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宁知道萧策大概在担心什么,可是他的这些担心是当局者乱,旁观者清,于是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劝解道:



    “可我倒是觉得,你和陛下给他的这些,他自己未必愿意,在身上听着你们山下的故事,他在山上那么多年未必就活得开心。”



    人总要为开心活着,就算他是萧家的人,但上面总有两个哥哥,萧晟贵为太子,掌管着洛阳城中的政务,二哥也远征长安,掌管着军营里面的事,他若是想的话,萧家自然也希望他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再说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你要是真的担心的话,不如暗地里面派个人回身上去找他师父确认,一来也是图个安心二来如果他身体真有什么,万一来也可以问他师父要一下药方以备不测。”



    萧策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寒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不过面上还是目光沉沉地道:“这么说也是。”



    虽然眼下刚刚入春,不过栖月城外的树林里,还是有一些泛潮,尤其是夜里林间,难免有些若隐若现的雾气夹杂着未化开的雪水的味道,晚间的风吹到人的身上也都是阴凉的,走的不过多一会儿,萧策便看着李寒宁道: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许出来走走,散散心,萧策心里的事便不再那么担心了,李寒宁从前见他的时候,他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揽在身上,不过现在倒好,有需要的时候,她也可以陪在他身边。



    李寒宁微微点了点头:“那便明日见。”



    早些休息也好,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萧安则也提到过月栖城有变,他们在山腰上远远的朝着南方望过去,便可见到这样一座城池,夜里总是灯火通明,许多人家都挑着门前的两盏红色灯笼,高高挂在上面,远远的看上去一片璀璨,倒是很美的一座城。



    今天在军营里面主要商议的是月栖城,从前这里也算是朝廷归属下的城,城主每月按时像大梁的朝廷缴税纳付,不过自从地方割据开来,这里便也没有向朝廷按时拿过税额了,不过也迟迟没有加入反军,朝廷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营帐里面的众人沉默之际,之前便一直了解到部分情况的宁玉先开口道:



    “月栖城的城主说起来跟莫家有一些渊源,前一阵子我们在北境打匈奴的时候,朝廷这边我听说莫云溪私自离开长安了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不过在回来的时候,月栖城便开始缉拿二殿下。”



    也是给了他们胆子,一座守兵不足五万人的城池就敢光明正大的缉拿洛阳王的这位二公子。



    说到这里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宁玉看了一眼萧策:



    “好在三殿下这边昨日找您找的及时,要是再晚一天二天下进了城的话,要是被那个城主扣下,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来倒是他们的运气,好在昨天夜里没有选择进城,好在昨天在晚上在客栈遇到了瑞王。



    今日见萧安则还是昨夜的那副模样,一身的白色衣裳一尘不染,肩膀上面也用的是雪羽肩,一身狐狸白毛的绒衣,极尽奢华。



    他在军营里面爱穿什么便穿什么,就连身在军行之中,却不穿盔甲这件事,萧策也根本不管,都由着他这个弟弟自己愿意。。



    萧安则开口道:“月栖城虽小,不过地理位置对于我们洛阳来说的确重要,拿下月栖城,再以此为根据再往南下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取长安。”



    自然是座非常重要的城池,他们聚在这里也是为了打下月栖城。



    宁玉沉声道:“可是两位殿下莫要忘记此生有一处与其他城池不同的地方。”



    众人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宁玉接着道:



    “再过几日就是月栖节,这天底下的文豪,如今有一半都在城中。”



    这座城市都以这个节日为名,可见对这个节日的重视。



    李寒宁似乎也听李昭说起过,说天下文人若没有封顶过金丹玉露,没有见识过从那阁楼里面望出过的风景,没有在那阁楼上的屏风上面提过诗,便配不得当时最顶尖的文豪。



    口口声声的文豪,其实大多都只是二十岁出头的风流公子,他们有的人激情山水,有的人激情书画写作。



    宁玉如实坦诚道:“虽然都只是一些文笔上还算出众的人,生逢乱世自然是比不过我们军营里面出身的人,但是将来洛阳要平定天下,就不能受文人以柄。”



    将来的天下是由他们打下来的,却也是由这些文人治理的,这些文人偏偏还大都是有风骨的人。



    萧策大抵是明白宁玉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城里面的那些人得罪不得,不然有心人作诗一首就能让萧氏在百姓那边背上骂名。



    一旁的冯哲听到这里倒是有些坐不住了:“这个月栖节要过多久?”



