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抬起头,目光直视父亲的双眼,深深地怔住了。
从父亲柔和的眼神中。
他看到了那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疼惜。
他看到不能保护自己家庭的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他看到了父亲对奶奶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他忽然发觉,自己险些酿成大错!
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父亲,毫不犹豫地回来家里,陪父亲一起渡过难关。
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
奶奶的世间已经不多了,说不定连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同为人子,他有什么资格去替父亲做决定?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仅剩归途。
此刻他无需再问,他已经找到答案了。
“爸……对不起……”
小胖子谢玉突然搂住父亲的脖子,语气更咽道。
中年男人愣了愣,身躯微微一震。
他的大手定格在空中,感到无所适从。
上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吧。
自从这小子变皮实了以后,好像再没这么亲密地接触过。
大手试探着,缓缓落在谢玉的背后,心潮一阵翻涌,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一切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时间、金钱、爱人、亲情……
但至少,还能握住母亲的手,儿子还能给他拥抱……
一切都还不算太坏!
中年男人眼中的泪花渐重,但和那时灰暗和沮丧比起来,多了希望,多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忽然向他道歉。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都没有儿子还在他身边更加让他感到欣慰。
“没关系,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父亲目露慈爱,轻抚儿子的后背,温声说道。
谢玉深吸一口气,一道熟悉的淡淡烟草味进入他的鼻腔,让他一时间竟忘记了这只是一道梦境。
程帆静静地看着父子两人相拥在一起,心头忽然微微一颤,生出一股淡淡的寂寞。
轻叹一口气,身影从梦境中消失。
再次出现的时候,程帆坐在医院顶楼的边缘,明亮澄澈的眼眸中透着一抹寂寥。
夜风低语。
似母亲亲昵的爱抚。www.biqugetν
又似父亲温和的目光。
轻抚他俊朗的面庞。
看着小镇的万家灯火,程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不多时,一道淡淡的白影飘然来到顶楼,在程帆身后悬停。
白无常带着一丝歉意,低声说道:“道长,我错了。”
程帆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便要离开。
白无常急忙道:“道长,我如何才能找到你?”
话音未落,白无常就看到道人直直地向后倒去!
“道长!”
白无常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急忙冲上前去,向楼下张望,突然浑身一震。
别说那位道长了,连一道人影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
“五镇山,滴水观。”
白无常瞳孔猛缩,心中震撼。
不禁口中呢喃:这便是父亲常说的那座神仙观吗?竟然是真的!
……
程帆带着一身清冷回到观里。
本打算直接回房中修炼。
一个小不点儿的身影却突然冲过来,扑进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师父~”
一股甜意直冲程帆的脑门儿,身心仿佛都被融化了。
嘴角不禁勾勒出一丝笑意,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小脸蛋,轻笑道:
“怎么了囡囡?”
“师父,有没有什么打扫卫生的法术呀?”
奶娃子摊开一双微微发红的小手,哭丧着脸说道。
程帆到有些好笑,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小爪子,在手心哈了一口气:“打扫卫生的法术?没有的哦。”
奶娃子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小嘴,却又听到程帆说:“师父可以教你不用自己打扫的办法。你只需要这样做……”
奶娃子的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师父真棒,下一次囡囡就试试看!”
程帆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淡笑道:“适可而止哦。”
“嘿嘿嘿,知道啦!谢谢师父~”
奶娃子a得在程帆脸上亲了一口,迈着一双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开。
望着奶娃子离去的背影,程帆嘴角止不住地微笑。
一切都还不算太坏。
他也有,可以握住的手呢……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程帆一早就把小家伙提溜起来洗脸刷牙,准备做早课。
听到后院中传来的响动,客房的陆欣儿轻轻推开房门来到院中。
“师呼,那个#¥%姐起来了。”
奶娃子刷着牙,口齿不清地说道。
程帆转过身,看向陆欣儿,淡笑道:“早安。”
陆欣儿轻轻点头,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好看。
这时,徐欢也推门而出。
如瀑长发随意地搭在脑后,比起梳妆后仙气飘飘的样子,现在更添了几分闲适和慵懒。
不施粉黛的素颜显得清丽脱俗,大大方方地笑了笑,缓步走到近前。
奶娃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瞟来瞟去,眼含一丝窃笑。
陆欣儿惊讶地打量着一嘴泡泡的奶娃子,急忙用手比划了两下,好似在说:她是不是生病了?
在她的认知中,只有得了羊角风的人才会口吐白沫。
奶娃子不明所以,喝了一口温水,咕噜咕噜漱了漱口,全部吐到水池里头。
陆欣儿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奶娃子转头问道:“师父,那个姐姐怎么了呀?”
程帆微微摇头,他也一知半解。
“没事,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吧。”
闻言,陆欣儿气得鼓了鼓嘴,凶巴巴地看着程帆。
徐欢轻笑一声,取出早已备好的洗漱用品,塞给陆欣儿。
“是这样用的,你瞧……”
一番演示过后,陆欣儿眼眸微亮,点了点头。
正当大家都以为她看明白了以后,“啊呜”一口咬了一大截牙膏,放在嘴巴里咀嚼了起来。
可她刚嚼了两下,小脸顿时变得皱皱巴巴,哭丧着脸吐了个干净。
“呸!呸!”
程帆三人面面相觑。
“噗哈哈哈哈……”
嬉闹过后,程帆送奶娃子去了幼儿园,随后便回到主殿,盘腿坐下,沉下心神开始入定。
大约八点左右时分,一道圆鼓鼓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前,定定地看向滴水观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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