然落当上了皇后,生了嫡子,有了贪念,下毒害死母妃,对待千府,他为何要手软。
侍卫连忙跪下:“小的失言,望殿下责罚。”
他看了看沙漏,问到:“她睡了吗?”
侍卫一愣,赶紧道:“云姑娘院里灯已灭,应是睡下了。”
“你下去吧。”
侍卫擦了把汗,以为自己殿下好相处了,现在才知是只是在云姑娘那好相处,自己做什么白日梦。
顾流年翻开查找的苏漫夭的资料。
平平常常,她又怎么可能做噩梦,她的身份,竟藏的如此之深。
日上三竿,苏漫夭才幽幽转醒,毕竟今天不用干活了,她当然要小憩一下。到厨房端了碟糕点,应付了肚子,苏漫夭便找好马车夫,带着她的花灯,来到了皇城街巷。
彼时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叫卖声,讲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派热闹。
苏漫夭随便买了些东西,随大流的买了个面具戴上。以前,自己最喜欢这等节日了。只是如今再无当时的心性了。
天色渐黑,她对马车夫吩咐:“你把花灯放下,这些东西,给我带回东宫吧。”
马车夫应诺离开。她转头,就见一张牙舞爪的恶魔映入眼帘,吓得她往后一闪,却是脚下不稳,正要摔在地上,被人一把拉住,拉入怀抱。闻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兰草香,苏漫夭气急败坏。
“大半夜的,殿下不去参加宫宴,来这吓唬小女子作何。”
“出来逛逛。”他语气平淡,又加了一句:“不知你如此胆小。”
苏漫夭恨恨,这人又嘲讽她:“你身后突然一张怪物脸,你也要吓一跳。”
“孤不会。”
“你会!”
他不再言语,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苏漫夭:“……”好气啊。
“殿下逛也逛完了,赶紧回去参加宫宴吧。”她一把摘下那人的面具,连着自己脸上的一起扔回摊子上。
“姑娘,这不是我家的。”摊主嘴角抽抽。
“那又怎样,不收我揍你。”
摊主:“……”平生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事。
顾流年拿起她袋子里的花灯:“孤来都来了,就帮你一起放花灯吧。”
她一把抢过来:“不了,自己放的才有诚意。”开玩笑,要是让她枉死的爹娘知道。这灯是仇人给他们放的,还不得从地府里爬出来把她掐死。
苏漫夭一个个的将花灯放入河中。彼时岸边的男男女女都放河灯,为亡者祈福,愿来世平安顺遂。
她双手紧握,闭眼默念:娘,爹,你们的冤屈,我一定会昭雪,你们的仇,女儿一定会报。愿来世,幸福美满。
转头无意间看到了他的手,手上划伤了一道口子:“你手怎么了?”
“没事,无意中磕着了。”
她牵起他的手,将受伤的手指放入口中,柔柔舔着。
他却被弄得心尖痒痒,耳根发红。
她将手指吐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这个方法止血,很管用的。”
顾流年轻笑,晃晃手:“嗯,很管用。”
苏漫夭递上自己的帕子,不禁有点懊恼自己的冲动。
顾流年看她尴尬,突然又道:“可是我刚刚明明已经止住血了。”
苏漫夭脸爆红,强词夺理:“你眼花了,刚刚肯定没止血。来来,一起祈福,别说话了。”
顾流年见她马上要恼羞成怒了,听话的闭嘴,从怀中拿出一个河灯,将其放入水中。
“王爷这是……”
“以前孤不信这个,竟是从未给母妃做过,今日,便算补上吧。”
他看着满河的花灯,问道:“如果孤死了,你会为孤放花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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