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星栽倒,唐糖心下大惊,忙伸手扶住他,只见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已是出气多近期少。唐糖直慌得手足无措,伸手摸出了一把药丸给他塞入口中,待了多时见他面上现出红晕方才放下心,又轻轻将他搬至榻上。一回身拔出短剑,指着兔仙人冷冷道:“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设局害我等?”她此时早已明了那棋局必有古怪,只是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兔仙人苦苦一笑道:“小娃儿且把剑放下,老夫绝无歹意,我这是在救他!”
“救他?”唐糖满心疑惑,仍旧紧握着短剑,一脸的戒备之色。
兔仙人轻轻将她的短剑拨开,笑道:“确是在救他。这家伙心中之魔不除,迟早必为大患,你将他带在身边便宛如养着一只猛虎,实是凶险无比!”
唐糖冷笑道:“简直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如此救人的法子!我敬你是得道的高人,却不想你却如此害人!”
“你这小娃儿真是不识好人心,老夫看在你大哥唐啸面上欲救你性命,不想你却如此执迷不悟!我设此局意在引出他之心魔,接下来便是施术救治,若是心魔潜藏心内不出,又如何医治?早晚必然害了他,也要害了你!”兔仙人说罢,摸弄着两只长耳朵,沉沉叹了口气。
唐糖看他不似作伪,不觉半信半疑,道:“你欲要如何救他?”
兔仙人抚掌笑道:“这有何难?”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红葫芦,轻轻拔掉塞子,从中倒出一物。那物却是一条红色的蜈蚣,约有五寸来长,浑身赤红如血趴在桌子上不住地蜿蜒游走,却并不远离。
唐糖一声惊叫,脸色瞬间大变。她出身唐门,自小便接触各种毒物,一见此物便知剧毒无比,暗道:“这蜈蚣乃是剧毒之物,如何能给人吃?”想至此,不住地摇头道:“我知这世上确有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是你方才说要医他之心魔,可是我也听人说过心魔终须心药医,你用如此毒物又岂能治得好他?即使你的法子确是有效,可是我又如何信你?你说他是心魔作怪,我看却是你有意害他,才致他发了疯!”
“你这人太也心急,老夫的话还未说完呢!不瞒你说,此物确实医不得他之心魔,给他吃下此物,我再传你一篇心法,保他听你的话,不敢兴心害你!”兔仙人一脸的得意。
唐糖笑道:“原来如此!此事倒不劳前辈费心,我早已给他服了药,不怕他不听话!”她现在对这兔仙人颇为疑心,绝不肯信他的言语,又岂会给阿星吃他的东西?
兔仙人嘿嘿一笑道:“你这娃儿太过骄狂了!本来你不信我,我也不必再理会你,可是我终究不忍你为人所害,也罢,我便看在你大哥的面上传你一术------”边说边将那蜈蚣收入了葫芦。
“哦?”唐糖奇道,“但不知是何术?”
兔仙人撇着嘴道:“这乃是道术,既可医他的心魔,也能保你的性命!”
唐糖闻言心中大喜,暗道:“多学门手艺却是有利无害的,可不能错过!”想罢便收起了短剑,躬身给兔仙人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兔仙人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女儿家见了便宜便要沾,方才还对我刀剑相向,如今却又恭敬了起来!”
唐糖脸上一红,道:“原来老前辈早已看出来了!”
“废话!你这打扮怎能瞒过别人,只不过自欺而已!”兔仙人说罢一招手,将唐糖唤至近前,在她耳边低声念叨了一篇咒文,又道:“此术名为摄心术,专能探人神识,你以此术可进入他之神识深处,如此方有希望医他的心魔,只是施术时却要与对方心意相通,否则不能成功-----”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阿星,叹了口气道:“万事皆有定数,老夫已尽了心力,也对得起唐啸那小娃儿了!”说罢又摇了摇头,黯然不语。
唐糖见他仿似勾起了伤心事,又想起方才对他颇多不敬,不由得心下不忍,便道:“晚辈年轻识浅,方才多有失礼,还请老前辈勿怪。”
兔仙人一笑道:“无妨!江湖人心叵测,多些小心也是理所当然。”
唐糖赧然一笑,却忽的又想起一事,急道:“老人家与我大哥颇有渊源,想必也定然识得那独孤元辰,不知------”
还未待她说完,兔仙人便摇了摇手道:“老夫不介入江湖纷争,这种事你不必问我的!”顿了顿,便自怀中掏出一包袱,从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道:“这里尽是些江湖名侠典故,你可自己去看!”说罢便自顾自喝起茶来,也不再理会唐糖。
唐糖接过书册,但见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江湖名侠录”,轻轻翻开,却见首页写着一行大字:“神凤先生江城子”,下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记录的是神凤先生一生之行事。再翻开第二页却只有“天外双奇”四个大字,只有名号,其余全是空白一片。唐糖奇道:“这是-------怎的全是空白?”
