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知为何莫名一痛,叹道:“这是陆游的诗,当年他与她夫人唐婉因为家族的原因被迫和离,他便写了这首诗,表达了他对夫人的爱意,以及对现实的无奈。”
燕漫夭看向他,答道:“我最喜欢那句,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你我的情谊还在,只是物是人非,相守已成奢望。相公可知,唐婉亦写了一首诗作为回应,只是两人最终也没有破镜重圆,唯留两首诗流传下来,相守相伴。”
沈流年不语,燕漫夭轻吟:“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那片桃林很美,据说宋武帝与元贞天后就是在那里相爱的,我想着日后我若是死了,就要埋在那么美的地方,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公主倒是性情中人。”沈流年看着那副画,顺口回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这幅画。
“好了,我们来设计一下书房吧。”
“那桌子和你一样好了。书柜的话我喜欢竹子的,至于笔墨纸砚,和你的一样好了。”
“那好,墙的颜色呢?你别说,我猜猜。”
“白色。”
“公主聪慧。”
“正是倭寇横行的世道,咱们开源节流,自己刷油漆吧。”
沈流年摇摇头:“不了,毕竟是我的书房。他奇怪的看向燕漫夭:“公主是不是没钱了?我可以借公主些,利息按市场利息算。”
燕漫夭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知道同意这刷油漆的事大概是没戏了,心下郁闷:“你的书房为啥还要我借钱建,书房里要不要放一个琴架。”一起刷油漆多好,真是,怎么会失败了呢,她昨晚可是想了一晚上。
“公主怎知我会弹琴?”
“不知道,放着好看不可以。”她没好气的回道,想起自己后面的一切计划都泡汤了,她就想瞪他。
“可以。”他怎么感觉她心情不好。
“我花了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燕漫夭一把抓住他,看样子,自己要是不答应,她就不打算放手了。
“公主想要如何表示。”他无奈皱眉,这人怎么这么难缠,无赖。
“给我弹琴。”燕漫夭脱口而出:“我要听《凤求凰》。”
“凤求凰,公主还真是时刻不忘占便宜。”
“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小翠,拿琴来。”
琴拿来,沈流年轻轻拨动琴弦,赞道:“好琴。”
随之,缠绵的琴音从指间流出,含着浓浓的情谊,琴音渐入佳境,思慕之情缓缓流淌。
燕漫夭却开口了,声音青翠好听,她望着那个男子,白衣赛雪,宛若九天的神明,令人想要献祭自己的一切。“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沈流年手一颤,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她的语气饱含情愫,仿佛真的是一个含情脉脉的女子在诉讼衷肠。他抬头,看见了她眼中含有泪水,在夕阳的折射下,金灿灿的。
他停止弹琴,默然许久:“你哭了。”
燕漫夭睁着眼睛瞎掰:“没有,你看错了。”自己把自己唱哭了,燕漫夭,你可真丢脸。
沈流年看她如此,心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他递给她手帕,也不反驳:“你脸上有脏东西,擦擦吧。”
燕漫夭拿起他的手帕,擦了擦脸,顺道擦了擦眼睛。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身体有点不适,先走了。”握紧手帕,飞奔离去。
沈流年想要开口把手帕要回来,那东西应该是宋冉的,刚刚才发现在这个衣服的衣袋里,才让她一用。这衣服是他进京考试前前宋冉送他的,一直没穿,没想到里面会有一方手帕。罢了,既然是送他的,她想要就拿着吧。
燕漫夭回到房间,她平复自己的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手帕,不管怎样,自己还得到了他的手帕。不过以前怎么不见得他有带手帕的习惯。她兴奋地打开手帕,刚绽放的笑颜顷刻消失,只见手帕上绣着“宋冉”两字,格外醒目刺眼。
燕漫夭握紧手帕,原来,原来他们已经到私定终身这一步了吗?原来,他们俩是真心相爱吗?是我毁了你的幸福吗?沈流年。
可是,我会给你幸福的。上一世,我们就很幸福。我会的,“我会的。”她不由喃喃重复,声音发颤,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死不撒手。