    宁玉看了他一眼:“半个月,最主要的便是后天那日。”



    冯哲一听自家军师说的这个时间,立刻感觉头都大了:



    “半个月这么久?这过的是哪门子节日?”



    他们这些武将都清楚出来一天光军营的赏金粮食,还有平常住的帐篷水源,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他们不可能在这个山上白白待上半个月,就是为了等那帮文人过完节,回到自己的城池去,那也太给他们脸了。



    冯哲看向萧策:“要不然我们打下来吧,快攻下来也就一两日打完好,让他们自己过节,不行,回头打下来我们跟他们一块过。”



    宁玉闻言倒是笑了一笑:“冯将军此言差矣,倘若我们在攻城的时候,他们对这些文人墨客下手,反而诬陷是我们做的,冯将军可有想好怎么辩驳?”



    倘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必将得罪天下文人。



    “那——”冯哲一想这的确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一时语噎:“那也不能再在这等着呀,我们坐在这儿,那些文人又要开始说了,说我们是害怕他们,似个懦夫一样乌龟一样的缩在这座山上,总归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去。”



    本来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他们这帮武将对上那帮文臣怎么说都是他们没有道理,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这么等下去不是直接攻打也不是,那他们留在这儿干嘛?



    对于冯哲他们这些武将来说,现在就好比眼看着远方有一块肉,但是一旁的人连同自己的好友都劝自己不要吃,先看着,不然其他肉会编排你。



    萧安则适时地开口道:“我有一计,现在的月栖城只是下令通缉了二哥,可是除我二哥以外的人进城他们也不管。”



    萧策听到他刚才说的话,微微侧目这边话音刚落,这边萧策就已经大概猜到他想做什么了。



    萧策一挥衣袖,当即就否决道:“不行。”



    萧安则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道:“二哥,我话都还没有说完。”



    萧策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说不行。”



    其他几个武将看了一眼开口说话的萧安则,又跟着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萧策,虽然他们之前都一直跟着萧策打仗,但是旁边那位瑞王毕竟也是他们主帅的弟弟,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人吵架他们哪敢插嘴。



    萧安则眼看着萧策这边像是说不通了,就别过脸去:



    “二哥手里面的那个军印只能管萧家军的,也只能管洛阳城属下的兵马,我生来就在雪山上,也不过是才进入军营几日,二哥还无权管我去哪儿。”



    萧策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了,他小的时候就在长安当质子,处处如履薄冰,见到的那些同龄的孩子,要么就是王公贵族的儿子,要么就是颇有脸色的侍卫伴读,自然没有什么管教孩子的经验。



    萧策有些后悔的退了一步道:



    “这个时候形势危机,不让你去洛阳也是为了你好,一旦他们城里人有人知道你是萧安则,你当真以为你还能活着出月栖城不成?”



    萧安则当即便接着话认真的看着萧策道:



    “二哥,刚才你也说了,一旦城里面有人知道我是谁,但短短几日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前几日我来军营中的时候,甚至连冯哲将军都认不出我是谁,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刻就算是我站在父皇母后的面前,他们也未必能立刻认出我是谁来。”



    萧安则如实道:“更何况他若我赢得月栖城诗会的第一名,将来他们知道我是谁,未必——”



    眼看着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宁玉,还是从中劝了一劝:



    “其实月栖城的城主也是个聪明人,倘若的二殿下实在是不放心的话,这次三殿下进城,身边可以带一个得力的武将,一旦有什么危险的话,也可以尽快护送三公子出城。”



    说起得力的武将,冯哲立马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表示自己可以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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