兔仙人笑道:“人只有盖棺方可论定,人还在世,故而只有名号。”
唐糖点了点头头道:“原来如此。”再往后看下去,却是一页上同时记载着三人,乃是“疯僧、颠道、笑弥陀”,下方也是写满了小字。待翻到第四页却是写的“剑之魂”三字,下方仍旧一片空白,直到翻至第五页,上面赫然写着“神剑公子唐啸”,下方满满的一页小字。
唐糖鼻头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仔仔细细将那小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不住地赞叹,虽说大哥的行事唐门中人时常提起,可是如今在此看到却又是一番滋味。
兔仙人看着她,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唐啸一生仁义为怀,确是江湖中难得的人物,故而能排在天下第五的位置!”
唐糖沉默了半晌方才不满道:“应该排在第一位的,怎的却排在第五?”
兔仙人看着唐糖,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这小娃儿口气也太大!第五位已然不低了,你可知那前边几人是何人?”
唐糖摇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兔仙人叹了口气道:“不说别人,单说那神凤先生,那乃是你大哥的师叔-------昆仑派凌虚子的师弟,神风山庄之主!排在你大哥之前如何?”
唐糖一惊,脸上瞬时一红,口中却道:“他辈分却比我大哥高,可这江湖又不是按辈分排行,若按辈分那凌虚子应在神凤先生之上!”
“强词夺理!”兔仙人满脸的不悦,“那凌虚子乃是世外之人,便如老夫一般,岂会在意这些世俗虚名?故而无他的名号!”
唐糖脸色通红,口中喃喃地道:“那神凤先生算是实至名归,但我看其他人却未必能胜过我大哥!”
“够了!”兔仙人气得一拍桌子,“休要再胡说!我便告诉你,那天外双奇乃是神凤先生的对头,疯僧乃是独孤元辰的恩师,颠道人、笑弥陀与那疯僧皆是不相上下,他们无论哪一个的修为都在唐啸之上!”
唐糖一吐舌头,道:“就算如此吧,好歹他们也都算是前辈高人!可那“剑之魂”却又是何人?他还尚在人世却能高居第四,这般高人我却未曾听说过!
兔仙人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剑之魂还未出世,这却是后来者居上了!”喝了口茶,又苦笑道:“这江湖未来的风波还须他来平定,也难为了他!”
唐糖欲要再问,却见兔仙人再也不看自己一眼,心知问了也是白问,便又翻起那书册向下看去,却见第六页分明写着“天地人鬼”四字,唐糖惊道:“这世上还真有五绝剑,怎的却只有四人?”
“笨!”兔仙人啐了一口,“这还用问?那神之剑便是你大哥喽!”
唐糖脸上一红,却犹自辩解道:“我当然知道的,只是不解为何大哥不与他们并列,想必大哥身份尊贵,远胜过他们!”兔仙人翻着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只从鼻子眼中哼了一声。唐糖又嘟哝了几句,继续向下翻看,却见第七页只写着“南海剑君”、“东海剑狂”,仍是只有名号不见生平事迹,想必这二人还在人世。又翻了几页,大多皆是只有名号,更无故事可看,欲要出口询问,但料定兔仙人也不会告知,便不由得大感无趣,索性放下书去翻那兔仙人的包袱。
兔仙人见状急按住她的手,不悦道:“你这娃儿无礼!怎的乱翻老夫的东西?”
“老人家何必如此小气?虽然你宝物甚多,可是我又不要你的,你怕什么?”唐糖嘻嘻笑道。
兔仙人脸上一红,仍旧死死按住唐糖手,口中却道:“老夫当然不怕!”
唐糖见他面色通红,心知有异,不觉起了顽心,突的一声大叫:“阿星你醒了?”
兔仙人闻言转头瞧去,唐糖趁机一把将包袱抢在了手中。兔仙人怒道:“你也太无礼!”骂了几句转又哀告道:“这些书对你无用,你快还我,我保证不打你!”
唐糖笑道:“看两眼又有何妨?你这人偌大年纪太也小气,又不要你的!”随手将包袱打开,拿起一册“江湖杀手排行榜”,翻开第一页却见上边写了“流星一斩,蝶舞天涯”,除此外皆是空白。再看第二页却是“七杀苍狼”,照旧一片空白,继续翻了几页,却尽是只有名号,不见生平记录。唐糖将书一扔,道了声“无趣”。
再拿起另一部书,却是“西游释厄传”,唐糖奇道:“老人家竟喜看这种小儿书?”
