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脚步停在了金丹玉露这个看起来倒是的确有几分风雅的客栈楼下。



    走进阁楼,环往四周,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走进屋子,环往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的桌子上也洒满了阳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倒是风雅别致。



    李寒宁看着萧安则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令来,递给了就站在金丹玉露门口的小二,那小二接过玉令,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刻字,然后又抬头看向萧安则,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似的:



    “两位贵客,上房已经备好了,两位楼上请。”



    李寒宁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像这样风雅别致又正逢月栖节的地方,按照常理来说他们现在进城应该早就已经没有位置了,偏偏萧安则身上还有一块不知道来路的玉令,方才那个小二见到那块令牌时显然神色都跟着变了一变。



    常居雪山上的萧安则,难道还和月栖城的人有联系不成?可他明明才刚回军营。



    小二带他们两个人来到了楼上,楼上不同于大堂,分外清幽安静,两个房间也是在走廊尽处相邻的。



    小二看了一眼萧安则甚是客气地道:“这里就是两位的住处了,两位远道而来今日也可以早些休息,饭菜酒水已经放到了房间里,倘若有什么不满的话,随便招呼我就是,我就不打扰了。”



    小二说罢便退下,走廊里只剩下了萧安则和李寒宁,可是李寒宁却原封不动地站在了那里,丝毫没有要进房间的意思,萧安则看着她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将军放心,这里安全的很,更何况我们的房间原本就是挨着的,要是真有个万一的话,以李将军你的身手,也是来得及相救的。”



    来得及归来得及,不过萧安则到似乎有很多秘密在刻意瞒着他们,但他话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寒宁在这方面再怎么迟钝也能明白,李寒宁对着他一揖道:



    “既然如此,属下就先告退,殿下这边有任何吩咐,我都在。”



    夜半时分,李寒宁推开自己房间的纸窗便可将沿岸街道的风光一览无余,街对岸是普通的人家,门口挂着的红色灯笼忽闪忽闪地越来越昏暗。



    不过她还没有有心情到这个份上,推开窗户也只是因为萧安则住的离这里近,真有个万一与好歹来,她这边救人也方便。



    二楼不远处此时忽然传过来脚步声,李寒宁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剑,吹灭了房间里的灯,身体紧紧地贴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声音。



    小二的声音自楼道传了过来:“大人,再往前便是萧公子的房间了。”



    小二身后还带着一个人,那个人走得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气息沉稳有一定的武功,但想必年岁尚浅,比萧安则大不了多少。



    他们停在了萧安则房间门口,李寒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不料小二只是伸手敲了敲门:“萧公子,您白日里等的客人来了。”



    来的人是萧安则等的客人?他们认识?



    李寒宁听到这句话暗自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自己手里的剑。



    李寒宁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萧安则的声音:“进来吧。”



    身后锦衣华服的公子推门而入,小二识相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萧安则正在下棋,黑子和白子各自落了一半,他手里摩挲的便是白子,见到那人进来便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望着他道:



    “应星兄,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月栖城城主宋应星收了手里面的纸扇别在了腰间,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对面,黑子的一方:



    “的确好久不见,这几日来来往往,政务繁忙,白日里听这家的小二到我的府上说有人手执玉令前来,我起初还有些不大相信,没有想到萧兄今日竟然真的来了我这月栖城,这么看来的话,萧兄也要入局了,我还以为,罢了。不说这些了,今日看到你总归是高兴的。”



    萧安则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道:



    “我本来就姓萧,就算从前躲的在远,又能躲到哪里?”



    他似是感叹的这句话倒是让宋应星平白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前些日子,莫大人也来过这里,就坐在你坐的位置上,说着些与你类似的话。”



    萧安则闻言目光一顿,也不再拐弯抹角:



    “这么说来的话,容我一问,宋兄是选择了哪一边?”



    洛阳和朝廷分庭抗礼,莫云溪已经选择了长安。



    宋应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的人道:“你也知道的,我这城小,我只想保护城中百姓,不想掺合到你们之间,也掺合不起。”



    萧安则摇了摇头道:“宋兄说这些话就客气了,月栖城乃天下文人心之所向,城内更有兵家忌惮的冶炼之术,是古往今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宋应星连忙摆了摆手,他这一挥衣袖,目光反而落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萧安则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宋兄要重新来一局还是要接着下?”



    宋应星看一眼一旁正在燃烧着的烛火,外面的时辰怕是也不早了,现在重新下怕是来不及了,但他低头一看:



    “我看萧兄手里的子现在可是死局呀,还要接着下吗?”



    萧安则也低头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道:



    “死局又如何,和宋兄这一轮棋,下棋原本有意思的不就是过程吗?结果总不过是输赢二字。”



    既然他都觉得无所谓的话,他们之间难得如当念在雪山上初遇时一样对弈,宋应星也很快捻了一子,经年时光过去,想起当年在雪山初遇时的景象,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宋应星不自觉地开口道:“方才你问起我的选择,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



    萧安则的目光似乎只落在了面前的棋局上,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今夜能在这金丹玉露中安然无恙的见到你,便已经明了了宋兄的意思。”



    倘若他的确完全偏袒莫云溪,萧安则不会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和他下棋,如果的他真的和从前一样偏袒朝廷那一方,早知道是他进城,城外又是萧策十几万精锐,早就将他扣在天牢里了。



    宋应星所求的不是朝廷封赏的荣华富贵,和大梁名臣的虚名,他如今所求的不过是身后这一城百姓的平安。



    宋应星沉声道:“凡事岂能尽如人意,莫兄也是我从小便结实的好友,如今莫家在朝廷的处境也日益艰难,若不是你来了,我倒未必会做这个选择,明晚便是诗会,还是希望萧兄你能拔得头筹。”



    萧安则似乎听懂了他话里面的意思:“这么说来,莫云溪还在城内?”



    宋应星没有明确地回答他的提问:“是也不是,萧兄到时候便知道了。”



    萧安则轻轻点了点头,以宋应星城主的身份,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够了,有他在,就算在诗会结束宋应星选择了洛阳这边,也必定不会让莫云溪在这个时候遇上危险。其实他今夜能来,萧安则知道了故人的心意未变,也已经知足了,其他的事他会做到的。



    萧安则手上的棋子迟迟未落,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到了一边:“我输了。”



    宋应星点了点头,倘若换位思考,萧安则手里的棋子的确已经无路可走了,原本一开始就是死局,但他仍旧坚持下了这么久已是不易。



    萧安则抬头看向宋应星沉声道:“外面天色完了,我今夜就不留宋兄了。”



    宋应星点了点头:“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最近我若是得空再来看你。”



    萧安则将人送到了门口,宋应星转身下楼之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萧安则旁边的房间,不过还当着萧安则的面,也没有多说什么便下了楼。



    萧安则眼看人已经走远了,还是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在走廊里粘着,身后不远处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抱着剑柄的李寒宁走了出来。



    “三殿下放心,这阁楼隔音还不错,方才两位在房间里的话我可是一句都没有听到。”



    她只是有些担心萧安则的安微,毕竟那个宋应星也非等闲之辈,而且李寒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渊源。



    “无妨。”



    对于他来说,就算是李寒宁在边上听着也无所谓。



    “不过,咳咳咳——”



    萧安则话说到一半忽然嗓子一阵腥甜,咳出了声,他忙用自己放在袖子里的云帕捂住了嘴,李寒宁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很快也上前了一步,只是萧安则伸出了手,不让她再往前了。



    萧安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里的手帕,方才咳嗽的时候已经沾染上了大片血迹,如今就连唇齿之间都是血腥的味道。



    就站在不远处的李寒宁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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