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呆呆地看着,轻声问铁伯英道:“这便是剑客之决么?为何我只见白茫茫一片,又闻风声大做,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铁伯英笑道:“那是你还未入剑道,这却急不得。”

    唐糖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道:“那扶摇客明知不敌,为何又不与击空子联手呢?”

    铁伯英道:“因为他是个剑客,剑客有剑客的尊严!”

    阿星在旁道:“尊严?那是什么东西?又不能当饭吃!”

    唐糖怒道:“你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这是大侠在商讨江湖大事,你不要插嘴。”

    阿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铁伯英又道:“他也更是个聪明人”

    唐糖奇道:“这还聪明?”

    铁伯英笑道:“他知道击空子身有内伤,且又与我战了一场,已然难以久持,只要三公子能撑持的一时片刻,待到击空子气空力尽,他们最终也是必败无疑,与其战败受辱还不如公平一战。只要三公子应了他的挑战便是对他的承认,从今之后无人再看不起他,他欠的债还清了!”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真没想到他那一剑能达到如此境界,若我来接他那一剑,恐怕-----”叹了口气又道:“对于剑客来说,这一生值了!”

    唐糖撇了撇嘴道:“剑法再高,还不是把命丢了?还傻乎乎的将自己的闺女交给张三照顾,这岂不是将肉送到狼嘴里?”方才张三在危急时刻对唐糖的性命置之不理,而今的她对张三的人品颇不以为然。

    铁伯英道:“对他们来说,有时候敌人比朋友可信。三公子既已许下承诺便绝不会失信,若他失信,恐怕南海剑派便毁了。这也是扶摇客进行剑客之决的原因,他早已料到这些,也早知这一战必是九死一生,他不过是想以自己一命求得三弟的生机罢了。”说罢又长长叹了口气。

    唐糖一声惊呼,因为她看见张三已提着剑逼向了神羽清音,神羽清音则是不住地后退,身后已是悬崖峭壁。

    唐糖纵身来至神羽清音身前,用剑指着张三道:“你----你不能杀他,他身无武功,又与此事毫无关联,他可是无辜的!”

    张三苦笑道:“哎呀贤弟,你说无辜便无辜么?我知他无辜又如何?这江湖人谁信得?”

    唐糖怒道:“你管别人作甚?你既知他无辜,却又要杀他,这-----这简直黑白不分,你怎得做一代大侠?况且他救过我的性命,我绝不让你杀他!”

    张三叹了口气,道:“贤弟让开吧,莫令我为难!”

    唐糖一阵冷笑道:“我令你为难又如何?你不妨出手,你武功高强,我便怕了你么?”

    张三一阵苦笑道:“贤弟这是说哪里话!我与你兄长乃生死之交,又岂能对你出手?”

    唐糖啐了一口,怒道:“休再提我大哥!你也配与我大哥齐名?”

    张三又一阵苦笑,随即沉下了脸,缓缓道:“让开!”

    唐糖心中惊惧,口中尤道:“不让!你要杀他便先杀了我!”随即又向铁伯英道:“铁老英雄德高望重,难道便任他滥杀无辜么?”

    铁伯英急转过头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唐糖怒道:“你----你们-----”

    此时只闻神羽清音轻声道:“多谢你了,你不必再为我费心。难道你还看不出他的用意?他来此除恶是假,杀人是真!无论我有罪无罪,他都不会放过!”随即一声冷笑,盯着张三道:“敢问张三公子,你如此行事所为何来?”

    张三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道:“阁下不能活!”

    神羽清音惨然一笑道:“我便知你目的不单纯,你如此逼杀我等,必有所图!你虽不说,我也猜得到,哼哼,我岂能死在你手?”随即手指着苍天,沉声道:“神羽清音在此立誓,若这上天还怜我族人冤屈,必留我一口气,我定当覆灭南海剑派!”言毕将唐糖向前轻轻一推,猛抢了几步扑下悬崖。

    唐糖一声惊呼,欲救已是不及,眼见得神羽清音一个身子坠下悬崖,定是不活了,不由得大怒,抬手一剑便向张三斩去。张三轻轻躲过,唐糖又是一剑,张三又是轻轻躲过。

    唐糖欲要再进,阿星已然跑了过来将手臂死死抱住,口中叫道:“公子莫跟他这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犯不上,求你了!”

    唐糖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便知道你跟他穿一条裤子,你也不是好人!”

    阿星死死拉着唐糖,苦着脸道:“这---这---两个大男人穿一条裤子,这多恶心!”

    唐糖怒道:“你给我滚!”

    张三不再理会二人,转身来至沙大虎近前,伸手取出一封信、一支珠钗递与了他,淡淡地道:“这是倩娘给你的,她要我转告你,她已然回了故乡,让你不必再牵挂,从此之后各奔前程吧!”

    沙大虎愣了半晌方道:“你在骗我,我老婆她怎的不亲自来跟我说?”

    张三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没有骗你,她现在好的很,只不过就是休了你而已。”说完便抱起扶摇客的身子飘然而去。

    待得张三离去,阿星方才将唐糖放开,又来至沙大虎身前,笑道:“大虎兄弟,那信上说什么?”

