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班师回朝。

    “陛下,末将...突破了。”

    “嗯?”

    赵政惊疑的看着一身轻甲,神采奕奕的蒙重,这家伙连受两次重伤,修为不退反进,本来是二品,这么一突破,不就是一品了吗?

    “末将,已是一品。”

    蒙重说着,散发出一缕气机。

    一品,境界相当稳固。

    “恭喜将军。”

    赵政贺喜,无论如何,大乾多一个一品,总归是好事,而且他属意让蒙重镇守盛乐城,管理大漠,一品修为正好威震宵小。

    他想弄明白原因,蒙重突破没半点天地异象,征兆也没有,太反常了:“蒙将军是因为攻守易形,边军转守为攻,又灭了宿敌北濛,念头通达,胸中一气平顺,所以突破了?”

    恭青山重回一品其实就是类似的原理,凡人修胸中一口“气”,硬练也能升级,但更多时候,证一个念头通达一气贯通,才能达到高层境界。

    蒙重摇了摇头:“雁门之战,转守为攻,末将当时胸中郁结之气散开,伤势痊愈,半步一品,灭北濛倒是没什么感觉,养伤养着养着,就突破了。”

    一边的赵延连连咂嘴,挨两次毒打就能突破,我给自己来次狠的,是不是也能突破了?

    “气运。”

    公孙起忽然开口,两个字后,便没有再多言。

    气运?

    赵政心中已然明白,这应该就是小王子临死前最后捏碎噶啦宝石印信,散尽北濛气运,所造成的后果。

    北濛气运尽失,再难复国,但气运归于天下人。

    蒙重应该就是巧合分了一丝气运,刚好突破。

    赵政琢磨着,这么一来,濛人更好管理,草原也可以彻底归入大乾治下,但北濛气运为天下人开了一个口子。

    日后入品的人更多,高手更多,气运分到自己人身上,倒还好,分到六国余孽,或是大庆四氏头上,敌人就更强了。

    “是好事啊!”

    入品的人更多,可不就代表着大漠淘金者更多吗?打工人能力越强,当老板的赚的越多!

    至于敌人变强了....

    无所谓,朕藏的钱也更多了!

    大军很快便行至雁门关。

    城墙已随白云去,此地空余雁门关。

    道路畅通,适合通车。

    “开发旅游业也不错啊!”

    赵政又在心里盘算,长城没了,驿站建起来,旅游也方便了。

    雁门关,长城遗迹,抗击北濛旧地。

    榆木川,将士冢,埋骨地。

    盛乐城,五十年前的城池,名胜古迹。

    狼居胥山,北濛圣山,乾皇遗字....

    斡难河、黄金台,这可都是天然景点!

    恭青山和三千白发兵,看见雁门关,这些最低都有七品修为在身的老头子们,颤颤悠悠地将长枪杵在地上,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腿软跌倒。

    他们抬起手,指着城关上隐隐约约的“雁门关”几个字,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政见此一幕,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策驴至阵前,也指着关上的牌匾,道:

    “你们当年,就是从这儿出塞的吧?”

    “老兵当归家,道路崎岖路难行,朕当亲自率军来迎。”

    赵政下马,对着恭青山与白发老卒们躬身一礼,十二卫大军见状,亦是纷纷垂首,献上一礼。

    苦守孤城五十年,满城尽是白发兵,当得起如此一礼。

    “陛..陛下....”

    恭青山开口,乌发朱颜的老头儿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现在是大乾的兵,大乾的宣武卫,可当不起皇帝一礼。

    赵政笑着摆手,回身伸手,一剑将雁门关的牌匾削断:

    “十五从军征,八十方得归,长城都没了,还守什么?”

    “大乾宣武卫,今天解散了。”

    “五十年的精锐老卒,最低都是七品,朕可发不起饷银!”

    “不妥。”公孙起出声,这些白发兵也就是年纪大了,体力差点。

    可实力顶尖,云气凝实,绝对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精兵,隐隐形成军魂,若是放在他手上,绝对是一支恐怖的战力,哪能就这么解散了?

    还有这裁军的理由,就算说男子不能当兵,他都能捏着鼻子信了,发不起饷银?你能找个更搞笑的借口吗?

