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过去握紧了在我最柔软的手心
我相信一定会再遇见你”
省大开学比y大早半个月,一开学就是为期两周的新生军训。曹健的父母提前送他来凌阳,顺便也在周边玩了一圈才离开。
曹健刚结束开学典礼,趁着还没有被军训关在学校里,急忙从郊区赶来找林姗姗。两人约在了她家附近的咖啡馆。
姗姗起初有些排斥这样的见面,怕不可避免地会提到某个人。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逃避,曹健对她来说依然是重要的朋友,她也应该尽到地主之谊。
热情的姗妈甚至买了一大袋凌阳的特色零食,让她带给曹健。他刚坐下,姗姗就把零食推给了他。
“喏,我妈妈听说你来省大,特意买给你的。”
曹健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倒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就收下了,还假装眼泪汪汪地感慨道:“太谢谢阿姨了,我这两周可就靠它活了。”
姗姗哂笑:“不至于不至于。省大的食堂还是很好吃的。”
“噢……”曹健恍然大悟,“去年暑假物理化学竞赛课的时候,你也一直在省大是不是?”
姗姗点头,刚打算岔开话题,曹健却先开口道:“说到物理竞赛,我还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好像是高二上半学期的时候吧,我们刚分科,我熟悉的朋友都选了理科,我就也总跑去理科班玩。物理竞赛刚出成绩的时候我去找林轶恒,想问问他考得怎么样,发现他刚好在教室电脑上打开了竞赛成绩的网页。”曹健见姗姗心不在焉地,便反问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姗姗的视线落回他面前的咖啡杯,扬了扬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发现他看的根本不是物理竞赛的成绩,而是什么英语竞赛。你的名字在第一行一闪而过。他看到我来,就马上关掉了网页。”
曹健正色道:“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林轶恒好像真的很喜欢你,不是像小朋友过家家的那种喜欢,而是一直把你当作最在乎的人。林姗姗,小学毕业你没说一声就来了凌阳,我都觉得挺生气的,那时候他肯定更加不好过吧。”
林姗姗沉默,而后自嘲地笑笑:“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曹健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整个暑假都特别低气压,怕林轶恒跟你说了什么口是心非的话,所以想挽回一下他的形象。”
“……算了也没什么好挽回的。”曹健转而又破罐破摔道,“他一言不合就去美国,我也挺想打他的。反正我现在跟你站同一阵线,如果你想出气的话我帮你动手。”
“那我倒是也没有这种想法。”姗姗说,“我可能更多时候还是在自我怀疑吧,怀疑自己去北京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不足以被坚定地选择。”
曹健放下咖啡杯,沉思了一会儿,难得地哲理了起来:“林姗姗,这是两码事。我会觉得学业与感情,是同样重要而独立的部分。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是说如果哦,我在感情上的天平肯定会倾向她,不会再考虑其他的人。但当我选择学业,或者以后找工作的话,我也并不想被感情左右。”
说完,曹健又再次强调道:“林轶恒是真的喜欢你的。”
回家路上,林姗姗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想到曹健说的那段话,也想起林轶恒在信中问她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她应该会做出和林轶恒一样的选择吧。
她试图把感情和学业糅杂在一起,所以想有底气告诉对方,现在的我,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我;而不是在未来的某刻埋怨对方,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变得更好。
心里蓦然变得宽敞起来。
就好像回到了她刚来凌阳上初中的时候,隔着遥远的距离各自努力的时光如循环般重新开启。
姗姗想,如果喜欢和难过都不会因为时间而消退,就快快奔跑吧。我会变成更好的大人,再来遇见你。
y大开学前一天,姗爸姗妈一起送姗姗去北京。林轶恒也在同一天飞往美国。
航班号是那日曹健告诉姗姗的。她落地北京已是晚上八点,林轶恒刚巧从北京起飞。她在学校旁边的酒店安顿下来,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航班跟踪的网页,看着那架飞机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直到平安降落。
姗姗一夜未眠。
于是第二天,她便是顶着黑眼圈去的学校。
姗爸姗妈只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就被拦在了外面。两人想着姗姗早有寄宿经验,也不担心,乐呵乐呵地就跟她挥挥手假装离开,实则在y大当起了游客。
姗爸仗着自己陪姗姗保送考试时已经来过,责无旁贷地当上了导游,顺便暗暗自夸自己的好眼光:“我就说姗姗应该保送来这儿吧,这旧楼充满了人文底蕴,新楼又高贵雅致,一看就是兼容并蓄的好学校。”
姗姗在宿舍简单收拾完下楼的时候,爸妈已经把校园逛了个遍,顺便在她的饭卡上充了一大笔钱。
下午是学院的新生报到和破冰活动。姗爸姗妈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吃完午饭就决定打道回府。
对于新生活,姗姗说不清是更多的是憧憬还是不安,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在被时间推着走,在茫然地接受着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新讯息,以及友好或生硬的新交际。父母倒是更加感性一些,打车离开前仍然如初中她第一次寄宿生活之前那样絮絮叨叨地叮嘱: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每天都要按时吃饭,记得打好热水。
姗姗笑着点头,在转身回学校时脚步忽然变得轻快起来。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启程奔跑,那就从此刻开始吧。
新一届的汉语言文学班总共有二十五名学生,包括林姗姗在内有五名保送生,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宿舍。隔壁宿舍的保送生颜菲自告奋勇地当了班长,开学典礼后就奉命来各个宿舍收集每位同学的个人信息。
“姓名、性别、出生日期、手机号、邮箱、家乡所在地。应该就这些,从□□上发给我就行。”
“好。”姗姗刚好打开电脑,“我这就发。”
效率派林姗姗飞快地打字,却在某一条信息上犯了难。
邮箱?她有邮箱吗?填□□邮箱是不是不太好?
