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沙岳市第九天持续38摄氏度以上高温。

    这天,湿度分外高。

    这天,无风。

    这天,位于学生们的暑假的尾巴。

    大街上行人如织。空气中的水分子在刚出空调房的人们皮肤上凝结成雾。

    街上的每个人——或是上班族,或是学生党,或是去隔壁小区茶馆打麻将大爷,都朝着他们不同的目的地,或者迟疑,或者坚定地前进。

    他们或者是因为上一次面试的无果而战战兢兢,或者是因为失恋的苦恼而晃晃摇摇,或者是想着上次赢了牌友十块钱、也不在乎这次的输赢而清清闲闲。但当他们看到那一个身材矮矮圆圆、脑袋圆圆滚滚,几根不成形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而贴在额头上,左手三个、右手四个、嘴上还叼了一个超市购物袋,步伐铿铿锵锵、汗水滴滴答答,总之看上去幼幼稚稚却严重超载的运动服小女生时,他们都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目的地,不约而同地跟太阳花围着太阳转一样地向小女生行了注目礼。

    那孩子完全没有因为众人的目光而停下自己跑三步走两步、甚至差一点走三步退两步的疲惫但坚定的步伐,视线紧紧地锁定前方二十米、半条街以外的一个两手空空步伐矫健的男生的身影。那眼神,简直不像在看一个人,而是在凝视自己的信仰。

    此时,她心中所想,只有一句话:“啊,爱情真伟大。”

    良久,女生那有些狼狈的脸上露出一丝圣母似的微笑,那微笑中似乎包含了各种爱与被爱的幸福。

    见了这一幕,一直暗中观察她的路人甲乙丙丁戊同时觉得一丝电流从头顶滑到脚底,又从脚底传回头顶,总之全身一阵颤抖,连忙撤回了投向女生的目光,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却各怀心事地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路人甲想着:哪里有超市清仓吗?

    路人乙想着:那孩子,暗恋甩了她半条街那孩子呢?对,是字面意义上的半条街。

    路人丙想着:现在的小学生啊……什么?她是初中生?!

    路人丁想着:现在小孩谈恋爱不看脸的吗?辣眼睛辣眼睛。

    路人戊想着:啊,好像凉快一点了怎么回事……

    女生完全没有发觉这样微妙的变化,幸福地朝着她注视的男生的方向追赶。

    追随着她的“信仰”,女生拐进了一座大厦。

    大厦的电梯口,甩她半条街的那个男生好像早就等在了那里,一双又窄又短的眼睛瞪着快乐得即将笑出佛光的女生,扁平的鼻梁下两片形状谈不上精致地嘴唇张开,钻出来的声音还算好听,但内容十分令人心寒:“怎么这么慢?”

    笑容渐渐地僵硬在女生脸上,然后慢慢变冷,慢慢消失。女生慢慢低下头,就那样子杵在那里,没有出声。全身挂着的购物袋耷拉得像闷热天的风铃,因为嘴上还叼着一个,也可谓有苦说不出。

    另外几个同样等着电梯的人有意无意地看着女生,各种眼神,似乎有各种疑惑。

    这时,电梯门开了。这栋大楼设置了三部电梯,但是每层楼的住户却有十几户,电梯里也是满满当当。男生一马当先地拨开鱼贯而出的人群,挤了进去,换来一路白眼,但丝毫不在意。他按了自己的楼层,又给了女生一个不耐烦的“快跟上”的眼神。

    似乎觉得先上后下不大道德,也因为全身的购物袋,尽管已经拼尽全力,女生愁眉苦脸地像一枚在湍急水流中挣扎的塑料鱼饵,浮浮沉沉。

    待到电梯里的人散尽,等电梯的人又将轿厢装满,女生终于和八个购物袋一起挤进了电梯,电梯往下沉了沉,电梯里的人都往里面挪了挪。男生在关门按钮上“啪啪”地拍了几下,垂下脖子看起了自己的手机,电梯开始上升。

    女生的脸是贴在电梯门上的,钢制的电梯门模糊地倒影出女生凌乱的头发和委屈的表情。

    这样的生活好像开始很久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奈何男生按的楼层太矮,还没等到女生开始细细思考自己的人生,“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一只手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推,女生一个趔趄跌出了电梯,差点扑在面前一个等电梯的同龄男生身上,还好一个急刹,和八个购物袋一起踉踉跄跄地站稳了,和面前的男生大眼瞪小眼。定睛一看,女生想,哇这个男生的头好像一枚鸡蛋。

    等到电梯里的“信仰”出来,蛋头男一个喜笑颜开,招呼道:“嘿,程意,我还以为你小子在家呢,就说刚才去敲门怎么没人开,去哪儿了你小贼?”

