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浴过后,晚饭在一楼的大厅里预备着,菊裳菊袅在一旁伺候着。

    “酸笋鸡皮汤?!”饶子非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酒酿清蒸鸭子?!糟鹅掌?!糖蒸酥酪……”

    “吃惊够了吗?吃惊够了就吃饭。”花伊沫撅嘴道。

    “喂,你知不知道啊?这些菜可是宫廷贵府里才吃得到的!一般的酒楼饭馆可享用不到呢!”饶子非转过头,不满的对花伊沫说道。

    “这里不是一般的酒楼饭馆,这里是菊下楼。”花伊沫瞪着他说道。

    花千羽看着这一桌子的珍馐,开口道:“容三少用心了。”

    容焕微微一笑,“用心自是当然,毕竟我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多亏了诸位出手相救。饭菜……只能聊表心意。”

    花千羽抬头看了看楼上还亮着灯的那间雅间,“纵然没有我们,三少也是能够脱险的。”

    容焕知她意,淡笑未语。

    “别聊了!快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饶子非可不想用嘴聊天,他现在只想用嘴吃饭。

    “快入座吧。”容焕笑着说道。

    饶子非刚一坐下,菊袅便伸手为他舀了一碗酸笋鸡皮汤放在他面前。

    饶子非干笑道:“不必为我布菜,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菊袅抬头看了看坐在主位的容焕,容焕说道:“我们自己随意便是。”

    菊袅行了行礼,带着菊裳一同退到旁边侍立。

    饶子非喝了口汤,眉毛一挑,开口赞道:“妙!妙!这滋味真是太妙了!”

    花伊沫看饶子非赞不绝口,挑了个糖蒸酥酪,舀了一勺酥酪,初入口中,便奶香盈覆,再后便是杏仁和莓子让人难忘的口感。

    众人酒足饭饱后,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黎明唤醒日出,微微亮的天空上还可隐约见得几颗星星。

    花千羽因昨日之事躺在床上根本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披上外衫来到了楼外,空洞洞的眼眸盯着空荡荡的大街,思绪早已飘到了昨日的那一幕,不由得抱紧了手臂。

    “初明还凉,小心染了风寒。”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千羽转身,“你平时也起得这样早?”被微凉的晨风吹起一缕如墨的青丝。

    “只是今日要送二姐回府,所以才早起了会儿。”他着了一身石绿的外衫,内里的白衣领口处各绣了一朵盛开的金菊,白玉簪束发更凭添了他几许温润如玉的气质。

    “再过几日就是单日七了,难道她不想留下来看看?”花千羽声音平和,带着平日里少有的温度。

    “有什么可看的?”容焕淡然一笑,开口道,“高手甚少,小丑居多,杂耍而已。”

    花千羽转身,原本披在身上的外衫滑落,不等她转身拾起,一双白皙的手已将外衫披回了她的身上。

    “晨起露重风凉,切莫染了风寒。”温柔的话语好似山间的涓流,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花千羽微微转头,颔首谢过。

    容焕走到她身侧,凤目明亮如湖面,其中好似盛着湛湛湖水,“何以解忧?”

    花千羽轻轻一声叹息,而后朱唇轻扬,“葡萄美酒夜光杯。”

    容焕看着她,“一个人喝闷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等我回来,陪你痛饮?”

    虽金面遮容,却能看到如月的弯眸里含着期待的笑意,“好。”

    容焕微笑转身走进菊下楼。

    铜镜里,容故虽未施粉但美貌依旧浑然天成,无可挑剔。

    翠微卫首领在一旁为容故梳理发丝,“今日时辰还早,主人不妨再睡一会儿。”

    “我认床,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容故看着镜中的自己,抿了下口脂。

    “要不要属下派人将府中的床搬过来?”梳理发丝的手停了下来。

    “不必了,我那好弟弟可是急着要把我送回去呢!”容故嘴角扯出一抹自嘲,手中的口脂捏的有些紧。

    “那依主人的意思……”等待指示。

    “我也懒得管他,回去吧!”容故放下口脂,拿起眉笔蘸着黛墨细细描摹。

    翠微卫首领开口道:“属下去后厨看看。”

    “嗯。”容故点头。

    以往,清晨这一餐她便时吃时不吃的,后来接管了容府,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她料理,时间更是紧凑,索性就不吃了,时间久了,便患上了胃疾,发作时腹痛如绞,汗如雨下。此后便长了记性,每每清晨餐餐不落,府上的厨娘也是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的做着讨她欢心。

    菊袅正巧碰到了白荆,“卫士长起的这么早啊!”

