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内的气氛降至零点,屋内无一人敢说话,郭叔出门到门口候着,地上跪着的下人,纷纷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如意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抽泣了一声,就被如平用手肘碰了一下,这才忍住想放声大哭的念头,吸了吸鼻子,安安静静地跪着。

    王柳将药渣带回来,和郭叔一并将药渣放置屋内桌面上,郭叔细细查看,用银针拨了拨药渣,捡出其中比较完整的药材,用纱布包裹住,又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绿色陶瓷瓶,从瓶内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均匀的铺洒在药渣上。

    郭叔说道:“静置半炷香的时间。”

    王柳说道:“得咧。”

    王柳走到郭凌身边,附耳细语道:“大人,那名妇人可疑,挖药渣时顾左右而言他,掩埋地点也不是树下,而是厨房西角处的木柴之下。”

    郭凌听完乜斜着眼睛,眼角挂着阴狠,冷冷地说道:“将她关进柴房,着人好好看守。”

    王柳将门口等候的方婶带走。

    “你放开我,凭什么抓我!”

    “放开我!你们这样平白无故抓人,你们不怕方家怪罪吗!”方婶在外面叫嚣着。

    跪在地上的如平,浑身颤抖一下,她不知方婶犯了何事,他们就把她给抓了起来,难道今日进过厨房的人都要被抓起来!

    仔细一想,觉得她也难辞其咎,浑身冰冷,手指甲壳泛起紫色,她稍稍抬头斜眼看向如意,脸色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又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如意对如平使了一个眼色,稳住她的心神,细声说:“咱们没做坏事,也抓不到我们身上,他们抓方婶,那定是方婶干了昧良心的事。

    郭凌看到地上跪着的人在交头接耳,冷言道:“从实交代,屋外那名妇人是谁?”

    如平抢先回答:“老爷,方婶是方家的管庄子的妈妈,夫人自小没有人教她管家治家,方特意从郊外将方婶请回来,来教导夫人。”

    郭凌回头看向床上躺着的方锦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自打你嫁过来,就没想过要为难你,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这管家治家,随你怎么管,我挣得的这份家业随你怎么使!

    郭凌继续说:“那药是什么回事?”

    如平回答道:“夫人体弱打小就喝这药汤,今日夫人还说这几日没有喝药,身子还好些,后来方婶提醒夫人要喝药,今日的药汤是方婶亲自煎熬的。”

    “嗯,你们俩先回去。”跪在地上的如意和如平互相搀扶着回房。

    “来人,派两个人守着她们的房门。”郭凌吩咐道。

    郭凌起身走到桌前,询问道:“郭叔,这药可有问题?”

    郭叔神色凝重,抚须道:“有毒,但不是寻常能见之毒,不过待我再仔细查验一番。”说完便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蚕茧,将撒了粉末的药渣放进去,眨眼间功夫,整个蚕茧成了暗黑色。

    郭叔跌坐在凳子上,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夫人,这是被下了白蚕毒,此乃西南苗寨传来的毒。”

    继续说道:“此毒无色无味,但是先将白石灰混合,最后将混了白石灰的药渣包裹进蚕茧,若是白蚕茧变成了暗黑色,就说明被下毒了。”

    郭凌凌厉地说道:“按郭叔的说法,那夫人打小就被人下了此毒?”

    郭叔脸上表情僵住,犹豫半刻后点了点头。

    郭凌怜悯地看着方锦瑟,声音悲切地问到:“此毒,可有解法?”

    郭叔摩擦着满是老茧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苗寨的白蚕毒,解药不出寨,中原至今没有解法,我师傅当年救下一名男子,也是患有白蚕毒,我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带着那名男子去了苗寨,请当地人解了毒。”

    在郭叔小时候,他师傅就出了趟远门,留下他一人守着一间破旧的药铺,小小年纪的他哪里懂抓药,给上门寻药的病人抓错药,被官府抓住,是郭凌的生父郭流域替他说清,这才免去官司。

    回到药铺,发现药铺中值钱的药材都被人一抢而空,门窗,桌椅,床柜都被人抢走了,留下一间空荡荡的药铺,小小年纪的他,吓得哇哇大哭,等师傅归来,若是他见到守了一辈子的药铺被人洗劫一空。

    他吓得嚎啕大哭,就这样待在空荡荡的药铺,住了三天三夜,亦不曾进食,郭流域将他带回郭府,自此他便在郭家住下来了,三月后,有一名男子带着他师傅的尸首回到了药铺。

    待邻居街坊捎信到郭府,他才见到他师傅的尸首。

    问那名男子,男子只说师傅遇难了,官府一通调查,发现男子无罪便没有再追究了,自此西南苗寨是郭叔一生的痛。

    郭流域见他孤苦伶仃,便找人教授他医术,当郭家的专用大夫,郭叔为了回报郭流域的恩情,也为郭家操持了大半辈子。

    郭凌眼中燃气一丝希望,激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夫人还有救!我这就带着夫人启程。”

    “老爷且慢,你身上还有毒,你箭头上的毒,还没有找到,此时切不可远去西南。”郭叔立刻阻止。

    郭凌思考片刻,点了点头,现在的他不再是以前那样孤身一人,他现在有家!有妻子!

