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回?”挂断电话后,林平泽问道。
“不回!都已经到这儿了再回去算怎么回事儿!”李牧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靠,胆儿肥啊你!彭总那边怎么交代?”林平泽吓了一跳,他是老员工,当年在克赛干采购,没少找彭总签字,现在很多年过去了,一想起彭总的暴脾气,依旧心有余悸。
彭总的脾气暴到什么程度,据说当年年富力强那会儿,走到哪儿骂到哪儿,动手支架子都是常有的事儿,以至于他一出门,他媳妇儿就不放心,念念叨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随时拉架,所以彭总出门就是一路火光加闪电,实在没得骂,回头骂媳妇儿!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心里有数,应该没什么问题,重新开车看看,不行咱再往回赶,反正刚才跟他们说已经快到福建了,时间来得及!”李牧说道。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你小子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林平泽心悦诚服。
“当时也就随口一说,要不我们找地方玩玩?”李牧嘿嘿一笑,边说边探头探脑的往外看路标。
“千岛湖风景区!”说巧不巧,迎面正好一块巨大的风景广告牌映入眼帘,李牧高兴的喊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一直很想去千岛湖转转。
看李牧高兴的龇牙咧嘴,林平泽笑而不语,见惯了这家伙沉稳淡定的样子,突然看他流露出年轻人本来该有的活泼,林平泽顿感新奇。
前方两公里一个高速路出口,林平泽缓缓靠到右车道,几分钟后,两个人开开心心的下了高速。
这里交通便利,一下高速就是一条四车道的省道,直通千岛湖风景区。
道路两边山清水秀景色怡人,两人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开车,速度不超六十,走马观花一样,看到十分漂亮的景色,还驻车停留一番。
区区六十公里路程,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到,停好车买好票,两个人兴高采烈的踏上前往中心湖区的游轮。
下午三点左右,两人正在岛上游玩,江总打来了电话。
李牧冲林平泽扬了扬手机,小声说道:“江总!”然后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到哪里了?”电话接通后,江总问道。
“快到杭州了!”李牧瞎话张口就来,林平泽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装置开起来了,产品合格,暂时没什么问题,你们别往回赶了,好好休息休息,继续考察吧!”江总说道。
“好的!”李牧回答的很痛快。
“莫名其妙的不行了,又莫名其妙的合格了,查不出原因总觉得不太踏实,你觉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江总问道。
“刚刚我一直在想,觉得装置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得查查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操作,一条条列出来,列的越细越好,然后逐条排查,不能想当然,更不能去猜,必须去现场逐条落实!重点排查有没有混料的可能!”李牧认真道。
“混料?什么跟什么混?”江总立即追问道。
“甲醇!现在各类甲醇管道改的很乱,回收甲醇、新鲜甲醇、副产甲醇、还有吸收液等等,五花八门串来串去,完全有可能因为阀门渗漏造成混料,水分进入系统,导致产品不合格,我感觉这个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李牧分析道。
“一个个觉得自己有头有脸,平时牛逼轰轰,好的时候腆着大脸往前拱,抢功一个比一个上劲!关键时候就拉稀!竟然要靠一个刚来了两年多的毛头小子解决问题?!还要不要脸?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一群废物!”
江总没有说话,话筒里突然清晰的传出彭总骂骂咧咧的声音,李牧这才意识到,江总这个电话应该是当着众人的面打的,而且好像还开了免提!
李牧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烧烤架子上,烤的浑身难受,他的回答实事求是,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知道孙天明也在听,他肯定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李牧笃定,孙天明肯定在,毕竟彭总这么难听的话,不可能是骂江总的。
在彭总骂骂咧咧的攻击下,孙天明如坐针毡,头都不敢抬,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李牧扒皮抽筋!因为甲醇管道改造,正是他主导实施的!
实事求是的讲,该项改造很有必要,公司每个车间都涉及甲醇,有些是原材料,有些则是副产,每个车间对甲醇的要求不一样,副产甲醇的指标也不一样,之前各自为政,谁也不管谁,现在统一规划,协调使用,减少了无谓的处理过程,极大降低了能耗。
这是孙天明的政绩工程!他绝不允许李牧恶意污蔑!
实际上李牧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客观阐述事实,这项改造好是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统一设计施工,车间各干各的,管道改的乱七八糟,非常随意,有些甚至使用利旧管道和衬氟球阀,非常不正规!
江总有些尴尬,电话是彭总让打的,免提也是彭总让开的,他肯定不能当面提醒李牧注意言辞,不过他对李牧比较放心,这家伙很有分寸,基本上不会乱说话,只是江总没想到,彭总突然破口大骂!
见彭总骂完之后气呼呼的盯着孙天明,似乎在酝酿下一轮攻击,江总小心翼翼的问道:“彭总,您要不要交代两句?”