自从那天以后,燕漫夭便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布置书房上,一月过后,书房便建成了。
燕漫夭找到沈流年的房间,推门进来:“书房建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沈流年无奈摇头,这人总是不敲门就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点头,燕漫夭拿出手帕把沈流年的眼蒙住:“给你个惊喜。”
沈流年无奈,这一个月他可是看明白了,这人说的互相尊重就是骗人的,明明说是商量着一起设计书房,结果意见不同她就开始耍赖,耍赖不成就开始撒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非要同意她的观点才罢休。搞得沈流年后来也不想说话了,直接服从公主殿下的命令就好了。
“你抓住我,我带着你走,放心,不会磕着你的。”
“我信你。”沈流年无奈应声,这人还非要他接她的话,不能不说话默认。
燕漫夭轻笑:“我也信你,毕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嘛。”
被蒙着双眼,沈流年对外界的味道格外敏感,她身上是淡淡的桂花香,好闻极了。
他其实也想不通,自己怎能如此纵容这人无法无天,就算是公主,他自己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人,可就是拿眼前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来到书房,燕漫夭推开门,将手帕拿下来:“看,怎么样,你肯定喜欢,本宫的审美可是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的。”
沈流年眸中染了笑意,这个人总是活力满满的,像一团热烈的火,张牙舞爪地熊熊燃烧着。
他抬眸看去,只见房间左边是一扇方形多圆孔屏风,屏风左边是燕漫夭的书房,书桌也是大理石,桌上几株兰草,笔是狼毫笔,砚台是端州的端砚。书柜用竹子搭成,书桌右边有一个琴架,也是竹制,旁边还有一个竹制的桌子,上面是紫砂的茶杯茶壶。
沈流年转头,便见她眸中盛满了威胁,无奈一笑:“甚是喜欢。”
燕漫夭听此不由得笑弯了眼:“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设计的。然后你再把你的墨宝挂在这墙上,对了,你平日的书我待会儿让侍卫从沈府给你拿来。”
“好。”
“明日便是欢迎新年的宫宴,不如今日去买衣服吧。”她兴致勃勃。
“不了,我有篇文章未看完。”他低头看见她满脸的失落,忍不住补充:“那些官员都是官服,又不由小生英俊,实在不需要再打扮了。”
“啊。”她被他这一句自吹弄蒙了,毕竟这可不像沈流年能说出的话,她好久没有过的小心思又活络了,她望向他的眼眸,笑颜如花:“嗯,我家相公是天下第一大美人,我啊,甚是欢喜。”
沈流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有眼光。”
燕漫夭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心中暗笑:“那来书房看吧。”
“好。”
沈流年坐在书房中,低头专注的看书。燕漫夭歪头透过圆孔,专注的看着沈流年。自己当初的设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阳光打在沈流年的侧颜上,显得愈发白皙好看,原来,一个人的侧颜也可以如此好看,百看不腻。
沈流年感受身旁传来的视线,嘴角不由的上扬。
就这样两人各自看了一个下午,沈流年转头,便看见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几天忙于书房,也应是累着了。他悄悄的走进,将人抱起送到自己的房间,掖好被角,刚要离去,就被人抓住了衣袖。
“不许走。”语气中有着不容置喙,满是霸道。
沈流年一愣,都怀疑她是不是又装睡骗他,试探的俯身,两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却依旧睡的香甜,笑脸红红的,看样子是真睡了,却分外可爱诱人。
鬼使神差的,他轻轻一吻落在燕漫夭额头上。后来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沈流年赶紧起身,耳根泛红,衣袖依然被燕漫夭紧紧拉住。
沈流年忍不住皱眉,这可怎么办,要不把她叫醒。看了看燕漫夭憨甜的睡颜,妥协地坐在了凳子上。
一夜无眠,醒来的燕漫夭看着手中握着的外衣,心里还有些懵,她昨天都干了些什么。好像是在看沈流年,然后,然后就睡着了。
看样子是他带自己回来的。她将外套叠好,问小翠道:“驸马呢?”