    赵政挥手将公孙起赶到一边,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长城边军,今天也解散了!”

    “戍边多年,大漠风霜,吃得苦够多了,都回家吧!”

    边军将士,这些个高大粗犷的坚毅汉子,戍边多年未回家,每逢佳节思乡心切,都不会哭出来,但今天,久久未流的眼泪,从饱经风霜的糙脸上,淌了下来……

    忽然一阵微风,飘着大漠特有的干燥粗糙,轻轻地吹拂着将士们的面颊与发鬓。

    吹动了雁门关城头的大乾龙旗。

    这面旗帜指引的人,才会来到大漠,这面旗帜也会指引那些人归家的路途。

    风吹动了赵政的战袍,他顺势单手一挥:

    “归家!”

    ....................................

    “鲫鱼有没有,给俺来两条,现杀!”

    “诶,好嘞!”

    老汉熟练的抄起两条鱼,左右开弓,低头宰杀起鱼来。

    “爹....”

    “啊?”老汉一愣,望着眼前的大汉,怔住了。

    还没被拍死的鱼,尾巴一弹,拍着老汉的手,老汉吃不住痛,刀都落下了,但仍旧恍惚。

    半晌才有了声音,两手一摊,侧了侧头,显得极其不知所措:“儿...儿啊....”

    五年前,老汉的儿子入伍从军,戍边五年,一次没回过家。

    “爹!”魁梧汉子一把抱住了老汉:“北濛灭了,漠北没战事了!”

    “来碗豆腐脑,咸口的。”

    “年关将至,北边打仗,今年又是不回来咯!”卖豆腐脑的小贩嘴里絮絮叨叨的,擦着桌子,忙不过来,听着喊声,头也不抬对着伙计道:“给这位爷来碗豆腐脑,咸口的。”

    “不行,现在就要。”

    小贩皱眉,天子脚下,还有人成心找事儿?

    他抬起头,就见着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老二?你不是在戍边吗?怎么回来了?”

    小贩扔下抹布,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一瘸一拐的往前凑。

    汉子呵呵笑着,将抹布捡起来擦着桌子:“回来了,以后都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边上卖小笼包的看着羡慕,自家也有个戍边的儿子。

    “来一笼包子。”

    “好咧!”

    “这一笼怎么才五个??”

    小贩重复着早就熟练的借口:“南方的才俩呢!”

    客人很缠人,一直低着头:“多给两个行不行?”

    小贩一脸不耐烦:“怎么有你这种人?一分钱一分货,哪还有多给的道理?”

    “现在也不行吗?”客人站起身来,凑近了脸。

    小贩双手悬在空中,右手一挥,两掌一拍,各种不自然,眼里亮晶晶的:“几个,要几个吃几个,多吃些,都瘦了....”

    武家村子,单腿的老卒,还是在那棵槐树下。

    他摆了一个小桌,桌上半壶酒,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小酌。

    “陛下打去漠北了,算算时间,是不是赢了?”

    “不知道北濛灭了没有。”

    “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老卒摆上四个碗,一一倒满酒:“回来了,跟咱一样,解甲归田当个乡老,官儿呢!”

    说着说着,一碗酒端着嘴前,眼泪滴进了碗里:“你们啊,榆木川有什么好呆的,哪里比得上家里!”

    “这槐树,那年投军时种下的,都这么高了!”

    “看见了吗!家里要有个胖大小子,可不得整天爬着玩哩!”

    一阵风吹过。

    槐树落下几片叶子。

    四个倒满酒的破碗,空了。

    老卒怔了怔,带着刀疤的脸庞,罩上了一层僵硬,再倒上酒,几片叶落,又空了。

    他实在绷不住,一连串泪水,沿着一条条皱纹,无声地流下来。

    “漠北,安定了....”

    少年去,暮年归,万古千魂把家守。

    今天,春风吹度了雁门。

    老卒抹着泪,一瘸一拐捡起地上的槐树叶,发现叶片边上槐树根底,隐约有什么东西。

    伸手掏了掏,掏出一锭银子。

    他登时就乐了,也不抹泪了,咧着嘴:“自家弟兄,回家了,还带什么银子,这不生分了嘛!”

    顺手擦了擦银子,揣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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