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信唤过张小亦,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小亦,这就是个草包,花拳绣腿,我都不想与他交手,辱没身份。你上去,别管他的什么套路,瞅准时机,用你的乱拳狠狠揍过去就是了。什么掌门不掌门的,你就当他是个只会比划两下的老翁罢了。”

    张小亦刚才看他们过招很是平常,只是不知道那个牛保国力道如何,还有些忌惮。听徐信这么一说,他心中有了底气,也想在众人面前显显能耐,于是说道:“三叔,你可不能作弄我啊。”

    徐信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是让你长脸面。”

    张小亦笑了笑,活动一下身子骨,腾腾腾跑上前,握拳站定。

    牛保国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没人啦?让这么一个小儿郎上来。”

    徐信双手抱胸:“你若打败了他,我们便认输。”

    牛保国面露轻蔑之色:“打这么个小儿郎,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又想了想道:“也罢,让你们领教一下牛家随意五连掌,免得小儿郎不知天高地厚。”

    张小亦心中倒有些忐忑,回首望了望徐信。徐信也不言语,微笑着扬扬手。

    张小亦深吸口气,收敛心念,身形略沉,握拳抵前。

    牛保国并不急于进攻,双目微阖,双掌合十,微微下蹲,似在运气。

    张小亦想起他刚才双掌发力,震翻一干徒儿的场景,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暗忖是不是三叔在捉弄我。但他已无退路,只好全神贯注地应对。

    张小亦不敢主动出击,牛保国走起方步,他也只得跟着转,转了许久,围观的人也等着不耐烦了,纷纷起哄。

    牛保国突然欺身上前,双掌发力推出。张小亦大骇,也不敢接招,双脚踮起,急速向后滑步。

    牛保国未曾料到张小亦退得如此之快,全力推出的双掌落空,身体也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跌跌撞撞跨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他不免心中恼怒,越发看轻张小亦,握起双拳,也不讲究什么套路,只顾朝前冲过去。

    张小亦见此番情景有些懵了。这时牛保国已冲到面前,他便本能的侧过半身,左手握拳护胸,右手猛地一拳挥过去,正好打在牛保国脸颊,顷刻间就肿了。张小亦也没多想,左手再一拳过去,打到他的眼眶,顿时泛出青紫色。牛保国晃了几晃,捂着脸慢慢坐到地上。

    周围众人一齐惊叹,张小亦也是目瞪口呆,一个武馆的掌门,只是两拳,就被他击倒在地。

    郭去疾嗤笑道:“这般拳脚还保国呢,能保命也要看运气的。”

    众人正议论纷纷,却闻东街传来辚辚车马声。少顷,便有一辆彩绘铜饰、围着屏幔的华丽双驾轩车拐进了这块空地,后面还跟着一群家仆。

    车停稳后,家仆过来摆放好木阶,掀开屏幔,一个须发斑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搭着家仆肩膀缓步下车。

    老者头戴巾帻,着深色襜褕,虽然神态疲惫,却让人感觉有一种内敛的沉稳之气。郭聪猜想他就是城西许家庄园的庄主许延寿。

    许延寿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在郭聪身上。

    郭聪微微一笑,拱手施礼。许延寿才要应答,这时牛保国见家主来了如见救星,小跑着过去。

    许延寿看他鼻青脸肿的模样,也不奇怪,问道:“牛伯,怎么如此不小心,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牛保国半边脸肿着,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小儿郎不讲武德,我也就是与他切磋,点到为止。谁承想,他却来了个偷袭。我也是大意了,才让他得手。若是真的比武,他哪里是对手,我若出手重了,恐怕要伤他的性命。”

    他颤颤巍巍抬手指向张小亦,闷声道:“小儿郎,好自为之。”

    许延寿皱了下眉,道:“你脸也肿了,少说些话吧。”

    牛保国闻言一怔,嘟着嘴又要说话,许延寿示意不必多说,吩咐其徒儿将牛掌门送回去养伤。

    目送牛保国走远,他转过身面对郭聪,躬身施礼道:“老朽许延寿,乃城西许家庄园庄主,久闻郭大侠之威名,今日相见,不胜荣幸”

    郭聪原本以为许延寿要替牛保国出头,看着他这番举动,觉得他也是个明白人,亦恭敬还礼,道:“在下茂陵邑郭聪,久仰许庄主。”两人相视而笑。

    许延寿诚恳地说道:“老朽诚邀各位到敝舍一叙。”

    郭聪颇感意外,犹豫了一下,旋而笑道:“谢庄主美意,我等俱是粗鄙之人,不敢烦扰庄主。”

    许延寿再三邀请,且道:“老朽有事须请教大侠。再说各位行路劳顿,也正好到敝舍歇息。”

    郭聪行走江湖阅人无数,感觉许延寿性情温厚,又被他这么一说,断然拒绝似乎不近人情,于是用目光征询了下众人的意见。众人唯他是从,未有异议,便笑道:“那就叨扰庄主了。”

    许延寿大喜,吩咐家仆赶紧到街上雇些马车过来,一齐去往城西许家庄园。

    车队一路向西驶出了县城,放眼看去,蔚蓝的天空下是一片广袤的刚刚收获了的麦田,间或有茂密的桑树林和碧波荡漾的鱼塘,秋风拂过,扬起田野的芬芳,一众人心旷神怡。

    这时,车夫指着远处蜿蜒的围墙和高耸的阙楼,道:“那里就是许家庄园。”

    颂娘在马车上忽的一下站起,指着前方问道:“是那里吗,我看到了。”自离开朔方后,今天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天性也回到了她身上。

    宋伯沉下脸,轻声道:“坐下,不许无礼。”颂娘吐了下舌坐了下来,令月笑着将她揽在怀里。

    虽然远远就可以看到庄园的阙楼,车队还是走了许久才到了许家庄园。

    日已西斜,天边浮云似火烧般彤红彤红的。许家庄园的大门早已敞开,使女、家仆站成两列恭候,许延寿下车引一行人进了庄园。

    庄园前院很是空阔,正对大门的是一座高台大屋,条石垒砌的台阶、深褐色的柱梁、匀称的歇山式屋顶,无不透出沉稳之韵。

    许延寿带着众人直接去了后院。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但见高台层榭,接屋连阁;院中有池水、假山和茂密的树丛花草。两边建有回廊,一行人走过,惊起几只色彩斑斓的雉鸡。

    颂娘又惊又喜,挪不开步了。就是郭聪见过世面的,也是暗暗称奇。

    众人上了三层重楼,远山近水,尽收眼底,一时心旷神怡。

    许延寿招呼大家入座用餐。如此盛情款待,郭聪终究心中疑惑,再三表示受之有愧,许延寿这才说起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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