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断刀,恐怕就是李老板带来的后消失的那件东西,传闻中来自云地村的诡异之物。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看原本一直在找的东西近在眼前,这时候却反而没有一个人敢动。

    还是孟湘平壮了胆子,小心翼翼朝着断刀靠近。从断刀掉下来插到地板上之后,它就像一只沉睡的野兽,徐徐散发着缭绕的气息,但毫无动静,让人不晓得又会发生什么。

    为了保险,县尉特意将自己的腰牌拿在手上,试图用帝国的气运来先震慑一下这刀的凶煞。见断刀纹丝不动,这才彻底放心,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轻轻一提,断刀被轻松抬起,倒是出乎孟湘平意料。再看整个刀柄,已经锈蚀不堪,连绑着的绳子都四分五裂。倒是刀身还保存完好,顺着侧脊能一直看到刀尖……

    等等,刀尖?

    孟湘平猛然惊醒,只是一柄断刀,怎么可能有刀尖?

    回过神来,他才看到断刀仍旧插在原地,似乎刚才根本没人触碰。而自己手上的,则是另一把短刀,造型和那把断刀相差极大。

    毕竟断刀的刀柄,就比寻常要长一倍不止,加上仍旧有二尺余的刀身,不知若是完好到底又是一柄怎样巨大的长刀。

    孟湘平扔掉了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那把刀,再次伸手朝着断刀抓去,再一次看似抓到了刀柄、实际上到了它手中的则成了一柄折断的长枪,断刀仍旧在原地纹丝不动。孟湘平再扔、再抓,这次到手的又变成了断剑、破戟、钝斧……每次都看似抓的牢固,然而到手里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件东西。

    “快停手!”周林超断然出声,军士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伴随着孟湘平的动作,整个地面在不断颤动,整个源头就是那把断刀,如同凶神即将觉醒,要大杀四方。

    孟湘平这才停下,随后见到,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些兵刃,不知何时尽数化作了灰烬,如有风吹过,灰烬旋转升起,最终散尽。而那把断刀,也彻底安稳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动静,就像重新回归沉睡。

    短短时间内,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刚刚已经和莫大的危机擦肩而过。

    “那些兵刃,应该都是这把断刀的‘守护灵’。”周林超擦了擦头上的汗。

    “兵器也有守护灵?”汪胡不可置信地道。

    “杀伐极重的兵刃,被血的滋养,天长日久,汇聚成弑杀的本能。每一个被它打败的兵器,都会被它抽取精华,变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哪怕是曾经的敌人,也会被其所奴役。这就是失败的代价,毕竟兵刃见血,而战场上,不问胜负,只分生死。”军士的话带着一分沉重。

    “但这样的兵刃,触碰都难,李老板是怎么带在身上的?”汪胡还是不解。

    “也许有别的东西镇压它,你看那刀柄上本来挂着一个符文,但现在它的力量耗尽了。”邱少鹄道。

    “这样的兵刃,恐怕不是一般人锻造的出的,”秦向难以置信地道:“我接触过的工匠,每一个有这样的本事。”

    “但它为什么会折断?”楚结芸沉声道。

    孟湘平深呼吸后,缓和了情绪,忽然大声道:“你们刚刚到底见到了什么?”

    他这番话,直指邱少鹄和秦向。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们遇到了另一个人!”秦向对这种指责莫名其妙,“难道你不相信?”

    “不信,”孟湘平说:“其他人都相安无事,唯独你们那里出了状况。在那之后,这把刀就突然出现了。我完全可以怀疑,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来骗我们所有人!”

    “倒是请问,县尉大人又有何想法?”邱少鹄倒是冷静许多,他知道一般这么说的人,肯定是想借机再发号施令。

    “自然简单,我们接下来都来看着这柄刀,谁都不许离开。”孟湘平理所应当地说:“不管这真的多出一个人、还是凶手就在我们之中,目标终归还是这把刀。我们所有人都盯着它,就看那个人还能有什么把戏。现在已经快要天亮,雨也小了,等我们能离开,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他说的理所应当,不过话锋一转,又指着秦向和邱少鹄道:“不过你们两个除外,你们是刚刚和这柄刀关系最近的人,嫌疑还不能被排除。在这之前,我们四个守在这里,你们不许靠近!”

