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们了，照片拍的难看倒无所谓，鲁艳芳生气主要是因为，李牧搞的很隆重，正式的罚款函，盖了甲方的公章，并且直接发给了胡学田。
胡学田一个电话打过来，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嗓门之大，震的信号都掉了两个格！
“你麻辣隔壁的，我叫你过去是吃屎的吗，你没事儿招惹那个小比崽子干嘛！”胡学田的话不堪入耳。
由此能看出来，第一，他真不把鲁艳芳当女人看，第二，他对鲁艳芳还真是信任，不然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这么骂李牧。
“谁知道他这么坏啊，你说他怎么都不签，我也是想稍微施加一点压力。。”鲁艳芳有些委屈的解释道。
她已经跟了胡学田十几年，当年她还是一个老姑娘，那时候的胡学田稍微有些克制，最多你妈的他妈的，后来可能感觉她就是易招骂的逆来顺受性格，就开始变本加厉，逼逼逼逼的就开始往外蹦，再到最后，直接无所顾忌。
鲁艳芳服从性特别好，而且嘴巴特别严，嘴巴严不是因为城府深，而是因为脑子反应慢，她不太懂人情世故，自然也不会搬弄是非。
她这个总工，真是一点一点熬出来的，项目上就那么点儿事，一天学习一点点，二十年的功力，铁杵也能磨成针。
胡学田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属下，跟着他干，能力是次要的，服从性才是第一位的。
“施加你麻辣隔壁！我让你多找找他，该争取的争取，我让你拿棍儿去捅他了嘛，你倒好，撅着屁股往上凑！等着挨抽！”胡学田毫不客气的骂道。
实际上，昨天晚上，他还真不埋怨鲁艳芳，在他看来，这事儿尺度把控的还可以，没有把李牧惹毛，同时还传达出自己的态度。
这种事，他在滨海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是斗争的艺术。
谁能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回头就搞了这么一出！
这份罚单，直接转到了蒋总和刘总那边，一大早，两个老板挨个给他打电话！
胡学田气炸了，他不能冲李牧发火，只能将怒火全部撒在鲁艳芳身上。
“谁撅着屁股往上凑啊，以前都这样，田军在现场有时候也不戴安全帽啊！”鲁艳芳涨红着脸说道，不管怎样，她还是一个女人，撅着屁股往上凑这种话，委实有些难听。
“别逼逼些没用的，你赶紧去找李牧，这钱不交，如果沟通不了，就让他从工程款里扣！”胡学田安排道。
这种套路，胡学田轻车熟路，别的施工队，老老实实的去办公室交罚款，十六化建一次都没交，实在拖不过去就说从工程款里扣，但是扣不扣鬼知道。
挂断电话后，鲁艳芳憋了一肚子气，连电话也没打，直接来找李牧。
面对鲁艳芳的责问，李牧望着她，一脸平静的问道：“你是指窝工还是指不戴安全帽？”
“为什么说我们窝工，我们的人也没闲着啊？”鲁艳芳振振有词道。
“这样吧，你写一份澄清说明，证明你们没有窝工~~”李牧淡淡的说道，瞬间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鲁艳芳一愣，论玩心计和套路，她根本不是李牧的对手。
这种扯皮的事，谁去证明谁被动。
“怎么证明？”愣了几秒钟，鲁艳芳问道。
“很简单，你就把昨天的情况实事求是描述一遍就行！施工进展，人员安排，机械使用情况等等~~”李牧很大度的技术指导道。
“行！那罚款我们先不交！”鲁艳芳傻乎乎的答应下来。
“没关系，搞清楚了再交也不迟！”李牧笑着说道。
鲁艳芳从办公室出来，接着打电话向胡学田汇报进展，胡学田一听要写什么澄清说明，气的直接把电话摔了。
坐在办公桌前想了一会儿，胡学田渐渐冷静下来，他驱车直奔龙盛总部，找蒋总要说法。
上午十点左右，蒋总给李牧打电话。
“李牧，十六化建的罚单是什么情况？”蒋总语气和蔼的问道。
“本来好好的，各方面进展都很顺利，胡学田弄了一个总工过来，不是在工程量就是在人工和机械签证上搞事情，天天过来讨价还价卖苦喊冤，我没搭理她，谁想到她竟然安排人消极怠工，这事儿绝对不能惯着！”李牧言简意赅的汇报道。
“胡学田刚才又过来找我诉苦了，我跟他说的很明白，不管什么情况都好商量，耽误施工进展，到时候大家都难看，他答应的倒是很痛快，要不这个罚单就算了吧？这个时候指望十六化建出力呢，真要出工不出力，你还能整天跟他斗智斗勇？”蒋总笑着劝解道。
他很满意李牧的表现，这就是他想要的工程管理状态，涉及财物，该怎样就怎样，不能想当然的去搞平衡，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利。