“别光想着吃喝玩乐!回来以后出差报告拿给我看看!”彭总离电话比较远,扯着嗓子喊道。
“好!”李牧担心彭总听不到,也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
“你小子,挂了吧!”彭总本来还在气头上,一听李牧喊起来略显尖细的嗓门,顿时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道。
“行,注意别疲劳驾驶!好好休息休息再走!”江总嘱咐完,接着挂断电话。
“怎么了?”看到李牧心有余悸的样子,林平泽忧心忡忡的问道。
“唉,我算是彻底得罪孙天明了!”李牧愁眉苦脸道。
“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早就彻底得罪他了!不过你现在如日中天,还用在乎他吗?”林平泽笑着说道。
“心累啊,以后少不了跟他打交道,防不胜防,使绊子不说,还各种暗箭伤人!”
“这个正常,你现在身居要职,就算没有孙天明,这些烦恼也不会少,别愁眉苦脸的,不管对手是谁,我相信你吃不了亏,说实话,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诡计多端的年轻人!”林平泽安慰李牧道。
“我怎么听着你像骂人~~”李牧郁闷道。
“你耳朵有问题,领导怎么说?”
“产品暂时合格了,让我们不要往回赶了,好好休息休息,继续南下考察!”李牧看着林平泽,有些得意的说道。
“那怎么着?今晚住下?”林平泽笑着问道。
“当然!附近有没有冤大头?”李牧开玩笑道,跟着林平泽出来,永远不愁吃喝,似乎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供货商热情款待,李牧很不厚道的将这些热情的供货商称之为冤大头。
“你学坏了!”林平泽伸手指着李牧,一脸鄙夷的说道。
“切!”李牧不屑一顾。
“安排!晚上去杭州!”林平泽哈哈一笑。
当天晚上,林平泽找到一家石墨设备供货商,该供货商跟龙盛十几年的合作关系,跟林平泽非常熟,只有这样的,吃吃喝喝才没有压力。
供货商跟林平泽像老朋友一样,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诚,对两个人好吃好喝好照顾,离开之前还往后备箱里塞了两提古越龙山十年陈花雕和两盒西湖龙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照李牧的交待,彭总亲自带着一帮领导来到装置上排查,看到改的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管道,彭总火冒三丈,气的差点儿一脚把孙天明从三楼踹下去!
果不其然,孙天明跑了一根回收甲醇管道连到装置上,方便停车的时候洗塔,节省新鲜甲醇,该管道上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破破烂烂的阀门,阀门平时是关闭的。
“拆下来看看!”彭总气呼呼的说道。
周志超亲自下手,在装置上加了一块盲板将管道隔绝开,然后将阀门后端法兰断开。
看着阀球密封处淅淅沥沥的往外淌甲醇,出人意料的是,彭总居然没有发火,他跟江总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原因了!
董事长办公室在一楼最东头,虽然平时彭总很少来,但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此时,孙天明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彭总办公桌前。
“坐下吧,别跟犯人一样!”彭总沉声说道。
孙天明低头走到沙发边上,屁股挨着沙发坐了下去。
“我跟你强调过多次,干管理,格局要大,别整天佝佝拘拘的瞎研究些不该你研究的东西,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你整天也也罢罢的想证明什么?跟个小丑一样!我让你干常务副总,一年给你几十万,用你给我算这个算那个?随便找个211的大学生都比你算的明白!”彭总语气是缓了下来,损人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减弱。
“我选你出来顶大梁,不是说你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你听话,我实在是没人了!”
“你觉得我很看重你的专业技术能力?屁!你有什么技术能力!我傻啊,放着大学生不用,用你个大老粗去搞技术?别老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非拿自己的弱点去拼别人的强项!装什么知识分子!我要你干什么?我要的就是你干管理的那股狠劲和不要脸劲,你明白不明白?”
孙天明不敢说话,只能拼命点头。
“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你就负责给我管人!给我看好家!”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一次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别用我撵,你自己滚蛋!”彭总毫不客气的讲道。
孙天明大气不敢喘,坐在沙发边缘战战兢兢。
彭总暴归暴,却不彪,看似狂躁,心里跟明镜一样,眼见再敲打下去孙天明有可能崩溃,语气再一缓,沉声说道:“你搞生产确实没什么经验,我给你配个助理,专门协助你抓生产!记住我的话,第一,不要再试图向别人展示你的能力和成绩,每个人都比你想象的要聪明,摆正位置,把自己当成最笨的人就行!第二,给我拿出你的狠劲,我要见到滨海在管理上立马有质的提升!”
听彭总这么一说,孙天明立马抬起头,他知道,这次总算是坑过去了!劫后余生,孙天明心中充满着愧疚、惊喜和感激!
孙天明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离开,彭总安静的坐在老板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独处的时候,彭总异常安静,目光平和,沉稳淡定,就像一座大山,见到这幅情景,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说蹦就蹦的暴脾气老头!
彭总摸起电话,准备打给江总喊他过来一趟,摁到最后一个号码的时候,突然一顿,想了想,然后撂下电话。
他决定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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