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境中脱离出来,清禾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楚或怀里。
此刻楚或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怪。
他冰凉的指腹缓缓地划过她的眼下痣,问她:“清清梦见了什么?”
“”清禾望着那对浸着浓墨的漂亮眼瞳,舔了舔干涩的下唇,一时间忘了言语。
旁边有人轻咳了两声。
清禾这才注意到,晏羽行、苏酒、楚翊都在一旁坐着。
苏酒一脸担忧,似乎想要上前却又被生生压抑住,她身旁的楚翊神色意味不明地托着下巴,而距离最远的晏羽行清禾对上他的视线,少年晏羽行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二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尴尬。
他在梦里问她——我长大以后可以娶你吗?
他在梦里剖白——我觉得我长大以后,会喜欢你。
这个荒诞离奇的梦,她不清楚他记得多少,但是她莫名闯入别人梦中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也当然地让人感到十分尴尬和为难。
发现怀中少女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楚或的眸光更暗了,克制再克制,他压低嗓音轻声问她:“清清有梦见我吗?”
“没有。”清禾实话实说。
楚或盯着她的眼睛,手指来回“roulin”着她眼下那一小片皮肤。
“那清清梦见了谁?”
“我没有做梦。”她不过是进入了别人的梦中。
楚或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一下,白皙娇嫩的皮肤被蹉得微微发红。
清禾正想问怎么了,楚翊突然插话,“阿姐为什么没有做梦呢?”
“啊?我我就是没有做梦啊,我只是睡着了。”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她“梦”到了什么。
“好奇怪呀,”楚翊站起来,走近两步,“我们都中了‘梦魇’,阿姐你也睡过去了,怎么会没有做梦呢?难道阿姐心中无恶无欲?”
“梦魇?”清禾问。
“一种西域巫蛊之术,以人心底最深处的恶与欲编织梦境,无法解梦者将永远沉眠。”一直沉默的晏羽行解释道。
“”清禾无法解释自己的情况,为什么她不做梦而是进入了别人的梦中呢?
“你们什么时候醒的?”清禾从楚或怀中坐起来,问道。
“这位公子最早,而后是我、苏酒阿姐,晏爱卿只比你早醒半炷香时间,”楚翊回道,“不过阿姐放心,胆敢在此处设下巫蛊之术的奸细已被缉拿归案,待回宫我亲自审他。”
她其实不担心这个,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怎么向她的宝贝阿或解释。
“可能我体质比较特殊吧,我平时也不经常做梦”
楚或打断她,“我信。”
“”如果你捏着我腰的手没有这么重的话,我也信你信→_→
清禾意识到楚或的状态不太对,也没空纠结自己的特殊情况,赶紧对晏羽行等人道:“你们回避一下可以吗?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好,”楚翊转了转眼珠子,含笑回答,“母阿姐,爱卿,我们走吧。”
楚翊说罢挽着苏酒的手带她起身,苏酒很听话地一言不发地跟着楚翊出去了,而晏羽行也依言起身,只是离开前讳莫不明地看了清禾一眼。
清禾无心顾及这么多,待其他人出去之后,颇为紧张地向楚或解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阿或,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是因为他们目前对我有利用价值但是我不给他们做糯米团子,我只给你做。”
“我有利用价值吗?”楚或却是抓了一个奇怪的点提问。
“啊?”清禾一怔,“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想利用你呀”
他这么好,她怎么舍得利用他?
“嗯。”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阿或,怎么了?”清禾察觉到了不对。
是她今天对他太严厉了吗,感觉他的今天的情绪十分的危险。没错,危险,一种仿佛濒于某种临界点的危险。
“为什么?”他问。
清禾被问得一怔——为什么?是指他为什么没有利用价值、为什么不想利用他吗?这误会可就大了呀。
“我、我不是说你没用的意思,”她赶紧解释道,“虽然‘利用’是个中性词,但是我们一般说利用某个人的时候,经常包含不好的意思,比如说以恶意欺骗的心理去利用别人为自己达成某个目的。我对阿或,并没有抱着不好的心态,所以不叫‘利用’。”
好一通“语文小课堂”解释下来,清禾也不知道楚或理解她的意思没有,她见楚或不说话,便又絮絮叨叨的说着:“阿或,我们之间关系,为彼此做事情不能叫‘利用’。你看,我想要什么你愿意帮我去拿到,你想要什么我也尽量满足你,对不对?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和纯粹的‘利用’是不一样的”
“满足我?”原本安静“听课”的楚或小朋友突然开口。
“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清禾犹豫着补充道:“但、但只是尽量,你不能太过分。”
“要抱。”他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好家伙她这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吗?刚刚才说完“你想要什么我也尽量满足你”,他便开口“要”,让人一时骑虎难下。
“可以吗?”他又问。
清禾想,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明明他还是很礼貌地询问,但是浑身沾满不容抗拒的、侵略的气息,仿佛只要她不拒绝,他便能一口咬上来。
“好。”算了算了,再纵容他一回。
说罢,她朝他张开了双臂,等他来抱。
楚或没有立刻作出反应,他盯着那个“轻易”得到的拥抱,眉峰微聚,薄唇抿成一条冷漠的弧线。
清禾手举累了,催促他,“不是要抱抱吗?”
抱抱。
楚或想不明白,怎样才能得到她的拥抱?
是他开口要就可以吗?显然不是的。
他真的想不明白,得到拥抱需要的条件是什么。
正如他一直想不明白,得到她的条件是什么?留下她的条件又是什么?
“来抱抱呀。”她再度催促他,但还是很耐心地举着手,没有放下。
她一向对他很有耐心,以至于常常让他产生错觉。
楚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将要笑起来。
他想起了梦的开端。他是一株横亘在道路中间,毫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狗尾巴草,在遇到她以前的很多很多年里,路过的人们或无视他,或踩践他,或恶劣地想要折断他。
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刚好路过,刚好弯下腰来,刚好怜悯地多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叶子碰了一下她的衣摆。
然后她将他连根拔起揣在怀里带回了家。
所以——他有些阴暗地想,她活该。
是她活该,活该让他这株狗尾巴草产生了异想天开的妄念。
清禾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手都酸了,也没等到楚或主动抱上来。
她只好主动去抱他。
商川的春季偏旱,这会儿却突然下起了雨,水滴稀稀拉拉地浇在窗沿上,偶尔蹦进来一两颗,溅得四分五散。风很温和,空气很闷,耳边响起远处春雷的轰鸣。
轰鸣声里,有流动的风声,淅沥的水声,匆忙的脚步声,嘈杂的心跳声。
以及宴席即将散去时不那么美好的告别。
“恭喜宿主,男主好感度已达一百,任务完成——”
本以为相安无事的一次拥抱,他们还是没有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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