    他话说的硬气,然而恰在此时,另一道异样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之所以这道声音如此奇特,因为这是几乎不分先后,从在场所有人身上发出的。

    “咕——”

    “哎呀,我不行了!”汪胡最先叫苦,“折腾了大半夜,没睡觉就算了,再没有吃的,再被吓死、杀死前,我恐怕要先被饿死了。”

    一边说着,他再度拿出自己的药囊,取出五石散的药丸扔到嘴里。

    “昭国境内,五石散皆为违禁品,禁制持有!”孟湘平冷冷道:“况且那药能让你血脉加速,你越吃越饿!”

    “你说的硬气,我看你也是快饿的连抓我们的力气都没了吧,还不如我多吃点这药快活一下,天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汪胡感觉全身燥热,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

    “各位若是饿了,倒是好办。”楚结芸抿嘴笑了,“刚刚在后厨看,还剩下些吃的,妾身现在去取一些给各位。”

    说着,老板娘就要动身。

    “你不许离开!”孟湘平断然道,之后看了眼邱少鹄,说:“你去!”

    “我?”邱少鹄说:“我是知道后厨在哪不假,但你既然怀疑我,就不怕我趁机下毒。”

    “简单,到时候送来吃的,我们随意自取,你也要吃,而且必须最后一个拿。”

    这还真是个保险的手段,因为大家自取,谁能拿到什么都是随机。而送来的人最后拿,在那之前他就无法保证自己会拿到哪一份,这样如果下毒自己也就有中毒的可能,除非他直接给所有食物都下毒、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孟湘平混迹官场,这种圆滑的手段自然手到擒来。

    邱少鹄也并不争辩,此时默默转身,去后厨中。

    通往后堂的路静悄悄,能听到雨打在房顶的声音确实小了一些,看来惊蛰的暴雨也有止歇的时候。

    后厨里的确还存留一些食物,虽然都是些剩饭,但此时大家都许久水米未进,这也算不错的轸宿。

    邱少鹄随意装了一些,手下停住。

    感觉四周无人,邱少鹄小心翼翼,再度将那个佛珠拿了出来。

    知道了这个佛珠是映星石所制成,邱少鹄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传闻中映星石来源于星辰,神妙无比,其中可自成空间,收纳万物。

    算上那把断刀,现在一共出现了两件东西。但孟湘平既然将它藏起,恐怕他想要的就是这个。能让他如此郑重对待,价值不仅仅在于佛珠和映星石本身,而是在里面另外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邱少鹄想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但空间收纳之物有门道,除了它的主人外人难以知道打开的具体方法。邱少鹄只能尝试从它的元气流动中推演出相应的规律。

    于是,他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个罗盘,原本这个罗盘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如同一个项链,只是平时贴身收藏不被在意。

    罗盘古朴,灰绿的颜色和斑驳的外表看上去颇有年代感。一般的罗盘除了方位指向外,还外带有时间的指针,可以明确时辰,让测算的更加精准。

    但眼前这个方位针可以灵活转动,时针却一直停在一个位置,显然已经损坏。不知道具体的事件,用罗盘测算的精度也会大打折扣,但邱少鹄却一直带着它。

    因为这个罗盘是另一个人的遗物,也是他如此郑重的原因。

    罗盘出现的那一刻,佛珠上的光芒忽然发生了变化,如同天上的繁星,从原本迷乱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与之相应,罗盘边缘为了测算所刻录的易数符号,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流转,进行着缓慢地推算。

    邱少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但旋即下定了决心,开始顺着现在的星空变化推演下去。

    神机斗数他早已谙熟于心,各种推演的方法在几年的见闻中也都被他记了下来。星象之变虽然繁杂,但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寻,早有多位术理大师对此一道进行了整理,甚至有人断言“星象之道,可以每颗星对应一个人一生的轨迹”。

    罗盘方位针变幻的速度越来越快,推演之下,无数星辉被汇聚到这里,逐渐由雾气一般凝结为冰晶一样的东西漂浮,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缩小版的夜空。

    最后,“咔”得一下,佛祖中闪过一道光,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看着像一张图纸,然而邱少鹄看不懂。

    上面每个字他都认得,但偏偏就是连在一起看不懂任何含义。

    但他能猜出这大概是什么。

    遍观群书中,曾无意中看《太白武经》讲行军布阵之事,里面有提及军队中会用一种特殊的暗语,为了保密就是故意让一般人看也看不明白。

    毫无疑问,这是一份属于昭国军队的东西。

    李老板怎么会有这个?

    孟湘平要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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