    郭叔见他脸色平和,打开药箱的第一层屉子,拿出里面用红纸包住的黑药丸子,嘱咐道:“这是抑制毒素蔓延的药,我现在只有三颗,每日一颗,我明日就去各大药铺采置配药的材料。”

    这药的配方还是当年那名男子教授给他的,叮嘱他,此药能抑制住白蚕毒的毒性,但还需尽快赶到苗寨寻得苗医医治。

    郭凌结过药丸,来到床边将方锦瑟扶起来,用茶水将药丸顺下去。

    水从方锦瑟的嘴角流出,微皱着眉头,郭凌用手细心擦拭着嘴角的茶水,用另一只手将她的皱眉抚平。

    将方锦瑟轻放在床上,掖了掖被角,转身对郭叔说道:“烦请郭叔,尽快配齐黑药丸,我身上的毒也尽快。”

    郭叔恭敬地说道:“是!”

    “你们都退了吧,大半夜的,回去休息。”郭凌吩咐道。

    王柳刚走到门口,就见郭叔提着药箱往外走,说道:“郭叔,怎么样?”

    郭叔将事情经过都告知了王柳,叮嘱他,要他护着郭凌,此时万不可前去苗寨。

    王柳自知此事的重要性,便留在门外守着郭凌。

    屋内,郭凌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方锦瑟,脑海里的思绪已经飘散到了很多年前……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她八岁那年,她蹲在姚府的一个狗洞旁,双手掩面哭泣,嘴里一直念叨着:小月,小月,对不起……

    当时他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发现她还在哭,嗓子都哭哑了,就派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打探的小厮回来说:她母亲早逝,但母亲一族对她很好,但不能相见,只能在这里哭,希望她妹妹能出来。

    当时他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亦是如此,父亲母亲被流放,在流放途中死去。

    他没有她那么好运,他的母亲一族视他如洪水猛兽,对他不曾有一丝怜悯之心。

    眼里的一滴泪划过脸颊,低落在他的手背上,郭凌冷笑了几声,像划破寂静夜空的一声惊雷。

    起身将眼泪擦干,朝着屋外喊到:“王柳,多拍几个人来院子里守着。”

    “好的,大人。”

    郭凌打开房门朝着院外走去。

    王柳担心地喊道:“大人,你不可去苗寨,郭叔吩咐我的,大人……”

    郭凌用右手摆了摆,回答道:“我去地牢”

    锦衣卫的地牢关着的都是无恶不作之人,为了震慑这些人,地牢里的刑具亦是千奇百怪,往往这些犯人一见到这些刑具,都会如实招供,有些嘴硬的,在受到了水滴刺骨,也会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郭凌在深夜进去地牢,牢房里的狱卒见到他来了,立马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您昨日抓紧来的疑犯,到现在还没有用任何刑具。”

    “嗯,我亲自审问。”

    “诶。”狱卒将牢门打开,那人被绑在桩子上,蒙着眼睛。

    郭凌冷言到:“上水滴刺骨。”

    狱卒震惊地看着郭凌,水滴刺骨是地牢里最残酷的刑罚,用黑布蒙住眼睛,用水滴滴在罪犯的眼睛上,只要水滴一低落,另外的狱卒就会用一根铁钉扎进罪犯的骨头上。

    狱卒楞楞地回道:“哦,好的。”

    水滴一滴落,就有一根铁定扎进他的骨头里,一开始他还闷哼不出声,到了第六个钉子扎进他身子,他就招了。

    他背后指使他的人是刘家,箭头上的毒是鹤松毒。

    郭凌继续套点话,知道他已经将他知道的说得差不多了,就将一枚钉子直直地钉在他心脏。

    “处理掉。”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出去。

    留下惊呆的狱卒,锦衣卫皆说郭凌大人是人狠话不多,手段狠辣。

    今夜正好是他当值,亲眼见到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狱卒心中一顿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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