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直到很晚才真正地睡着。



    从前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李寒宁都是习武之人,也不管昨晚是多晚休息的,她都准时会在鸡鸣的时候醒来,而且李寒宁总是睡得很浅,夜里哪怕是有雨滴落下的声音,也能轻易就将她吵醒,可是今天却比以往要迟了很多,昨夜李寒宁在萧策的身边睡得很沉。



    萧策今日先她一步醒过来,外面很快便有侍卫进来侍候,但是萧策没有让他们进来,反而是看了一眼床榻之上还睡着的李寒宁,摆了摆手,让他们外面站着的人都噤了声,不要打扰李寒宁休息。



    房间里面瑞金色的炉鼎之中发出的香,也许是因为已经燃烧了整整一晚上渐渐淡了下去。



    萧策第一次可以离得这么近地仔细看她的脸,鬓角的发丝都一根根清楚可见,让萧策不由的心里想,如果李寒宁能一直这样睡在他的榻上,每天醒来的时候都是这样见她,该有多好。



    这个人,是他的。



    凝脂软玉,近在咫尺。



    但是床上躺着的人呼吸节奏突然变了,李寒宁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忽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皮很沉,过了好一会儿李寒宁才意识到了什么,入目是一片金黄色的床榻,近在咫尺的纱帐,而且剩下的床榻都是软的,这根本不是平时自己住的地方。



    “你醒了。”



    已经穿好衣服的萧策,几乎是看着李寒宁清醒过来。



    李寒宁顺着说话的人方向望过去,目光落在了萧瑟的身上,忽然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昨晚发生在这张床榻之上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历历在目一般,李寒宁脸也不由得微微一红。



    萧策走到屏风那一侧,给他亲自取过来了完整的衣裳,就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守在外面的侍卫,让他们都退下了。



    他将衣服给李寒宁送了过去:“你先穿上吧,今日也没有什么事听说凉州城里的百姓,今日会有一场易物节,你和我来了凉州这么久还没有仔细看过凉州各地,今日难得有空,我陪你出去走走。”



    李寒宁现在整个侧脸都是烫的,萧策明明离她这么近,可是对于李寒宁来说,声音确实像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听得并不是那么真切,李寒宁就坐在萧策平常睡的床榻之上,勉强接过衣物隔着被子穿在身上。



    这个凉州城的城主府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里似乎没有什么不透风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晚上,很多人都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一个是洛阳城内最位高权重的明王殿下,另一位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下人们倒也不敢这么直白地传闲话,只不过偶尔有两个人交头接耳,都是小心翼翼地提起李寒宁昨天晚上在萧策房间留宿的事情,嘴角都露着笑容。



    这句话非常不慎地传到了今天,刚准备进服,找萧策商议事情的军师宁玉那里,宁玉原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萧策的那点心思,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两个人的事情,只不过也没有挑明。



    “军师,我们不是有心提起这件事情的。”



    正在说话的两个侍女,看到宁玉走过来,也知道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连忙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宁玉看了一下地上的两个人,只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以后再不许这么议论殿下和李将军了。”



    听她的话似乎也没有要重罚她们的意思?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似乎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个侍女心里如释重负,当下连忙道:“就是放心,我们两个再也不会了。”



    宁玉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两个离开,说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不胜酒力,先一步离开了宴会,对,后来发生的什么也不甚清楚,倘若真的有昨天他们说的那件事情也好,有了这么一层不一样的关系,李寒宁往后也只会对他们殿下,他们洛阳更加效忠。



    *



    眼下凉州城似乎已经变了另外一个样子,再也不是前几日那般萧条的景象,易物节乃是每个月都会办的节日,街道之上车水马龙,处处繁花似锦,不知道谁从哪里面寻来的各式各样的灯笼都高高挂着,来往的百姓更是络绎不绝。



    萧策也是难得有兴致有时间出来城主府走在凉州都城的街道上,他眼下是一身便装,身边没有带其他侍卫,只有李寒宁一个人跟着,许久没有见到百姓间的繁华与热闹,难得如今日一见到这么多人。



