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也不客气,连忙把这厚厚的信封揣入怀中。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幅貔貅嘴脸,实在是他这年纪,装高人本就唬不住人,今天难得装一次高人,还被揭穿了;其次,他离家也有四五年了,当初为了高考报志愿的事和家里大吵了一架,陈望想学医,但家里人觉得学医年限长不说,又累又苦的,还往往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虽然在古代,医生确实是受人尊崇,也有“良医胜良相”的说法,到了现代却不尽然,先不说现在的医疗行业被归于服务行业,而且,现在的人们对于中医的诋毁和疏远已是不争的事实,医学界甚至流传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的戏语。

    但陈望不一样,他从小跟着爷爷学习道教和中医等传统文化,对这些有着深深的热爱;小时候爷爷就常把《道德经》第七十七章那句话挂在嘴边,“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尔”。并叮嘱他长大以后一定要济世度人,积德行善。他那时候就跟爷爷说,“等我长大以后,就去当个道士吧!”爷爷摇摇头说道:“当道士可以,但不急于一时,你要先做好一个人,体验了这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到那时候如果你已经看淡了这世间的一切,再出家依然为时不晚。”小陈望懵懂的眨了眨眼睛,问出了改变他一生的选择的那个问题:“那我长大了应该做什么呢?”爷爷摸着小陈望的头告诉他:“做个医生吧,正所谓医以载道,武以卫道,学医以医行道方能救助更多人。”说完,又给小陈望送了一个小铁盒,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副毛笔字,上面赫然是横渠先生四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正是小时候的谈话和经历,让陈望坚定了未来的道路,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爷爷在他初三那年羽化,从此他最亲近的人离开了他,又兼之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使得他的性格有些叛逆,所以高中毕业后就独自离开了家,来到金城。边打工边读大学。在这期间他又去金城白云观拜了师父,想着一边学点东西,一边每天来点点卯,蹭两顿饭吃,而且每天下午做完晚课还有三十块钱拿,别看这小小的三十块,这可都是他赖以为生的生活保障啊;陈望有时候想这其实也怪自己当时年少轻狂,无知无畏,离开家了才知道生活的艰辛。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而且他又在城郊租了间小房子,别看只有三十平,一个月房租四百,水电另算,再加上现在零工也不好找,平常下了课就去打点零工,实在没活干的时候,就跑去黄河边上,用小时候学的测字给别人算算卦,也算是不埋没了这份本事,又可以补贴生活用度。由于他从小深厚的国学底子和异于常人的玄学天赋,算的也是奇准。一来二去,在他们这个圈子也算混出点名气,相熟的人还送他一个“铁口直断”的名号,可因为学费和日常开销等等,导致他的生活一直以来过得紧巴巴的,这不今天一大早看到门口大树上落了几只喜鹊,心血来潮算了一卦,发现有贵人临门,这才有先前的一幕。

    可是这来客也不是泛泛之辈,更兼他这小破房子,撑不起啥大场面,今天桌面上这些陈设都是当初从家里带来的,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尽管如此,还是给人家浅碟子装水——一眼看到底了。

    不过陈望心下也暗自窃喜,尽管没有唬到这二人,但是看这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这定金自己反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至于什么事、成与不成,那都是后话了。思毕,陈望开口对面前的女子说道:“先前是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在这里给二位再次赔罪,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还未问二位尊姓大名,来此所为何事,也好让我仔细斟酌一番,再做打算。”

    女子听完这一番言语,心中又是一阵暗骂:“好一个偷奸耍滑的江湖骗子,尽捡场面话说,这活还没干,就开始把自己先摘干净,感情搁这空手套白狼啊!”顿时有了后悔来这的想法,可转念一想钱都扔出去了,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更何况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吧。心下思索一定,面无表情的说道:“姓名稍后您自会知道,但是,陈先生定金我们已经付了,诚意也不言而喻,在办事前您是不是也得先给我们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吧,说句实话,我对你们这种怪力乱神的手段其实并不怎么感冒,但既然别人推荐了你,我总是需要一睹究竟的,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说呢?”

    陈望听罢,说道:“测算一行,也算是我吃饭的手艺,既然您开口了,那请您写个字,我以字测事来看看您今日所求为何。”女子听罢,脸上写满怀疑,作为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她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架不住自己好友鼓动,又兼方叔劝说加之家中确有急事,这才不情不愿的来这一探究竟,可尽管如此,心中还是百般疑惑,于是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吕’字。

    陈望看罢,认真说道:“您于茶几上书吕字,其实是为两口,几上两口,则为咒字;书写着女子也,女子与父同氏,问事者虽为小姐,其实是代父问事,父应为中咒,女子与父同氏,又书两口,则为昏字,据我推断,您的父亲应是中咒昏迷了。”

    女子心下大惊,可又不愿相信这一切,鼓着腮帮子半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身后的方叔见主人又露一手,连忙说道:“先生这测算水平确实名不虚传,我们是金城药业解氏,这是我们的小姐解楠,至于我,鄙人名叫方华亭,是解家的管家,您要是不介意就和小姐一样,叫我方叔就好。”

    陈望看着方叔,心中觉得“不愧是金城四大家族的管家,言语间和蔼可亲又不失气度,不像这位解小姐跟川剧演员一样,变脸变个不停。”心下打定主意,不论如何,还是先听方叔把事说完吧;于是便不再去管这位解小姐,认真的听方叔叙说。”

    方叔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我家老爷一个月前出差回来以后便陷入昏迷,用尽法子也叫不醒,我们开始以为是生病了,去了许多医院都是无功而返,反而到最后还给定了一个清醒式植物人;您或许多少也听过一些,像我们这种家族平常也是有自己一些私人医生,我们又请他们来给老爷会诊,但他们给出的结果也是如出一辙,然而有一位医生告诉我们,老爷这病既无外伤刺激,又无积年旧疾,此病来的蹊跷,嘱咐我们不要放弃,多去找找民间的一些高人,看看有没有办法。

    这不最近全家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心想能碰一个是一个,前几日小姐的朋友来家中探望老爷,无意间提起来,说让我们算一卦,先找找事情的源头,起初我们都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夫人发话:反正没啥头绪,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正好小姐朋友说她认识您,又说您测的还挺准,我们才根据线索找到您这儿。”

    陈望听完这来龙去脉,心中计较一番后,说道:“我呢,大学尚未毕业,学识浅薄,唯一拿出手的也就这手测字了,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定金我已经收了,这活我就硬着头皮接了,但具体情况还是要见了本人才能作出判断。”

    解小姐虽然被刚才主人这一手测字惊到了,还没缓过神,但内心依旧认定这人,顶多是个江湖术士,比江湖骗子高明不到哪里去。可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索性请人家过去看看,万一有个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随后,在两位的陪同下,陈望坐上了巷子口等待已久的车。

    夜越来越深,陈望回头看着身后的巷子,目视着小屋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隐入夜色,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陪伴他四五年的小屋,随着他这次的离开,竟再也没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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