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草原上的大雾之中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有可能遇上敌人,程安虽然没有比萧策大上几岁,不过在这片人里面也算是打仗比较久的老将。



    现在他们就算是原封不动的站在原地,按照之前的军报,千战他们也有可能越来越近。



    按照常理,返回一路向南走的话,离他们原本驻扎的地方越来越近,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可是他们想的派过去的探子一直没有回信。



    李寒宁在和周边几个副将还有程安商议过后,当即便拿定了注意:“既然找不到方向的话那就往北走,一路向北,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走,能走出这大雾。”



    李寒宁的目光透过层层大雾望向了北方,既然已经和他们最主要的部队失散了,他们之前派出的探子又找不到对方,匈奴那边的人的情况也是一样。不如就碰碰运气。



    遇到能打得过的匈奴人就打,打不过的就撤,在这大雾之中,对方也不好追击。



    程安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开口劝阻:



    “既然李将军决定了的话,也可以先试一试。”



    反正向南去也是冒险,因为千战的主力骑兵应该也在往南方牢笼,眼下有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他们这一队几千的兵马一路向北走去,大雾之中行军速度变慢了许多,直到前面有士兵骑马返回到李寒宁的身边禀报道:



    “李将军前面有一个帐篷,院子里面还有牛羊,像是住着本地的匈奴人。”



    在这个地方遇到本地人?他们之前没曾听说过这里要打仗不成?



    李寒宁心里面多少有些警觉,跟着便问道:



    “他们有多少人?”



    好在士兵只是如实道:“只有一家,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李寒宁不动声色的看着了一眼一旁的程安,程安立刻意会,原本在这个地方出现,本地人不得不防,但是只有一个夫妇带着一对孩子左右,不过三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不过李寒宁还是决定亲自过去去看一看,虽然这么大的雾,本地人应该也不辨不清楚方位,不过总要试一试运气。



    李寒宁在离栅栏和帐篷不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一旁的侍卫帮她牵住了马,程安就陪在她身侧,那对匈奴人夫妇就站在帐篷门口有些警惕,但目光里又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走进木栅栏围成的院子里来,那对夫妇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



    李寒宁先同的小男孩打了声招呼:



    “别害怕,我们只是路过,虽然你们是匈奴人,不过我们只和千战的人打仗,跟其他百姓没有关系,明王殿下和小镇北侯早就下令,遇到普通匈奴百姓不得打扰,对你们自然也是一样。”



    那对夫妇听到这句话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寒宁那副还有人栓马的样子,周围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想来应该是汉军中的大官,原本以为中原那边也只有小镇北侯一个出名的女将,却没有想到眼前还有这么一位,中原如今的习俗有些时候跟他们匈奴越来越像了。



    “我刚看了你们院子里面的那些牛羊,应该不够你们撑过整个冬天吧?”



    夫妇之中的妇人叹了一口气,有些难为情地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是被部落赶出来的人,能往南走就往南走,北方今年太冷了,我们根本没有过冬用的棉衣与柴火。”



    所以他们才会冒险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对于这样的一家人而言,的确往南走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李寒宁他们身上的皮肤都有些冻的被皲裂了,蒙古包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小男孩一直在背后怯生生的看着李寒宁。



    左右他们带的东西还足够与王师会合,李寒宁只是一个眼神,一旁的侍卫便看懂了,但是为轻轻一抬手,后面的人将一箱子的棉衣和干粮抬了上来。



    那对夫妇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被他们抬过来的大箱子,打开了以后是厚厚的一层棉衣下面压着干粮。



    “将军这是——”



    李寒宁看着他们沉声道:“就当是明王殿下送给你们的。”



    他们要轻装过去,这些东西也算得上是累赘,既然如此还不如顺手做个顺水人情,面前这些人也不像是与千战那些爱打仗的人一样,这些人的命到底也是命。



    夫妇见到这些东西初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便神色满是感激的对着李寒宁跪了下来:“谢谢将军。”