    “原是要到厨房看看,正巧遇到你,省了脚步。”白荆略略一笑。

    菊袅忙笑道:“卫士长且回去,我命厨房加紧些,好了立即送到二小姐房中。”

    白荆略点点头,转身走了。

    菊袅走进厨房,看着正在忙活的厨子,说道:“二小姐醒得早,早膳加紧些做。”

    “是。”厨子应声,手下的速度更加的快了。

    早膳后,白荆扶着容故上了马车,容焕欲骑马为二姐在前方开路,却听得轿中人道:“菊下楼琐事不少,你朋友又都在此,就不必相送了。”

    街上观望的人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气度不凡,倒是和这容三少匹配得很。

    “既然二姐如此为三弟着想,那就恕三弟照顾不周了。”容三少站在轿前,脸上浮着淡笑,施了施礼,“二姐,路上小心。”

    轿中再未出声,白荆向容三少行礼后驾着马车离开,翠微卫则隐藏起来,暗中跟随轿子离开。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原来是容府的二小姐,怪不得美若天仙,气质高雅,与江湖的一众俗粉不同。

    路上,白荆为其抱不平,开口道:“您只是客气一下,三公子倒好,竟当真不送您。”

    轿中虽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但出声时却是冷言冷语,“我和他本就不睦,他肯就着台阶下,我自然也舒心,省得一路上对着他那张虚情假意的笑脸,看得我……眼睛疼。”

    白荆用力抽了一下马,再不多言。

    饶子非刚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准备洗漱,此时叩门声响起,传来菊袅的声音:“饶公子,请您洗漱后移步三楼用膳。”

    “好。”饶子非一边洗脸一边回道。

    众人就坐,见桌上摆了六样糕点,四样粥米,两样汤汁。

    桌子中心的是合欢汤、莲叶羹;内圈放着碧粳粥、红枣小米粥、红豆薏仁粥、冰糖糯米粥;外圈是梅花香饼、如意糕、玫瑰酥、翠芹虾饺、豆沙卷、龙须面。

    饶子非看着满桌的点心佳肴,眼睛都直了,“三少,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这么吃?”

    容焕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感谢诸位搭救之恩才特意叫厨房做的。”

    花伊沫转了转眼珠,“那你一个人的时候早上都吃什么呀?”

    容焕淡淡一笑,站在一旁侍候的菊袅和菊裳对望一眼,“三少平时不吃早膳。”菊裳答道。

    菊袅轻轻一笑,“我家公子除单日七从不晨起,一日只食两餐。”

    容焕清咳了声,“好了,开始用膳吧。”

    菊袅愣了愣,觉得三少此时有些……有些微赧?

    容焕不爱早起,极喜睡懒觉,每每都是晌午才起。

    菊袅和菊裳本来应在一旁布菜,可大家觉得不太习惯,容三少便吩咐她们退下了。

    饭后一杯漱口茶,而后上的茶才是真饮。

    “这茶好像是雨前龙井吧?”花伊沫品了品说道。

    “不错。少阁主也喜欢这茶?”容焕声音温和。

    “不是的。我和姐姐一样都爱喝酒,不过饭后一杯茶的习惯也是有的。”花伊沫笑道。

    容焕看向花千羽,眉眼间添了些许温柔,“不知花阁主对什么酒青睐有加?”

    饶子非看了看容焕,又看了看花千羽,桃花美目滴溜溜一转,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

    花千羽看了看杯中的茶,而后转头看向容焕,一双月牙眸里减了三分清冷,“葡萄酒。”

    容焕又增了几分笑意,“我也觉得葡萄酒最好。”

    玉醴庄。

    “别动,你的伤势太严重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穆少白坐在苏艳炟的床边,双目含着血丝。

    “水……水……”苍白的脸颊依旧毫无血色,声音也很微弱,只是身上不再发烫。

    穆少白倒了杯水,慢慢扶起苏艳炟的头,看着她一点点饮尽杯中水。现在的她还不能起身,就算轻轻动一下,心口处便已如千针戳扎,疼痛难忍。

    轻轻放下她的头,为她抚了抚长发,“你的伤势太重,灵鹫宫路程太远,眼下你只能在这里养伤。男女有别,昨夜我便已飞鸽传书给六花,让她火速来此照顾你。”

    苏艳炟的嘴唇依旧发白,说出的话也是低不可闻,虽如此,却强撑笑容,“我的心都是你的,何况这身子……”

    多少年了,她说话一向如此,穆少白早已习惯了,“计划已经开始了,单凭云臻我不放心,我必须要亲自出手。”

    苏艳炟缓缓合上双眼,强撑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她已伤至此,却还不能留得他陪在身旁守候,突然觉得心上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再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布了这么大、这么久的网,而且还下了这么诱人的饵,自然是要捕到猎物才不亏此举。”

    四目相对,穆少白心里竟有些不忍,“艳炟……”

    “百里啸一日不归,我便能安心休养一日,何况,六花也会照顾我的,你且安心去吧。”苏艳炟开口,轻轻的说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被迫着自己善解人意……

    她还是那朵带刺的玫瑰了吗?

    穆少白点了点头,为她轻轻掖好被角,而后快步离开。

    苏艳炟用力扯出一抹略显妩媚的笑意,而这笑意在苍白的脸上却显得有些凄凉,“我想要的无论如何我也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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