    “信仰”——即为电梯里出来的程意,仿佛不认识女生的样子,无比自然地回答道:“我不是刚租这房吗,要开学了,去超市买东西了。”

    女生心里和现在的天气着实反差极大,但尽量自然地伪装成了一个路人,和八个购物袋一起沉默着走向走廊深处。

    没办法,那是她和程意的约定——在熟人面前假装不认识。

    蛋头男猥琐地搭上程意的肩膀,笑着说:“哥们儿你当我二呢?你东西呢?”然后就和程意一起顺着和女生相同的方向走了过来——大楼的电梯在走廊的一个尽头,所有的住户都在走廊的同一个方向。

    药丸,女生想,程意租的房子十分靠近走廊尽头,这样子不露馅才怪了。

    八个个购物袋颤抖着,女生硬着头皮继续走。只听见后面程意敷衍地回答着蛋头男的问题:“质量差,没看上。”

    蛋头男说:“得得得,知道您是一富二代,市中心的精品超市才能配上您。”

    程意没好气地说:“你来找我干嘛?也不知道提前发个q?”

    蛋头男说:“诶哟给你一个惊喜嘛!喜欢伐?”

    程意笑骂:“爬开!”

    终于,程意与蛋头男到达出租屋门口,女生已经快走到走廊另一头的安全通道了。身后传来掏钥匙开门的声音,还有蛋头男的喋喋不休:“怎么样,这楼好吧?我租了三年了,听我的准没错,上学走路十分钟,楼里全是我们学校的熟人,刚才前面那个购物狂有丁点眼熟,好像也是我们年级的?……你说会不会还有老师啊?……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就是上下学等电梯有点久……”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也把两个男生的声音阻隔开来,走廊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生松了一口气。然而在女生放松的一瞬间,左手一只购物袋中的酱油瓶子钻破了薄薄的袋壁,砰地一声头朝下栽倒在地板上,砸亮了一站声控路灯。幸好酱油瓶是个塑料盖子,也幸好女生不高,这么一摔竟然没破。

    女生叹了口气,轻轻将左手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把酱油瓶子捡回袋内,然后又提起来……

    然而这一落一起,破损购物袋里再也承受不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重压,本来就被拉得极细的提环无声断裂,一众瓶瓶罐罐纷纷投向自己的自由,乒乒乓乓砸亮了一串声控路灯。女生面上虚空,久久的,久久的,呆立在那里。

    “啪”的一下,一滴眼泪落在女生叼在嘴里的购物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另一边,出租屋内。

    最开始窗外只有“啪”、“啪”、“啪”的干脆的雨篷上被拍打的声音,片刻后各种声音,噼里啪啦地一起传进屋里。蛋头男猛地从手机游戏中抬头,看了看窗外,急道:“靠,下大雨了,我内裤还晒窗外呢!”

    然后蛋头男“噌”地一下站起来,“嗖”地一声不见了。

    程意骂道:“靠,猪一般的队友!”

    看着其他队友叫骂不停,程意一不做二不休,也下线了。放下手机,环视了这间自己刚搬进来三天的出租屋。屋子不大,二十五平左右,单间配套,但非常干净,是他的小女友辛勤半天的杰作。

    程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初三一年自己在这屋子一定能好好学习,偶尔还能和楼上的蛋头男开个黑,真是劳逸结合不亦乐乎。

    然后他才忽的想起他给屋子添置的生活用品和小女友还被他忘在屋外。

    走廊的尽头,和七包东西、零零散散的一些瓶瓶罐罐一起坐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女生用两只手托着自己那和自己圆圆的身子搭配起来很和谐的圆圆的大头。她目无焦点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分钟后,她突然笑了,然后她又继续呆着,呆了两分钟,她又笑了。如果那几包东西是活的,那么它们一定会因为这诡异的情景而战栗。