    身后的男孩站在原地,目光还是望着李寒宁,夫妇反应过来之后才拉着他要跪下。



    李寒宁看了他们一眼道:“孩子不愿意跪就不用勉强了。”



    李寒宁倒是觉得有些骨气在也挺好的。



    李寒宁看着他们很快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李寒宁走在门口,翻身上马的时候,小男孩却追了出来,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马,一旁的侍卫立刻警觉,想要上来拦住他,李寒宁倒是摆了摆手,侍卫也只能站在原地没敢上前。



    那小孩站起来还没有她的马高,但抬头望向李寒宁时,一双眼睛明亮的很:



    “姐姐心肠很好,刚才做的那一些我们的昆仑神也能看得到,姐姐好人会有好报的。”



    李寒宁低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一笑道:“但愿一切如你所说。”



    李寒宁转身策马而去,也将自己身边的那些士兵带在身后,小孩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他们离开,一旁的夫妇过了很久之后才敢到门口:



    “小王爷,方才可是好险才隐瞒过去啊,我看那两个像是中原人里的大官,我们该走了,要知道单于的人发现我们和中原人有过接触,他会不高兴的。”



    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眼下正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因为他的事情不高兴?



    但是小男孩没有说出来,面前这两个人虽然同他一起长大,不过到底是千战派过来监视他的人,有些事情有些事情该说的事情不该说,他当然是明白的,当即乖乖地点了点头,和他们一起进了蒙古包里。



    只是希望刚才那两位将军能够发现他藏在马鞍之下的一片心意,这既是他们的机会,也是他自己的。



    李寒宁这边正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带着人一路往北,可是按照他们的速度,已经整整走了一天一日,还是没有走出大雾,周围的一切都被大雾所笼罩,有几次险险地和匈奴兵马擦肩而过。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水源,眼下李寒宁正翻身下马,让马匹先饮溪水。



    程安在她身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这倒是越走越远了,也不知道二殿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许是那边还正担心我们这边会不会遇上敌人。”



    发现他们走丢后,那边自然是找过的,不过这样的大雾派什么人来找都是于事无补。



    与其白白担心,还不如想办法。



    李寒宁犹豫了片刻之后道:“再往北试着再走一日,如果没有发现的话——”



    程安抬头望过去,如果没有发现的话,他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却见李寒宁没有说话,在自己的马鞍上左右翻了一番。



    程安走了过来:“怎么了李将军?”



    李寒宁从自己的马鞍下面翻出来一张纸条,分开以后竟然是一封巴掌大的地图,图上唯一的溪水正是他们马匹正在喝的这一条。



    程安自然也看到了地图上的内容,欲言又止地道:“这东西莫不是——”



    李寒宁立刻回想起了一日之前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的那户人家,小男孩在临走之前摸了摸他的马,地图是那个小男孩给的,但是却背着他的父母。



    仔细想来,那是他不肯跪,而且他对夫妇看他的眼神,也并不是父母看孩子的眼神,而是心底有敬意。



    那个孩子不是他们的。



    程安看着面前李寒宁也有些意外的表情,立刻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是当时那个孩子给的?”



    上面的地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想要给他们指路,还是想把他们引到自己已经设好的陷阱里面去。



    李寒宁沉思片刻,还是将那封地图收了起来,看向程安说道:



    “我记得前几日你那里抓了几个匈奴俘虏,不如去问一问,匈奴部落里面又没有一个十几岁大的孩子,他应该身份尊贵。”



    程安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将军,我一向擅长问俘虏。”



    如果能和他们那些匈奴俘虏对上的话,便能很快知道这份地图的真伪,说不来更幸运一点,还能查清那家人的身份。



    李寒宁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城楼的阁楼上和云妍喝酒的时候,她手腕上有一条细着的红绳,其实早在那时见小男孩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手腕上也有相同的一条,他手里有这样的地图,这个地图也不是一日能画出来的,这说明他们在那里有可能已经等了很久了,就是为了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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