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梁贵妃走入了凤仪宫,这里的每一处摆设,无疑不展示着天下之母无与伦比的身份。她勾唇冷笑,见到了那对令天下人都为之羡慕的帝后,即使是生病,也要在一起,真是伉俪情深呢。
她今日穿了一双木屐鞋,在这纤尘不染的地面上行走,一步,两步,每一步似乎都是精心算计,那么的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皇后,皇上,臣妾来看看你们。”
两人缓缓起身,王皇后靠在燕祁怀里,苍白的脸色在看到梁贵妃时似乎有了一丝红润:“梁芊芊,我等这一天,等的可太久了。”
梁贵妃好笑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秋后的蚂蚱:“臣妾可不是来和皇后算旧账,臣妾此次前来,是来向皇上要玉玺的。”
王妍咳嗽了两声:“你怕不是梦还没醒,想要玉玺,门都没有。”
梁贵妃也不恼:“皇上,臣妾可以治好皇后的病,只要你退位,臣妾可以让你们在这后宫里,白头偕老。”
燕祁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女人,她笔直地站在那里,唇角是标准的笑容,万年如一日。
“皇后娘娘这不是病,是子母蛊毒,母蛊就在我的身体里,母死子死。子蛊会慢慢蚕食宿主的阳气,以至于宿主渐渐虚弱,心神衰竭而死。而解法,要看你们的选择了。我给陛下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清楚。”
许久,王皇后穿上衣服,缓缓地走到梁芊芊的身边,燕祁大惊:“回来。”
“我告诉你,你过来些。”她说完大喘气,像是极度虚弱。
梁贵妃点头,缓缓走近,与她不过半尺之遥。
王妍轻笑,眸中依旧干净澄澈,仿佛这后宫十余载,那些阴暗算计未曾污染她半分。
这双干净的眸子,让梁芊芊嫉妒,让她晃神,就在这一瞬间,王妍从袖中掏出匕首,狠狠刺进了她的胸部,眸中的单纯被更加深的恨意代替。
“梁芊芊,我妹妹在地下,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梁贵妃胸口的痛觉传入脑海,她才终于知道,她被这个一辈子都没打败她的女人给捅了,她大笑,笑的花枝乱颤,再没有往日的矜持:“有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娘娘陪臣妾去死,臣妾不亏!”
王皇后身体蛊虫发作:“本宫本就为复仇而活,如今身死,也算了无遗憾,有你梁氏五百多条性命赔本宫,哦,还有你的好儿子,你不知道吧,平王很快就要带着羽林军进宫了。”
梁贵妃不可置信,连退数步,她们被算计了,她输了,她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出了眼泪,喃喃自语:“为护家族昌盛,十八岁进宫侍奉,从此萧郎是路人,我不悔,这是我世家女的命。宫中步步算计,草菅人命,我不悔,这就是后宫法则。如今成王败寇,我亦不悔,我为家族,奉上我的青春,奉上我的爱情,奉上我的儿子,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也难说我的错处。”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只是王妍,我是真嫉妒你。”
皇帝紧紧抱住王皇后:“妍儿,你挺住,一定会有办法的。”
王皇后看了看状似癫狂的梁贵妃,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看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原谅了他,原谅了他背叛了一生一世的誓约,原谅了他间接害死了她的妹妹:“若有来生,愿你莫为帝王家,你我白首到老。”
当梁贵妃轰然倒地,王皇后也终于闭上了眼睛。燕祁吐出一口血来,不省人事。
后来,一切发展都在帝后计划之内,他们以自身为饵,所有参与谋反的家族,被平王带人悉数抓获,而开国就昌盛不衰的梁家一脉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皇帝昏迷不醒,在三日后去世。沈流年拿出皇帝交给他的圣旨,递给袁公公。经袁公公指认确为皇帝手书,封平王为太子。
而燕钰晟先帝竟饶他一命,被贬为平民。后平王感念当年情谊,封其为安定候,赐府邸。京城都在传,永和县主落水被救后天天缠着安定候不放,非要安定候负责。
平王不应该说是当今圣上,看着立在下首的沈流年,不免惋惜:“你当真要辞官?”