    李寒宁四处看了看,自然没有注意到萧策的目光一直都已经落在她的身上,两个人走在大街上,萧策忽然对着身旁的李寒宁开口说道:



    “你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清静的地方。”



    李寒宁于是看着他解释道:“哪里都是一样的。”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有世人的地方,才需要有他们这样的人,萧策倒是也明白,这世间没有绝对清静的地方,不管是他还是李寒宁,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上都有各自注定好的事情要做,哪怕喜欢清静,也只能活在红尘里。



    李寒宁从前的确是喜欢清静,但人有的时候本来生来就矛盾,如果一辈子待在像山上那样清静的地方,又会向往红尘的繁华与热闹,后来的李寒宁才明白,她在意的并不是吵闹或者安静这样的环境,而是这段时光能够待在谁的身边,比如说如果待在萧策身边的话,李寒宁倒是觉得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安静和这街道上的繁华,两者之间并无任何差别。



    只要能待在他们殿下身边,她这里能看到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和所有的风景,就都是好看的。



    其实这些对于萧策来说,他也是一样,他并不喜欢漫无目的的花费时间在这样的街道上,不管是在之前还在长安当质子的时候,还是回到洛阳成为他的明王,萧策之前的日子几乎没有任何意思。



    他会将自己每一个月每一天甚至精细到每一个时辰,或者每一炷香的时间要做什么,每一段时间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务必让自己做到最好,不管是练习琴社还是琴棋书画,不管是拜访哪位大臣,还是研读古籍,萧策其实都更在乎提高自己,旁人怎么样根本与他无关,但是认识了李寒宁之后,李寒宁出现在他身边之后,萧策开始学会考虑到了她。



    其实李寒宁在她的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她那样特别,不单是在战场之上所向披靡,一把寒剑,满长安城里的人都不是对手,她可以将军营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从前不管是李昭还是莫云熙,都对李寒宁有过不遗余力的招揽,可是现在她就心甘情愿的待在自己身边。



    周边的街道都是他们洛阳打下来的,往后这里的百姓也都是他们洛阳的子民,萧策此刻身侧有他的一直以来都放在自己心上的人。人生最得意的时候,莫过于功成名就佳人在侧,说的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萧策看着身边的人明白,接下来的这些时间,他要花心思为洛阳和他自己留住眼前的一切。



    这边萧策陪着李寒宁出去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快到中午才回来,正好遇到了,在这里等了已经有一会儿的刘伶。



    小孩儿远远地看着他们走过来,萧策刚要开口问,这是哪家的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就看到他先一步对着李寒宁很是有礼地一揖:



    “见过师父。”



    萧策看向李寒宁:“你何时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李寒宁很快跟着对面前的萧策介绍道:“昨天在街道上收的,说来跟这个孩子也有缘,他想着拜师,我就想着教他一段时间。”



    不过她这里能教他的也只有剑法了,像文上的琴棋书画这一些,李寒宁明白将来要是宁玉有时间的话,还得麻烦他。



    李寒宁看着面前的刘伶道:“对了,还没有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明王殿下。”



    刘伶听到萧策的名讳一怔,但是很快又很有礼貌的对着萧策行了一礼:



    “刘伶见过明王殿下。”



    看上去是个好苗子。



    “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她的徒弟,那我也算你的师公,算半个自己人。”



    刘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李寒宁一怔,忙岔开话题:“对了,你跟我来。”



    眼看着萧策也要跟过去,李寒宁看着他道:“听他们说今天早上军师来府里找你了,那个时候殿下正好没有在,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殿下还是赶紧过去吧。”



    这是有了徒弟,就不要他了,今日他可是难得有时间,难道在李寒宁的眼里刚认识的这个小孩比他都重要不成。



    萧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眼看着李寒宁已经走远了,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自己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争风吃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岂不是太掉面子,还是晚些时候再来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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