不对不对,她好像有一个看起来更正式一点的邮箱。那是她在小学五年级上信息技术课的时候申请的,用户名是“城东小学林姗姗”的首字母加上学号。记得大家刚申请了邮箱账号的时候,陶佳还总喜欢给她发发电子贺卡什么的。只是小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登录过这个邮箱,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用。
带着好奇的心情打开邮箱首页。
林姗姗凭着一如既往的好记性输入密码,顺利登录。
想起这个密码还和她当年喜欢的超级女声选手有关,而那位选手早已消失在公众视野,姗姗不禁感叹真是岁月如梭。
第一页的十几封未读邮件来自邮箱官方,只是一些通知和营销。点到第二页的时候,姗姗才发现了久远的,来自林轶恒的三封邮件。
林轶恒的邮箱账号和她的格式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三封邮件都发自2007年秋天,是林姗姗刚到凌阳上初中的时候。
第一封邮件的日期是2007年8月30日,发邮件的人好像写得匆忙慌乱,连标题都是空白的。他只写道:
“林姗姗,今天开学怎么没有看到你?你什么时候来学校?”
第二封邮件发于一周之后,这一封的措辞紧张而谨慎,他似乎在经过多方渠道打听未果后,确定她不会再出现了一样,努力地求证她本人,又在希望和失望中反复挣扎。但与这种不确定相反的是,他一直一直对她充满信心。
“……如果看到邮件的话,能告诉我你现在的电话吗?但不管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一切都好。当然,你也一定会一如既往,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
第三封邮件又隔了一个月,只有寥寥九个字,像是为了不死心而小心翼翼的最后试探。
“你还在用这个邮箱吗?”
刚到凌阳的那些记忆在顷刻间卷土重来。
因为转学籍晚到学校被分配到了一个人的宿舍,熄灯之后能听到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夜聊,而她只能抱着小白狗悄悄难过,好在几天后爸妈帮她申请了走读;连续的两次数学考试,第一次她还在平均分以下,第二次考了全班第一,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下午放学前去英语老师办公室背课文的时候有一个单词怎么也读不准,一学期的满分背诵里多了一个刺眼的9分,温柔的英语老师明明是在鼓励她,她却自责地想要掉眼泪;刚开始加入每天的长跑时她跑不动,到第三圈就会觉得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但所有人都只跟她说,跑快点,不要偷懒。
他错过了她最平凡和孤单的日子。
她曾试图有意拒绝去回忆那几年的生活。那时候她过得并不好,因为独处产生的疏离感和因为比较产生的落差感总是一起裹挟着她,撕扯着生活原本的模样。也许现在想来这些都是推着她变得独立的一环,但那时没有人告诉她,其实不必解释、不必强迫自己,可以偶尔停下来,深深呼吸。
只要一直相信自己就好。
邮件是那时候林轶恒可能联系到她的唯一方式了。就算已经过去了六年,姗姗承认,这些邮件的确还是安慰到了她。那些紧张慌乱和小心翼翼都在遥远的岁月里向她诉说着,“你是我最坚定的选择”。
于是,林姗姗在最后一封邮件上方按下回复: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虽然晚了很久,还是谢谢你。”
“也祝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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