“三千块钱他根本不看在眼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会搞事情，所以如果有机会，最好跟他掰扯掰扯，别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动不动就到处喊冤，老老实实挣钱得了~~”
“正好要告诉你，后天我跟刘总过去看看，胡学田可能会一起，你想掰扯的话，有机会！只是一定要注意分寸！别把桌子掀了就行！”蒋总笑着开玩笑道。
“不能，都是文明人！”李牧很谦逊的说道。
三天以后，刘总和蒋总抵达海华，视察项目进展。
听完申从军和李牧的汇报，又去现场转了一圈，两个人还是很满意的。
“这么看的话，按期投产问题不大~~”蒋总一脸欣慰的说道。
李牧注意到，这才半年时间，蒋总的双鬓已经花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除了富二代和中彩票，有钱人的压力一般人也承受不了。
“从军，车间人员情况怎么样？到时候能顺利开车吗？”刘总问道申从军。
“骨干都是我们的人，全是老班长和老值长，这么长时间，基本上对工艺都很熟了，施工的时候也一直在现场盯着，对现场也很熟，问题不大！”申从军汇报道。
就在这时，胡学田在田军和鲁艳芳的陪同下，从另外一边走来。
“刘总，蒋总，您到这么早啊！”胡学田迎上来，热情的打招呼。
虽然约好一起南下，却是各走各路。
“肯定没你早，开799过来的吧？”蒋总笑着问道。
胡学田有两辆车，一辆是龙盛替换下来的顶账车，06年的奥迪a4，另外一辆就是799，他自己买的沃尔沃s80。
跑远门，老掉牙的a4肯定不敢开，只能开799。
“您怎么知道？”在刘总和蒋总面前，胡学田眉开眼笑，目光中肉眼可见的愉悦，愉悦中还夹杂着一丝很自然的卑谦，明知是客套，却没有丝毫刻意的痕迹。
每一个面部表情都极见功力，令人叹为观止。
“从潍坊出来没多久，就看到你的车唰一下超过去了！刘总还说你老当益壮呢！”蒋总开玩笑道。
“哈哈，这么远我可开不了，带司机过来的，年轻人开车猛！”胡学田笑着说道，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两位老板身后的申从军和李牧，顺势打招呼道：“申总，李工！”
当着两位老板的面，两人没说什么客套话，很有礼貌的笑着冲胡学田点了点头。
”刘总，蒋总，晚上有没有时间，能不能一起吃个饭？我还有很多事情向您二位汇报请示呢！“胡学田开门见山的问道。
多年的老狐狸，这种场面游刃有余。
”行！“刘总很痛快的说道。
晚上六点，刘总蒋总带着申从军和李牧准时赴约。
因为是工业园，镇上最好的饭店，勉强还算拿得出手，包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有年代感，好在还算干净整洁。
十六化建方面，只有胡学田自己。
到了刘总和蒋总这个层次，一点儿也不夸张，也勉强到了不是谁相见就能见的级别，尤其是对乙方来讲。
胡学田深谙此道，所以谁也没带。
因此，这场酒局，看上去更像是一场老朋友聚会。
胡学田跟蒋总认识并不久，但是他跟刘总却非常熟悉，龙盛集团好几个工厂，大部分车间都是十六化建搞起来的，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管是刘总还是彭总，跟胡学田都异常熟稔。
饭桌上的氛围很轻松，大多数时候都是刘总和胡学田在回忆之前的一些点滴趣事，剩下的几个人，包括蒋总都听的津津有味，从两人的闲谈中，似乎隐约看到集团的发展壮大史。
席间喝的是黄酒，本地比较流行的沙洲优黄，度数不高，喝着很顺口。
几杯酒下肚后，身上渐渐暖了起来，席间的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
这顿酒，肯定不是忆苦思甜，胡学田最大的目的，还是想诉苦卖乖，他渐渐跟李牧搭话。
李牧坐在靠门的位置，离胡学田比较远，两人隔着整张桌子，说话不太方便，只要一说话，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李牧最年小，全程很低调，将服务员遣出去之后，服务工作由他接管。
他也不主动找话题，除了温酒倒酒，就是笑着听领导们谈话。
给胡学田倒酒的时候，胡学田欠身凑过来，小声寒暄客套了几句，却始终没有机会进入正题。
“李工，这几天闹了个小误会，你别往心里去，那个鲁艳芳你也知道，妇道人家，说话办事拎不明白~~”等李牧倒了一圈酒坐回去，胡学田瞅了个机会，笑着对他说道。
