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灯光雪亮,从头顶侧面打过来,将男人的面部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孟娜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他的刘海略有些散乱,眉峰修长锋利,一双漆黑狭长的丹凤眼,鼻梁挺直,唇线薄削,起伏而优越的线条轮廓在白亮灯光下显露无疑,俊美得无可挑剔。
哪怕孟娜平日里见惯了外貌出众的男男女女,也忍不住有一秒钟的惊艳,眼前这人是真的好看。
“怎么了,没带?”
男人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微微扬起眉,带着些疑惑。
意识到自己看他的时间有点久,孟娜连忙低下头,从包里翻找出身份证,递给他。
说了一声谢谢。
男人点点头,拿着她的身份证去排队。
孟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细细打量。
他身上衣着款式布料都很高档,只在袖边最隐秘的位置用丝线暗绣着品牌logo,一看就价值不菲。
也是,开帕加尼的人应该挺有钱的。
目测他的身高,至少187,背影清瘦而高大,肩宽腰窄腿长,身材比例极好。
不仅如此,他的气质也很好,举手投足间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洒脱。
孟娜盯着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忍不住犯了美术生的通病。控制不住地在脑海里描摹他的各种形态比例,很想拿起炭笔,给他画一幅速写。
这样优秀的模特,实在太难得了。
她没注意动了一下右腿,膝盖处顿时袭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原本已经干涸凝固的伤口处隐约又渗出一道殷红的血丝。
孟娜疼得咬牙,低头看自己的腿,只见右膝盖底下的淤青已经慢慢浮上来,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衬着原本白皙细腻的小腿,对比起来颇有些惨不忍睹。
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亏,她身上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结果一下磕成这样。
如果她没闯红灯,如果她没半路下车,如果她妈妈没去芬兰……那她现在应该已经平安到家了,不会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孟娜厌弃地挪开视线,不想再看自己的膝盖。
她抬起头,慢慢眨着发酸的眼睛,看着那个撞了她的男人终于排到门诊台前,正在那边办理挂号手续。
他低低地、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护士的问题,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在这夜晚空荡的大厅里,带着一丝回音,缓缓传到她耳边。
莫名地抚平了孟娜心中的烦躁,还有刚刚那一丝怨怼的小情绪。
其实她还是比较幸运的。
起码撞了她的这个人,是个负责任的人,没有丢下她不管,哪怕是她因为走神闯红灯在先。
很快办好挂号手续,男人走回来,将身份证还给孟娜,然后细心地托着她的手肘,扶她去外科门诊。
这边人少,不用排队。
坐诊的是一位年轻男医生,听说孟娜是被车撞的,他建议先去拍片子看看,以防膝盖内部骨折。
来回折腾一个多小时才拿到报告单,孟娜的膝盖骨头没事,只是表面软组织挫伤严重。
那位男医生终于放心了,上手给孟娜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大概是早已习以为常,膝盖磕伤这种轻伤实在不算什么,男医生用生理盐水给她冲洗伤口,一边用棉棒拨掉附着在伤口内的尘土,下手很快,疼得孟娜直皱眉。
诊室内的灯光雪亮,照着孟娜的细胳膊细腿,还有她那过分苍白的肤色,看上去娇小又弱不禁风。
眼见她的眼泪在眼窝里打转,显然是疼得不轻,却还是抿着唇角努力忍耐着……
旁边的男人看不过去了,轻声提醒:“医生,麻烦您稍微轻一点,小孩怕疼。”
男医生嘴角微撇,没说话,不过手上动作确实放轻了一些。
孟娜感觉好多了,只是坐在那里,有些尴尬。
她好歹也快上高三了,个头也有一米六五,哪里小孩了?
她这边暗自腹诽着,那边终于包扎好了。
“去打消炎针,后天过来换药,注意忌口,伤处别沾水。”男医生用消毒液洗手,很快开好药单,让他们去隔壁输液。
孟娜向他道谢,站起身向外走。
因为她的膝盖扎着绷带,没法打弯,走起路来只能僵着腿,摇摇摆摆的,像只小鸭子。
男人微微失笑,跟在她后面虚扶着,以免她再摔倒。
到了输液室,里面有几个病号正在那里挂针,有玩手机的,有低声闲聊的,也有闭着眼打瞌睡的,看上去十分无聊的样子。
孟娜挑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护士很快过来了,给她扎针。
一切安顿完毕,孟娜向那个男人道谢:“今天麻烦您了,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您。”
她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机,问他要收款码。
“不必了。”男人帮她调慢输液管的滴速,不在意道,“反正我有车险。”
孟娜猜测像他这种有钱又好心的人,可能并不在意这几百块的医药费,于是也没再坚持还钱。
向他道谢:“那您先走吧,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行。”
男人将挂在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抖开,盖到孟娜腿上。
“你盖着吧,这里冷。”
他都要走了,还把外套留在这,到时候怎么还给他?
孟娜拿起外套,刚要拒绝,男人用下巴点点她的手机:“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你。”
脸上表情顿住,孟娜一时忘了想说的话,只是抿起唇角。
半晌,不自然地说了声好。
似乎捕捉到她的情绪,男人扫她一眼,又看着挂在上方的输液瓶,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还有两瓶药,待会儿这个打完了,你按旁边的铃,让护士过来换药。”
他指给她看,座椅旁边墙上有个红色按钮。
生怕她找不到似的。
孟娜有些无语地再次向他道谢,请他放心。
她好歹是十七岁了,不是七岁。
正说着,男人身上传来细微的震动声,似乎是手机来电。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按成静音,然后朝孟娜点了点,转身离开输液室。
他终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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