    这样诡异的情景持续了很久,女生终于自言自语:“你不是单恋,不是单恋,不是单恋;你不是佣人,不是佣人,不是佣人;是他先表白的,是他先表白的,是他先表白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重要的事情也要劝自己三遍。

    越是到后面,声音越轻,仿佛被按住了音量键,趋于消音。安静了很久,才用一种很细微的,毫无底气的声音说:“龚小娥,你是程意的女朋友啊……”

    龚小娥和程意同校、同级、不同班。本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路人甲乙,却因为一些好笑的小事认识了。

    初二的时候,程意开始追龚小娥班上的一个很可爱的女生,那女生人缘很好,于是姐姐妹妹们都行动了起来,没几天就把程意黑白历史全调查了出来。正负相抵以后发现黑历史远多于白历史,于是姐姐妹妹站了起来,关于“五班的程意是个恶心男”的各种故事开始广为流传,连龚小娥这种整天沉默在自己座位上没几个朋友的孩子都听说了:

    1、程意的脸像被陨石砸过的天坑;

    2、程意是个文艺男,个人主页上的状态的固定开头是:“曾何几时”;

    3、程意初中两年的时间骚扰过十二个女生但一个都没到手;

    4、程意的爸妈是做生意的,家境好像ok,有人看见过周末送他返校的私家车品牌是一个圆圈里画十字,十字里面蓝白蓝白的那种。

    听到这些的时候,龚小娥有一个疑问持续了很久,就是到底是“曾何几时”,还是“曾几何时”?总之,对于那个叫程意的人的一种非好感是确定下来了。

    后来期末考试,本着学校一贯的公平、公正、神秘原则,全年级考生考号被打乱,学生直到考前一天才知道自己的考号和座位。龚小娥一早来到学校看到自己桌上贴着:“5班程意”,于是龚小娥本质上的一种热血沸腾了。那时,龚小娥抄了一支填涂答题卡的2b铅笔,在桌子上大笔如椽地写下几个大字:“胆敢骚扰我班单雪,先过我龚小娥一关!”

    后来考完试回到位置上,龚小娥一如既往地被考试打击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桌子上本来应该有字的地方的擦痕,所以是忘得干干净净。

    但龚小娥的情绪总是一波三折,二十分钟后,老师交代完寒假作业,龚小娥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自动忽略所有假期作业和一塌糊涂的考试,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坐后门边的男生很大嗓门地吼了一声:“龚小娥,有人找!”

    龚小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龚小娥是一个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几个朋友的孩子,被这么大嗓门儿地传唤着实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心里咕哝着会是谁呢,龚小娥从教室后门钻了出去。

    于是,她看见了那个盯着她看的、她从来没见过但又莫名其妙地觉得熟悉的男生。

    龚小娥绝对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所以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可能,想象着面前男生的身份。包括是不是上次在食堂撞过他一下,又或考试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她想偷瞄一下他的卷子又没瞄到,更或是他是否是她前世的恋人?

    “你就是龚小娥?”在龚小娥开始努力回忆自己的前世时,男生开口打断了她的想象。

    龚小娥这才直视男生,那一刹那龚小娥只觉得自己灵光一闪,脑海里关于跨越时空的轮回中的相逢别离的千言万语化为三个字,一个名词:

    天坑。

    龚小娥如同一只啄天叨地的大白鹅一样翅膀炸开炸开,心里的防御值到了x。当然,龚小娥没有翅膀,所以没有人看到。龚小娥用一种很酷很不屑地表情回答:“对,我就是龚小娥,单挑吗?”

