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莎爸拂袖离去,人群也各种难听的话都议论了出来:
“这女娃不自爱啊!”
“就是呀,这年头哪有那么赚钱的柜员,指定从事了不正经行业。”
“哎呀,你没去过大城市又不了解啥是导购,咋就能这么说哩?”
“不是我说的啊!是她爸说的……”
沙莎不哭也不闹,就像是秒速从上一刻的歇斯底里中跳脱出来了。
她缓缓从床上爬了起来,这一次,她连眼泪都没了。
人世间最大的恶,也不过如此!
沙莎妈一个劲儿在旁边安慰,把闺女脸上披散着的凌乱发丝抖着手指扒拉开:
“闺女,甭跟你爸计较,啊?他就是气急了才说那样的话!”
“他那牛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犟起来谁都不能忤逆。”
“你既然清楚他的脾气,干啥一定要跟他吵吵哩?”
“你、你俩刚才那是话赶话,谁也不退让才赶到了这个份儿上嘛!”
“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你爸爸,说这话指定不是故意的……”
沙莎眸色很深,凝视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异常平静地问:
“妈,这么多年委曲求全的日子,你过够了没?”
“我爸当年就像恩赐你一样把你娶了,这么些年又让你当牛做马地回报他,你就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想法么?”
“妈,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离开我爸,去龙城我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跟不跟我走?”
沙莎妈是呆愣的,甚至还啊了一声,眼神都顿住了。
沙莎没说话,只是定定凝视自己的母亲,眼底有某种疯狂的因子在缓慢地四散开来,等待母亲的回答。
沙莎妈思维都是混乱的,前言不搭后语地竭力劝人:
“闺女,你爸刚才也是气急了才会说那样的话,他本意指定不是那样的。”
“那、那就是他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你可不能当真啊!”
“听妈一句劝,甭上那龙城了,也甭当那啥柜员了。”
“你好好回来咱这里吧!”
“我再去求求你爸,让他想办法找人给你安排回我们学校。”
“闺女,有一个体体面面的安稳工作,再找个二婚的男人,哪怕带孩子也不要紧。”
“妈不求你赚大钱,妈只求你能……”
“妈!”沙莎忽然坚定地打断母亲的话,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
“您当年被人诬陷时,所有人都不信您、您觉得冤不冤枉?”
沙莎妈脸上那苦口婆心的表情,瞬间石化,就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好半晌,沙莎没等到她的回答反倒继续问:
“如今我被误会,甚至被亲生父亲不信任、恶意揣测、造谣,您呢?信不信我!”
最后的几个字,沙莎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一刻,病房里诡异地安静。
“妈,你们一辈子窝在这个破烂小县城,不肯出去也不允许我出去,究竟是为啥?”
“安稳,是你们求的一个结果,可你们知道我想要啥么?”
“我想要钱!!!”
“我堂堂正正赚钱,我咋就丢人了?!”
“别人不信我也就算了,凭啥你跟我爸都不信我?”
“外面世界那么大,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为啥一定要如此恶意地揣测我!”
“我是你们的亲闺女啊!!!”
直到这一刻,沙莎的情绪才彻底崩塌,哭得歇斯底里脸都红了,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绷出。
沙莎妈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说啥,只知道跟着女儿一起哭。
病房里的人个个心情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道事情真假究竟如何。
每个人局限于自己的认知与性格,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事、行业,都会抱持各种各样的猜测。
人心隔肚皮,行业有壁垒,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自身修养到位的会抱持初始状态的善意,不了解,不做恶意揣测,不给人家的生活与人生添堵。
自身修养还算到位者,即便心里有或善或恶的揣测,也不会轻易给自己招惹口舌是非。
自身修养不到位的人,不止是抱持恶意揣测,还会轻易出口造谣、诽谤、嘲弄、嫉妒、恶意中伤。
……
医院里这么一闹,沙莎妈自然是住不下去了。
当天,她就跟着沙莎出了院回家。
实验小学的家属院内,一间破旧的单间职工宿舍里或坐或站都是人。
沙莎一家三口,沙赑一家三口,以及外人蔡大少。
沙莎看着母亲已经拆了石膏、完好如初的左腿,冷静地质问:
“让我妈假装摔断腿、假装住院治疗、假装需要五千块费用,谁的馊主意?”
说话时,沙莎下意识看向沙赑。
后者心虚地躲开了沙莎的视线,不敢正面对视。
沙莎早已看破一切,他们就是故意用这一招骗她回来当掏钱的冤大头的!
沙莎爸脸色铁青,沉声呵斥:“反了你了!谁让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啊?”
沙赑爸妈也皱着眉先后嚷嚷:“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家沙莎如今上那龙城发展好了,膨胀了啊!”
“可不是?听听这张嘴就质问的语气,连我们这些当长辈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呀,切!”
沙莎爸没能有个儿子,本就觉得自己在家里比弟弟一家低人一头。
再经历过上午那塌了天一般的争吵,此刻,他只会愈发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站在三尺讲台上教育了别人一辈子,嫌少有人反过来教育他。
今天上午那一通大吵大闹,还是他头一回被一个小辈儿如此顶撞,尤其是自己不怎么能看得上的女儿。
这不仅让他威严扫地,还深深刺痛了他的三观。
他拿出了古板老父亲的威严,必须要在全家老小跟前好好教育一番闺女:
“甭管你妈这腿是真断了、还是假断了,五千块钱你必须给我们!”
沙莎反唇相讥:“既然如此,干啥要那五千块?你自己用还是给二叔家?”
在场的人被沙莎的话戳中了要害,当即转换了一种方式进行指责:
“大哥啊,你快瞅瞅你家这闺女,可真是反了天呐!”
“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哩?我们就是借点钱给小赑娶媳妇儿嘛,又不是不还用得着说话这么难听嘛!”
“对呀,小赑不在公家单位上班分不到房,那人家女方要求结婚必须得有房,我们不得张罗着给小赑买婚房?”
沙莎忽然就被气笑了:“他结婚,你们当父母的给他出钱呀?凭啥要我出!”
她叔还没说啥,沙莎爸反倒又炸毛了:“说了是借钱,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嫌弃地瞪一眼闺女,强横地提要求:“你一个当姐姐的,甭说借了,就算给小赑添点钱那也是应该的!”
“我又不是他亲姐!”沙莎那暴脾气又翻上来了,指着堂弟怒骂:
“就他那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样儿,活脱脱一个蚂蟥、吸血虫!”
“甭以为我不清楚他打的啥算盘,他给你画大饼说以后会给你养老,你居然信以为真?”
“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呀!咋地就不相信我能给你们养老哩?”
“再说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凭啥添置给他?”
“我自己还想在龙城买房哩!凭啥给他钱?”
沙莎爸哼了一声,对女儿日常奉行偏执加打压:
“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迟早都得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咋指望你给我们养老?”
“就你现在这条件,能再嫁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今天这五千块,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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