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汉良一怔,忽然游船上传出一声惊呼来。

    他顺着人们的目光朝着远处一看,便见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在一群文人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走来。年纪大概比他们大上一些,但绝对未过三十。

    而其面容方正,大有一股子浩然正气。

    这人……

    徐汉良还在发怔,却见一旁的李忠文早已按耐不住,连忙迎了上去。

    “字由兄,莫要慢了让他人拔了头筹,伯纪兄远道而来,我们常熟文人切莫怠慢了。李伯纪素有才名,如今已经是举子,来年登科也不是不可能。”

    “我等还要去混个脸熟才行。”

    说完,李忠文便做势要冲上前去,想要借故与那青年攀谈。

    李纲……

    徐汉良愣了足足半秒,随即目光盯在青年的脸上看看足足好一会才长出了一口气,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诗词聚会,但徐汉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眼前这位。

    李纲,李伯纪,后来的梁溪先生,北宋著名的民族英雄啊。

    徐汉良肃然起敬。

    不过此时,年仅二十八岁的李纲还不过是没有入朝堂的小人物,顶多算是在文人当中略有一丝薄名。如果徐汉良记得不错,在整合二年,李纲就会登进士第,厉官至太常少卿了。

    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徐汉良捏着下巴笑了笑,不过他并未如旁人一般殷切的上前攀谈。

    哪怕他很清楚,这位未来不可限量的梁溪先生未来无限,但此时此地,却不是最好的时候。徐汉良眼珠一转,随即推了李忠文一把。

    “忠文兄此言差矣。”

    “官家身在宫中,心系天下,自然是仁君,哪怕醉心风月也不过是一时之过。眼下,金人烦我大宋边疆,我大宋黎民苦不堪言,虽为文人书生,但我徐汉良也有一腔热血,若是能上阵杀敌,哪怕不要这文人风骨也罢,马革裹尸,又能如何?”

    徐汉良这一声凭空冒出,声音很大。

    本来还琢磨着如何与李纲攀谈的李忠文明显愣了一下,听到徐汉良的话,李忠文顿时一头雾水。偏偏徐汉良的声音不小,压过了红船上不少攀谈的声音,李忠文顿时有些坐蜡。

    “诸位勿怪,我这好友大病初愈,许是病坏了脑袋。”

    “字由兄,有何事我们私下谈就是,莫要扰了大家的雅兴,走,走,咱们楼下说。”

    李忠文面色一紧,拉着徐汉良就要朝着楼下走。

    谁知,徐汉良等的就是这一下,他一把推开李忠文的手,高声道。

    “无妨,忠文兄,我徐汉良一生光明磊落,无话不可对外人言,对抗金人,保我大宋百姓安康,这素来是徐某毕生夙愿。”

    “我辈文人,哪怕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也从来不缺风骨。金人再强,在我北宋面前,也无异于螳臂当车,逍遥不了多久。”

    徐汉良的声音极大。

    眼瞅着众人的目光被他的豪言壮语吸引,就连李纲也朝着这边望来,徐汉良再次加大了音量,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可谓是掷地有声。

    “如今,我父喊冤入狱,我徐汉良可曾喊过半点冤屈?”

    “无非是死后白骨一堆,我父曾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忠文你莫要在劝,若官家有意,某这文人身份不要也罢,某心意已决。”

    一旁的李忠文听的云里雾里。

    他心道自己也没劝什么,徐汉良怎么就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念及徐汉良嘴里蹦出的两句惊世骇俗的词句,李忠文却是惊了一下,他瞄了徐汉良一眼,他从未想过这等铿锵之音会从自家这位好友的口中说出。

    不过现在却不是多问的时候,眼见着周围无数诧异的目光朝着徐汉良望来,李忠文拉着徐汉良就想往外走。

    可惜李忠文拽了一下,却没拽动。

    徐汉良如老僧入定一般享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好!”

    这时候,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

    却见李纲拍着手走了过来,“足下高见,李纲自叹不如,若真有一日足下能弃文从武,那在下愿为足下牵马抬兵,与之一同奋战。”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却不知足下的高堂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吟诵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诗句,哪怕仅有半阙,也让在下望尘莫及。”

    李纲走过来,一脸钦佩。

    这位未来无限的名臣如同被激发了热血的毛头小伙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果然,民族英雄都是骨子里的愤青啊。

    “家父随口之言,难等大雅之堂,兄台秒赞了,不知足下是……”

    徐汉良表情不变,明知故问。

    “字由兄,刚刚某还帮你介绍过,这位是李纲李公子。”一旁的李忠文缓过神来连忙介绍道。

    闻声,徐汉良点点头,拱手道。

    “李公子,在下徐汉良,久仰。”

    “久仰。”

    李纲同样笑道,只是眉眼中有些异样。

    文人骚客,诗词扬名,他李纲一路科举顺畅,早有文名,否则也不至于被常熟诗会当成是重量级人物了,而现在,眼前这书生不卑不亢,却是让李纲的心中生出一些好感来。

    “足下高见,却是铿锵之音,金人残暴,扰我大宋边疆,某虽不才,也真愿如足下所言那般亲自下场厮杀一番才能出了胸中这一口恶气。”

    “常熟诗会,虽是我等文人的聚会,但今日足下这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却是让人望尘莫及了。再好的诗词也不及令堂这一句肺腑之音。”

    李纲笑道,随手拿起酒杯,遥遥敬了一杯,随即一饮而尽。

    很快,几人相谈起来。

    徐汉良又不是之前那个病死的榆木脑袋,有着超越时代几千年阅历和眼光的徐汉良非常清楚和李纲这样的愤青打交道的处世之道。

    三言两语之下,交谈甚欢,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两人桌旁的酒水满了既饮,眨眼就已经喝了五六杯,倒是一旁殷勤倒酒的李忠文暗暗生奇,心道徐汉良这是大病一场开了窍?

    偶尔蹦出的话,当真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

    李纲作陪,挥斥方遒,一时间徐汉良成了整个常熟诗会的焦点。认识的自然私下交谈,而更多不认识的则是暗自打量着这一位凭空冒出来的秀才。

    而诗会的主题也随着徐汉良那一句正气歌而带偏了风向。

    本以为是吟诗作乐,却不得不转向了当下的朝局和前线的战场,可惜的是,无论这群文人雅士们想破了脑袋,也无法作出与之比拟的诗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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