    男生看了她很久,最后说:“不好意思,我找错人了。”

    这段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后,龚小娥莫名其妙地迎来了自己的寒假,突然又有一天,她收到一条好友申请:“我是期末来找你的程意。”

    龚小娥又一次进入了备战状态,由于肾上腺激素飙升导致手指有些颤抖,于是她任凭手指颤抖着点了通过。

    不过片刻,对话框上边出现了程意那边发来的其貌不扬的四个字:“我喜欢你。”

    那时龚小娥凌乱了。她脑海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程意会说什么、她应该怎么怼回去。她不大擅长怼人,如果怼不过就求助她唯一的好朋友。

    她唯独没想到这个可能。这是什么以表白为名的钓鱼行为吧?说不定她的回复一旦露出一点喜出望外就会上学校贴吧。

    左思右想,龚小娥没回。她颤抖着给她的好朋友——蒋西发去了求救信。蒋西才听她把事情说完,就逻辑清晰地向她系统地介绍了一次程意。原来蒋西小学和程意同班过,那时候程意就追过很多小女生,当然,一个也没得手,再当然,蒋西也在被他骚扰的名单中。所以蒋西的结论是:“不见得他是逗你的,以前他也追过他喜欢的女生的闺蜜,那闺蜜本来帮着怼程意来着……程意这个人,应该没有非谁不可,只是广泛撒网吧……”

    这么说来,程意的骚扰对象确是只要性别女就好。并且在长年累月的情场不得志以后,也很可能对龚小娥这么一个看上去难度为“极易”的猎物下手。

    并且第一次见还不想下手,经过了几天的考虑以后饥不择食决定广泛撒网。

    这么想以后,龚小娥那小小的自尊心竟然有些叫屈,于是她别扭地问:“那,那他咋有我q?o(╥﹏╥)o”

    大概她,龚小娥,还是有些特别的。

    蒋西许久没回,要么就是对于龚小娥的自信哑口无言,要么就是在打很长一段字。

    龚小娥和蒋西能成为好朋友的一大机缘大概就是要说的话再多也不发语音不打电话。

    两分钟后,蒋西的回复出现在了屏幕上:“程意追范雪的时候,就是加了她q,伪装成了学校心理社的成员,说要做个北关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随机调查,把单雪喜欢的颜色到男生类型都打听了一遍。大家都猜应该是他从我们班和他一起打球的男生那里打听到的。单雪的闺蜜跟男生们都打听了一圈,他们都否定三联,反而显得更加可疑。这次程意应该是故技重施了。”

    龚小娥回:“他这次怎么不调查一下我(;`o)o”

    蒋西似乎从龚小娥的回答中得到了一些不大好的苗头,比如龚小娥没有直接吐槽程意的骚操作,而是质疑为什么程意没有对她进行骚操作。

    总之,蒋西又是许久没回复。

    三分钟后,蒋西终于斟词酌句地回复道:“程意这个人,我不看好。”

    可惜那时龚小娥也进入青春期了啊,所以思春是难免的。又因为龚小娥普普通通,走路时能不抬头就不抬头,能不直腰就驼着背,所以难得遇到只雄性动物向自己示好,自然十分稀罕。于是龚小娥堕落了,莫名其妙地献上了自己的初恋。后来龚小娥经常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抽自己耳光,后悔自己的无知纯良,当然那是后来某一段时间的事情了。

    那时候刚好是寒假的开头,程意常常从自己家赶到龚小娥家附近来找她,俩人一起在龚小娥家附近的公园荡荡秋千、聊聊天什么的。

    一直到龚妈妈给龚小娥报的寒假班开始,两人才切断天天见面的甜腻。

    龚妈妈望女成龙,龚小娥人生中,从小学到初中,寒暑假班都是必不可少的。这个寒暑假班的强度也不小,往往可以从寒暑假开始一周后起,到寒暑假结束前一周止。

    虽然平时没时间见面,但每天晚上睡觉前的一个小时都是龚小娥的幸福时光,程意的电话会打足一个小时,有时候明明话都已经说完了,还是会没话找话。虽然那些话客观说来会很无聊,比如:“宝宝,你在干什么呢?”“我在跟你打电话呢~”“哎哎哎,等等,我翻个身,手都麻了~~~好了~宝宝,你想我吗?”“不是今天才一起吃了晚饭吗~”“但是我已经想你了~”等等。最后的结束语,一定是:“宝宝,晚安~”停顿三秒,“我爱你~”没到这时,龚小娥就会“唰”的一下红脸,然后很娇嗔地说:“嗯,晚安,我也是。”