“在书房。”
“哦。”他怎么老是在书房待着。自己去找他好了。
然后来到自己的书房,就发现自己的屏风小孔被堵住了。
燕漫夭:“……”太过分了,圆孔何其无辜。
燕漫夭气鼓鼓的坐在凳子上,
拿起笔就开始一阵狂写,不一会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沈流年坏蛋”。
最终燕漫夭还是期待的跑到屏风旁边,问道:“相公你渴了吗?我给你送点茶水。”
“不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
“哦。”
她满脸失落,又去练了几张相同的字,却忍不住再次跑到屏风跟前问道:“相公你饿了吗?我去给你送糕点。”
“不了。”
“哦。”
她想着自己今天怕是去不了了,便拿出棋盘自己对弈。但隔一会儿就隔着屏风,问沈流年渴了吗?饿了吗?因为她想听到沈流年的声音,让她知道,他依旧还在。
沈流年也不恼,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两字拒绝。
天色渐晚,外面隐隐传来鞭炮声,沈流年起身,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推开书房的门走出来,见隔壁的门依旧关着,想起不久她还问过自己,沈流年敲了敲隔壁书房的门。
“谁啊?”
“是我。”
燕漫夭打开门,义正言辞道:“不是我,是相公哦。”
沈流年被她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偏头瞥眼就看到了满桌的狂草,要不是他聪明,还真看不出来那是在骂他。
沈流年凉凉道出一句:“公主的书法也该练练了。”
燕漫夭看了看他的眼神,又听到了他的话,赶紧拿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嘿嘿一笑:“相公没看懂吧?”
“嗯,小生很好奇,不如公主讲一讲?”
“我写的是:我家相公最优秀。抒发一下自豪的情感。”燕漫夭一脸真诚。
沈流年:“……”要不是我看懂了纸上的字我就信了,燕漫夭见他没反应,赶紧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转移话题:“我们去换衣服,要不就赶不上宫宴了。”
沈流年看着她拽着他的衣袖,想起初遇之时,忍不住带了笑意。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来到了卧室,然后各自换了一身装束。坐上马车,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宫宴。
彼时宴会还没开始,但大部分官员也已经就位,唯有帝后的位置还空着。
燕漫夭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对于这种宴会,她已经习以为常。其实,根本没有家的感觉,还不如她第一世自己和父母在家吃团圆饭。
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也没有人想要与他们攀关系,所以倒是落得了个清净。
沈流年递给她一块枣泥糕,燕漫夭一愣,沈流年疑惑问:“你不是喜欢吃吗?”
燕漫夭讶然,他怎么知道,想了想自己那天报的菜谱,好像确实有这个。她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下一块,热气轻触指尖,沈流年指尖一颤,险些将糕点掉在地上,难得没好气道:“自己拿着。”
燕漫夭笑嘻嘻地接过枣泥糕,三下两除二吃了个干净,燕漫夭看向沈流年,沈流年赶紧递给她手帕,他觉得自己递晚一步,公主殿下就要拿他的衣服当手帕了。
这人不知啥想法,某天一觉醒来,非要他天天带着手帕,手帕上还非要绣她的名字。就是这女红一塌糊涂,根本看不出绣的是啥字。
她擦了擦嘴,又拉了拉沈流年的衣袖,有点撒娇:“还要。”
沈流年瞬间意会,将枣泥糕的盘子递给她:“不能多吃。”
“好的。”她眉眼弯弯,两人的互动让一旁的中丞夫人很是羡慕。
中丞夫人:“夫君,我要吃杏仁酥?”
御史中丞不解:“你想吃就吃,不用和我说。”
中丞夫人:“……”自己当年咋就瞎了眼,看上这么个不懂情爱的玩意儿。
不一会儿,宴会就开始了,帝后就坐,歌舞升平。可谓宾主尽欢。
燕漫夭却一直在和自己的糕点做奋斗,刚刚她发现,这次的宴会糕点上竟然有字:“相公,你觉得我是吃“年年有余”好些,还是“阖家欢乐”好些。”
“你可以都吃。”沈流年无奈的看向女子,原来她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想过多少次这个感叹。
“不行,先吃哪个更好?”
“年年有余吧。”
“那你是不是诅咒我和你不幸福。”她生气责问。
“那就阖家欢乐。”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做到哦。”燕漫夭一口吃掉阖家欢乐,“过年的时候说谎,折寿哦。”她信誓旦旦地说。
沈流年不语,燕漫夭又将魔爪伸向年年有余。
沈流年皱眉将糕点端回到她够不到的位置:“不能再吃了,对牙齿不好。”
燕漫夭刚要回话,说他蓄意报复。就听御座上的燕祁开口:“朕有一事要与众爱卿讲,朕打算,封沈状元为六品内阁大学士,常伴朕左右。”
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也没传出什么风声啊,怎么突然就要封沈流年官了。
御史中丞起身反驳:“不可,驸马不得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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