兔仙人不屑道:“小娃儿真没见识!这乃是一部极为高深的丹经,老夫全是赖此书修仙了道。”
“此书是丹经?哈哈哈”唐糖听他如此一说直笑的打跌,她早看过这西游记,记述的乃是唐僧西行取经之事,只是内容荒诞不经,又哪里是什么丹经了,又岂能照此修道?这老家伙说话颇不老实!
兔仙人待唐糖笑够了方道:“你笑什么?”
唐糖收起笑意,正色道:“老前辈既然以此书修习丹道,必然深知此书奥妙,幸好晚辈也曾读过,有一事正好向老人家请教!”
兔仙人见她面色古怪,眼带笑意,神色间颇不正经,便哼了一声道:“请教可不敢当,你便问吧!”
唐糖压低了声音道:“老人家可知那唐僧生父是哪一个?”
“这还用问?当然是陈光蕊了!”兔仙人一脸的不解,显然未料到唐糖竟会问如此浅显之事。
唐糖正色道:“非也,那唐僧的生父乃是那水贼刘洪,这正是书中隐藏的唐僧身世之谜!”
此言一出,直将那兔仙人惊得险些摔倒在地,颤声问道:“你----你从何得来的这奇谈怪论?”
唐糖笑道:“这乃是异界一位夫子所考证推理出的,晚辈以为此论甚是有见地!”
兔仙人怒道:“这是怎说的?”
唐糖既不生气也不着急,笑着道:“老人家听我说嘛,那唐僧母亲被水贼霸占三个月即生下了他,这时间不对,其中有诈呀!”于是便将那唐僧出生时日与陈光蕊结婚后沿途行程细细分析了一遍,一番推论下来,终于知道了陈光蕊与殷小姐总共只相处了十八天,总算证明了那殷小姐在嫁与陈光蕊之前便已有孕在身。随后推理出那水贼刘洪如何与殷小姐私通有孕在先,又如何被家人拆散,那殷小姐却又为了掩饰家丑顺势嫁与了陈光蕊,终于惹得那刘洪醋性大发,乘夜打杀了陈光蕊,又冒了他的名头赴任做官。唐糖口如悬河,将这一番经过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讲解了一番。
兔仙人直听得目瞪口呆,口中不住地道:“他妈的!奇谈怪论,胡言乱语!读书岂能如此寻章摘句、死抠字眼,那天下的书还能读么?”说罢却又笑了起来,道:“若照你这般说法,老夫倒也有一番推论!”
“哦?老人家请讲!”唐糖瞪大眼睛,静待他能说出何种高论,
兔仙人微微一笑道:“小娃儿可知道那唐僧师徒是何人?”
“这还有问么?那唐僧是大唐一和尚,却是凡夫俗子;悟空乃是一猴儿精,八戒是个野猪精,悟净乃是一水怪,这在书中都写的清清楚楚!”
兔仙人将桌子一拍,一声大喝道:“非也!那唐僧一众师徒尽是貔貅成精!”
唐糖奇道:“这-----这有何证据?”
“你可以推理嘛!唐僧师徒一路西行费时数年,那书中可曾记载他们出过几次恭?数年间也不出恭,如此只吃不拉的东西,除了貔貅成精还能是什么?”兔仙人气哼哼的说道,一张脸也被气得通红。
唐糖急道:“你这却是强词夺理了?”
“你能那般推理,老夫怎的不能如此?”兔仙人笑道,“罢了,莫再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将书还我,那书中天机可不能泄露!”
唐糖撇着嘴道:“谁稀罕你这些天机!”说罢便欲将书还他,却见还有一部书册,上裹着红绸,装帧甚是精美,不由得伸手取过,口中道:“这书甚好,我却要开开眼界!”
兔仙人见她去翻那书册,不觉大惊,满脸涨的通红,急出声阻止道:“那不是那这小娃儿该看的!”
唐糖嘻嘻一笑,也不理他,顺手翻开了那书册却见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耀人眼目,却写的是“江湖富婆名录”!唐糖一声惊叫,如触蛇蝎般将那书扔的远远的,连声啐道:“呸呸呸,真是老不羞!”
兔仙人弯腰将那“江湖富婆名录”捡起,道:“本不让你看,你却非要看!这书可是老夫用了数年功夫所著成,是我一生心血所在!”
“老人家将一生心血尽用在这‘富婆名录’上,当真难得,难得!”唐糖一脸不屑,甚是鄙夷他之为人。
兔仙人红着脸张口欲要辩解,却突闻床榻上传来几声哼哼唧唧的哀吟,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富婆?富婆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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