    甚至偶尔程意还会给她唱歌:“宝宝~你就是我的唯一~独自对着电话说爱你~”把龚小娥甜得不要不要的。

    这般去来,寒假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地让龚小娥认为程意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雄性动物了。那时在龚小娥心中,有关程意的负面言论都是流言蜚语,而她有那个充足的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那时候的龚小娥真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雌性动物了。

    后来开学了。程意有意无意地暗示龚小娥,快初三了,他不想太高调,让一些人的指指点点影响他的学习。

    龚小娥的妈妈常常赞美自己的女儿很聪明,也许龚小娥的本质也不算太二,总之当时龚小娥明白程意的暗示了。虽然有点失望,但龚小娥想,不公开就不公开吧,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前面说到龚小娥在状似热恋中幸福着。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所以龚小娥很久很久都没有注意到程意微妙的变化。从程意以前会坐很久的车来找龚小娥到现在龚小娥会坐很久的车去找程意,从在街上与她并肩而行到两人的距离经常一前一后隔半条街,从程意周末会陪龚小娥坐公交回家到后来程意到超市采购了生活物资全由龚小娥帮他运送回家,从程意以前在每日一小时的通话中会主动没话找话到发q道晚安再到龚小娥有时打电话给他他会不接,龚小娥竟然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龚小娥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和程意在一起也已经七个月了,有人说当女孩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在想象中走完和他的一生。龚小娥每天都在想象,想象自己去见程意的家长,想象两人搬进二室一厅七十平米的新房,想象自己和程意的婚礼,想象自己和程意未来幸福的日子。

    但现实是,程意越来越不在乎自己的感觉,越来越把自己当佣人使唤,自己在程意面前也越来越不像个女朋友。

    这样的日子,持续多久了呢?

    这时的龚小娥,沉浸在回忆里,坐在楼梯间。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龚小娥,你是程意的女朋友啊,不要怀疑了……”然而到最后,这种自我安慰已经没有说服力了。

    冥想许久的龚小娥终于跟得出了结论似的,暗暗地握了一下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她小小声但中气十足地对自己说:“龚小娥,要好好把握。凭你这样子好不容易有这么个男朋友,弄丢了哪里还找得到?”

    在龚小娥无比坚定的时候,通道门口传来程意的声音:“你在这里啊?找你好半天。”

    龚小娥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到程意那天坑一样的脸,瞬间词穷了。

    程意说:“宝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会来找我。”

    然后他看见了摆摊一样在楼梯上站着的瓶瓶罐罐,天坑一样的脸上颜色有些不好。

    龚小娥恢复了一些神志,低头看着瓶瓶罐罐,解释道:“有个袋子破了,还好没摔坏,没想到这些调料瓶子质量挺好的。”

    这样一说,程意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没摔破就没事。”

    龚小娥却还是望着瓶瓶罐罐发呆。从龚小娥这么蜷缩在楼梯上、低着头人畜无害的样子里,程意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可爱。

    于是鬼使神差地,程意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龚小娥只觉得面前的灯光不知道被什么挡住了,抬眼看见程意放大的脸,难得灵敏地一个鲤鱼打挺擦着程意站了起来,一溜烟窜到了安全通道门外。

    程意看龚小娥没反应,以为她是生气了,于是说:“外面天气太不舒服,你知道我不舒服的时候会不想说话……”

    龚小娥机械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看她这神色,程意明白过来:“宝宝,我们在一起这久了,你怎么还害羞呢?我们还没牵手手,也没亲亲……”

    龚小娥面色诡异地打断了他:“我,作业,还没,赶完,我先,回去,了……”然后如同就义一般地走了。

    那场雨只下了五分钟,沙岳市就像被浇了几滴水的蒸笼,越发令人窒息。龚小娥不记得那天程意有没有追问什么,她只记得自己跟僵尸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在雨后潮湿的空气中回家。

    接下来的暑假最后几天,程意没有联系她,她也出乎预料地没有主动找程意的意愿,龚小娥只淡淡地在赶作业与更加闷热的天气中度过。

    龚小娥所在的这座城市,总是阴沉并闷热着。

    那时候的龚小娥并没有那么切实的体会,体会到每个持久的闷热之后都是一次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然后,迎来一个天高气爽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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