沈流年深深作揖:“求皇上成全。”
后来,沈流年带着她的骨灰,逛遍了整个燕国的风景。他所过之处,总会留下一些美丽的传说。而燕国在平王的治理下,愈加的繁荣昌盛。
随着画面渐渐变淡,沐漫夭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色,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挂上了白绫,预示着她不想承认的事实——江流年死了。她捂着胸口,强行压下心中的痛楚,开口,语气沙哑:“小翠。”
门外的人推门进来,满眼惊喜:“夫人你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
“夫人昏迷了七天了,终于醒了。”她递给沐漫夭一杯热茶,眼角带泪。
“七天,那今日……”她默了默,声音干涩:“他的头七。”
“是啊,夫人一定是想相爷了,才会醒来的。”
“我昏迷的这几日,都是你在打理吗?”
“不是,都是郡主安排的,他们就住在西院,算算日子,老夫人和老爷也应该来了。”
沐漫夭心下一暖:“好,我去看看他。”
小翠仔细打量自家主子的神情,发现目光平淡,完全不像痛失心爱之人。
沐漫夭来到灵堂,永和郡主转头,看到是沐漫夭,心下欢喜:“你醒了?”
“谢谢。”她微微欠了欠身,脸色还有点苍白:“剩下的,就由我来吧。”
永和郡主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点点头:“好。”
转身离开,准备让他们单独相处:“大嫂,太后还好吗?”
永和郡主一边打量她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她第二日就醒了,秋猎结束后就回宫了。”
沐漫夭点点头,神色晦暗不明:“好。”
待永和郡主走后,沐漫夭看着灵台上的灵碑,语气轻柔:“江流年,上辈子,你还欠我个解释呢,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她絮絮叨叨地讲他们共同经历的事情。讲自己如何胡搅蛮缠,讲他如何宽容纵容。讲着讲着,她突然就静声了,良久开口:“你今晚会回来的吧。”
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一个大力,门被大力推开,露出了江老夫人愤怒至极的面庞,她上来一把抓住沐漫夭,扬手就要一巴掌。
沐漫夭如今身子比较弱,竟被她抓住了,不过手却被突然出现的苏越琳握住,江老夫人使劲挣了挣,没挣开。她瞪着腥红的眸子望向沐漫夭:“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扫把精。”
沐漫夭面色一冷:“你最好马上松开。”
被她的视线注视着,江老夫人心下猛地一颤,奇迹般的乖乖松开了手。
她退后一步,看向众人:“今日多谢大家的到来,小翠,帮忙送一送客人吧。”
其实本来也没几个人来,江流年一死他们属实没有什么再结交的必要。
谢钰晟想上前说什么,被永和郡主拉走了,小声道:“漫夭那性子,谁能欺负的了她,更何况还有那个侍卫。”
柳彦在灵堂磕了个头,也离开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江家二老和沐漫夭,苏越琳。
沐漫夭轻笑:“婆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是我害死的相公,证据呢?”
“证据,他跟你一起去的秋猎,以前你没参加的时候他都好好的,为什么你一参加他就出事了,肯定是保护你这个拖油瓶被害死了。”
江夫人的声音尖锐无比,尤其是那拖油瓶三字更是刺的她胸口微痛。她看向他们,平静地阐述事实:“不是我,是当今太后害死的我相公。”
两人皆睁大了双眼,江夫人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你胡说,太后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会害我儿。”
“信不信由你,真相我已经说了,没什么事,二老一路奔波,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她转身就走,懒得与这人多说废话,江流年已死,她根本不在乎这二老有啥想法。
“你站住,这是你做儿媳的态度吗?如今我们来,就是要休了你这个毒妇,你今天就从这里滚出去。”江老夫人指着她,振振有词。
沐漫夭猛地转身,直直盯向江老夫人,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刃,带着死亡的气息。江老夫人后退一步,抵上背后的灵台。
“就你,休我,还不配。你们若是安分,我们便相安无事,你若是想些别的东西,日后休想踏入丞相府半步。”她说完,吩咐:“管家,送二老离开。”
管家躬身向前:“请。”
江老夫人嘴唇颤抖:“这是我儿子的府邸,你还想赖着不走了,还不准我们住,你就不怕天下的唾沫星子把你淹死,你这个不孝之人。”
沐漫夭眼眸微眯,登时气场全开:“要么被扔出去,要么现在就走。”名声,呵,她现在一无所有,要这名声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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