    沙大虎握着珠钗、看着信满脸是泪,口中犹自喃喃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那是我老婆!”

    阿星笑道:“现在不是了,你没听见么?她已然休了你。”

    沙大虎哭着道:“你可真不是人,这个时候竟还笑得出来?怪不得你总是挨打!”

    阿星急道:“你倒说说她写了什么,看你哭成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放心呐”

    铁仲雄也道:“大虎兄弟,你便说嘛,我等看你如此也是于心不忍。”

    沙大虎又将那信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抽泣着道:“我-----我不识字!”

    阿星怒道:“你不识字竟还哭的如此认真,哎哟我的天!”

    铁仲雄拿过信,看了看道:“大虎兄弟不必担心了,三公子说的没错,倩娘是被人所救,已然安全了,她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不过嘛她现在回了故乡,你们的缘分尽了”

    沙大虎眼泪又流了下来,边哭便道:“只要她安全便好,我也放了心呜呜呜”

    铁仲雄重重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是个女人嘛,以后再娶上两房便是了。”

    沙大虎用力点了点头,却还是泪流不止。

    阿星趴在铁仲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这里有一大买卖,老爷子与我辛苦一趟”

    铁仲雄奇道:“是何买卖?”

    阿星嘿嘿一笑道:“今日飞鹰寨这几人尽已完了,可是飞鹰寨还在,如今他们群龙无首,我们正好趁火打劫,以老爷子的威望去到那里还不发笔大财么?”

    铁仲雄听得不住地点头。沙大虎本来支着耳朵听他二人说话,闻言也哭着道:“我也去!”

    阿星与铁仲雄互相瞅了瞅,缓缓点了点头沙大虎大喜,抹了两把眼泪,与铁仲雄一道扶着阿星便欲离开。

    铁伯英一声大喝道:“且住!”

    三人齐齐回过头来,一脸的呆滞。铁仲雄哆嗦着道:“大----大哥还有何事?”

    铁伯英怒道:“我有何事?我今日来此便是要带你回家,你休要再逃!”

    铁仲雄苦着脸道:“大哥,你听小弟一言,你便让我去那山寨走一遭,待我把他们都遣散了,给他彻底绝了根,办完事我便回来此处任你处置,这一回我绝不再逃!”

    铁伯英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休说这些废话,你把我当三岁孩子了,快随我走,休要逼我动粗!”

    铁仲雄脑门满是冷汗,不住地求恳,铁伯英丝毫不为所动。

    唐糖压了压火气,转了转眼珠,方才铁伯英见死不救,唐糖虽鄙其为人,可无论如何这人也为帮自己出头而挨了一掌,心中对他还是有一丝感激,可这铁仲雄却是令人厌恶至极,这一次险些被老家伙害的丧了命,这仇可不能不保!想至此便笑嘻嘻向铁伯英的道:“铁捕头便答应他吧,我相信他绝不会说谎!”

    铁伯英奇道:“哦?你怎的帮他说话?他可是从不说实话!”

    唐糖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冷笑道:“你只要给他吃下这丸药,他必会乖乖听话的,我保他一辈子都不敢离不开你”又从中倒出一粒白色药丸,道:“这是解药,每年给他服一粒便可,若是一次连服三粒便能给他解了这毒患”

    铁伯英哈哈大笑,伸手接过药丸,一把揪过铁仲雄,将他嘴巴一捏便给他喂了下去。

    铁仲雄大惊,怒道:“小娃儿,你怎的如此歹毒?老夫必不能放过了你!”

    唐糖嘻嘻笑个不停。阿星在旁劝道:“老人家莫要担心,这毒每年只发作一次,只要及时服了解药便不会有碍,实不相瞒,我也早就中了毒,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铁仲雄苦着脸道:“阿星兄弟你也------唉,只是以后便受制于人了”

    唐糖笑道;“对付你们这等小人便要以毒攻毒!”

    铁仲雄叹息了半晌,又向铁伯英道:“我已服了药,大哥总该放心了,你且回家,我处理完此间事便回!”

    铁伯英点点头道:“嗯,这一次我倒看你还能耍什么把戏!”

    铁仲雄恭声道:“我哪里还敢耍把戏?此间事了我便回家闭门思过,大哥放心便是!”说罢扶着阿星,三个人晃晃悠悠下山去了,寻到了马车径往飞鹰寨而去。

    铁伯英叹了口气,向唐糖拱了拱手道:“老夫也便告辞了”

    唐糖拱了拱手,也不说话。

    铁伯英笑道:“你还在怨恨老夫?方才非是老夫见死不救,而是老夫这点本事,纵使想救也救不得呀!”

    唐糖一笑道:“铁捕头也当真是个见机的人!”

    铁伯英一阵苦笑,也不理她的讥刺,道了声告辞,也自下山去了。

    朝阳下,唐糖迎着寒风独立山巅,回思发生的这种种□□,不由得一阵出神,心中竟是莫名失落。呆呆怔了半晌,方始觉得一丝寒意,从怀中掏出张三所赠南海剑派的铜牌,一阵冷笑,一把将其掷下悬崖,又压了压帽子,紧了紧羊皮袄,也失魂落魄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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