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宁回到封阳城之后已经是第三日,李昭仍旧下落不明,她也只好让下面的人固守城池不出,只是任谁都知道,面对着城外一直虎视眈眈的萧晟,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只是这几日,李寒宁秘密派过去找寻李昭下落的人,最后都无功而返,李寒宁心里自然清楚,如果李昭不想被他们找到的话,那些暗探自然找不到他,除非他自己愿意出现。



    直到这天夜里她忽然听见了熟悉的笛声,披着衣服走到院子里来,果然看见了李昭,负手站在庭院里,只不过几天没有见他,李昭,就好像莫名苍老了许多岁一般神情憔悴,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李寒宁第一次见他这般,李寒宁心里清楚李昭一定因为温晴的死自责难过了很久。



    李寒宁看着近在咫尺背对着她的人,还是轻轻唤了一声:“公子。”



    眼看着她就要喊其他人过来,李昭却看着她摇了摇头,他这次回来也只是想见她一个人,有些事情要交代给她一个人而已,李昭根本没有打算惊动其他人,更不想大费周章。



    李昭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石桌上,李寒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石桌上摆放的两本书籍和一个红木质的盒子,那个盒子对于李寒宁来说有些似曾相识,她之前经常在李昭的书房见过。



    李昭对着面前李寒宁放下手里的笛子,了当说明了他这次过来的来意:“这两本书竟是我今日所写,一本是我学过的兵法布局,对你将来在战场上会有所帮助,另一本是武功秘籍,是我毕生所学,还有一些与你有关,父亲在时曾与我说,他们在教授李府死侍武功时,会刻意在他们的招式之中留有破绽,以防将来会有死侍背叛李府,而我要学的就是破解你们武功的武功,以防将来万一。”



    所以她从前练的武功之中也有破绽,这倒是李寒宁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而这两本书都是李昭毕生所学,如今对他而言再无用处,都是留给她的。



    李昭对着李寒宁说道:“我将破解的武功也写在了上面,你习武的天份向来不错,想来看完这本书就知道该如何弥补你招数里的破绽。”



    李寒宁自然知道李府从前的死侍都如她一般,不仅习武天分极高,又知道李府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被李府防范这也无可厚非,她只是不明白为何李昭要在今日交代这些事情,李寒宁想到这里,心里忽然隐隐生出几分不安来,就算是当年李府失势的时候,李昭也没有同今日这般心灰意冷过。



    李昭对着面前的人再次吩咐道:“木质的盒子里面是淮安城的城主印,还有我手写给萧策的信,你将这个盒子交给他,等他看完我的信就会明白我的用意。”



    而他今天想要交代李寒宁的事情也就这么多了,李寒宁听完李昭交代给她的事,目光不由得也落在了红木制的盒子上,城主印意味着淮安城,李昭要把城主印给萧策,便也证明他打算把淮安城交给萧策了,李寒宁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道:



    “公子决定离开淮安城是吗?”



    他分明已经将他离开以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李昭没有出声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淮安城也曾经是他的心血,离开自然也有不舍,可是以他如今的状态,眼下萧晟所带的洛阳军又已经是兵临城下,他实在不适合再继续执掌淮安,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淮安城内生灵涂炭,倒不如主动退位将它送给更合适的人。



    可不管他去哪里,不管他打算做什么,李寒宁都愿意跟着。李寒宁当即跪了下来,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不管公子要去哪里,我都愿意跟着公子。”



    她这个将军原本就是李昭给的,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她才愿意留下来,李寒宁最初也是因为想要帮李昭才会来淮安,如今李昭要走,她又哪里还有留在这里的理由?李昭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她更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昭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寒宁,他一向知道她的忠心,从她来淮安的那一刻起,李昭心里就清楚,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李昭向来珍惜这份情谊,所以今日要离开也只见她一个人,他认真地开解李寒宁道:



    “你不必跟着我,从李府失势的那一刻所有的死侍就都自由了,你不欠李家的也不欠我的,而且你这一身武功再跟着我毫无用处,你若是想,将来就都还是会淮安城的将军,萧策日后掌管淮安,必定不会为难于你。”



    李昭曾与萧策在长安一同读书,自然了解萧策,就算萧策将来接管淮安,也必定不会为难她和墨昭,虽然他与萧策一直都是立场不同,但萧策做事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若非如此,李昭也不会放心把淮安交给他,额而且有些事情李昭也看得出来,萧策对李寒宁的事情比对其他人更要上心,他不想耽误李寒宁,李寒宁留在这里又或者去往别处都会有更好的前途。



    但偏偏李寒宁在意的不是前途。



    李寒宁看着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天涯的人问道:



    “恕属下问得冒昧,公子若是离开淮安城,下一步又是作何打算?”



    李昭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任何人能更改,李寒宁心里清楚他这般都是因为温晴的事而心灰意冷,可是他这个时候离开淮安城,外面天大地大,他又被朝廷通缉,就等于放弃了为李府报仇的事。



    李昭虽然还有一些别的打算,但并不打算让李寒宁知道,只是说道:



    “不必担心我,温晴想来也不曾告诉你,她已有数月身孕的事,她原本也是打算等胎象稳了再与我说,只可惜没有等到我回来,却先等到了洛阳攻打封阳城。”



    李寒宁一怔,她是现在才知道温晴死时已有身孕,难怪那时常有大夫出入城主府,可惜她和李昭都以为是温晴入了寒天身体一向不好的缘故,没有在意,这便是那时温晴单独对李昭说的话,她甚至连这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只可惜没能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李寒宁知道这件事情后尚且都心里自责,更别说是站在她面前的李昭,单是温晴的死已经足够让李昭愧疚自责,更别提一起死了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李昭经过了这几日似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说起来也几乎已经能做到面上不动声色:



    “夫人的事让我明白,天底下还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若是我能早一点明白这一些便好了,不过莫清这一死已经让莫家元气大伤,我们李府的仇算是报了一半,等将来洛阳军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我自会去找剩下的莫家人,这是一我如今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在带着淮安城,但萧策不一样,在众多起义军之中,他只要将来用人得当,是最有可能走到最后的人。”



    李昭似乎想到了从前的事情,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里毕竟也是老城主和夫人的心血,交给别人我实在不放心,思来想去交给萧策最合适不过,洛阳是如今最有可能入驻中原的人。”



    最有可能入驻中原的人与其说是洛阳,不如说是萧策,李昭心里清楚,如今他放弃淮安城,只要萧策能撑得过他的哥哥萧晟这一劫,将来总会有机会登临天子的位置。



    李寒宁抬头望过来,她知道李昭去意已决,就算她再如何挽留,也不可能改变他今时今日的决定,于是只得道:



    “我知道不管如何劝公子,公子都不会改变决定,但我也想公子明白,将来若有一日公子需要,我永远都是公子的属下。”



    李昭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虽然今夜大抵他最后一次见李寒宁,不过就冲着她今日这一番话,他便明白李寒宁绝不会辜负他这份心意,这就够了。



    李昭走过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道:“往后你谁也不必跪,温晴一死,李府就彻底不存在了,你也不再是李府的死侍,把过去的身份都忘了吧,你可以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决定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无论你将来选择效忠谁,我都会支持你,寒宁,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的属下,而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李寒宁忽然明白,今夜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李昭。



    面前的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人,而她此刻竟然说不出什么能留下他的话,李寒宁眼睁睁地看着李昭离开后院,直到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李寒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旁石桌上的书籍和红木盒子,如果不是它们,她甚至还以为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过短短数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温晴死了,李昭也离开了,现在的封阳城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此刻的府邸上下,安静得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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