以胡学田的身份，前面又铺垫了那么久，差点儿跟老板称兄道弟了，肯定不能向李牧道歉，这种场合，这么说话，再合适不过。
“不会不会，都是为了工作！”李牧腼腆笑了笑，回答的中规中矩。
“事情经过我专门问了问，就是几个签证的事儿，我们合作这么久了，签不签的都无所谓~~”胡学田笑了笑，很随意的说道。
刘总端起酒杯，慢慢呷了一口，蒋总扭头和身边的申从军低声说话，似乎根本没人在意两人在说什么。
”不能这么说，该签还得签，不能让你干赔本的买卖！“李牧笑着说道。
”哎呀，海华这个工程，挣不挣钱都无所谓了，刘总和蒋总都亲自发话了，我能不全力以赴吗？“胡学田摆摆手，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
”肯定挣钱的！合同我都看过！“李牧也是戏精，像居委会大妈一样，带着一丝嗔怪埋怨着胡学田。
”哎呀，我干了这么多年工程，挣钱不挣钱我还不知道嘛，海华改造这个活，相当于拆了重建，很多设备还要利旧，非常麻烦的，根本不出活儿，而且吊车使用率特别高，基本上一用就是一整天，单纯套定额的话，根本不挣钱，不赔钱就不错了！“胡学田笑着说道。
”所以人工给您调了啊，我们执行的是96定额，96定额人工是23块钱，我们给您调整到50，我很清楚，车间工艺管道和设备安装，确实很麻烦，相比新项目，挣得就是不多，但是绝对不至于赔钱，而且您不能只盯着这一点，您要看整个工程，钢结构是全包的，包括喷砂防腐，套定额，一吨4000块钱！这个很赚吧？还有土建施工，也是套定额，不用我多说，您很清楚赚不赚~~“李牧不温不火的笑着说道。
”这个到哪里都是这个价，而且你不能这么细算，很多东西是算不到的，我们搞化工施工，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风险，这个你怎么算？就跟开大车的一样，不要羡慕人家挣钱多，确实就是风险大，这个你能理解吧？“胡学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牧竟然如此精通，方方面面给算的明明白白。
”当然！所以我们跟您签订的这个合同，不光考虑了施工风险，还考虑到十六化建的技术水平、管理成本等确实比一般队伍要高，很多方面都进行了调整，该挣的钱肯定要让您挣的！说实话，我知道这个活难干，担心您吃亏，专门深入研究过这个合同，工程量大约有多少我心里有数，我粗略算了算，整个工程下来，您这边的工程额大约650到700万之间，胡经理要不要打个赌？“此时的李牧，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怎么个赌法？“胡学田笑着说道，表面看上去，他好像情绪很稳定，实则内心已经翻起滔天巨浪。
长期以来，甲方这边真正懂工程定额核算的，只有审计那两个人，但是审计并不了解项目施工情况，而项目部的人，对定额核算一知半解，甲方倒是有个郑春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是这位神仙是不屑花费功夫审工程量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让他审。
这就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合同签的很详细，审核工程量的，都是外行，真正懂行的，又不懂现场，而且精力很有限，能做好抽检就算不错了，十六化建从中占尽了便宜，这也是胡学田为什么这么有底气总是跑来诉苦的原因！
但是现在，凭空出了一个李牧！当头就是一棒，直接将他敲醒！
这厮不愧是郑春来的高徒，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更可怕的是，他不是神仙，他是混子，专门混人间的！精明且狡猾，动不动还耍混！
”如果最终结算的时候，不管多或者少，只要超出这个数，算我输，反之则是我赢！“李牧看着胡学田，笑着说道，目光平静而自信。
”呵呵这个好！我来作证！“刘总兴致勃勃的说道。
”那总得有个彩头吧，咱也别赌大了，胡经理你要是输了，就把你项目组养的猪给李牧一头，李牧是小辈，他要是输了，彩头我出，我个人私藏的红酒，你随便挑一瓶，怎么样？“蒋总笑眯眯的说道，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高兴。
”您两位领导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允吗？“胡学田佯装苦笑着说道。
”这就是玩笑话，咱言归正传，老胡，这边改造的事儿，还得仰仗你，你多盯盯，加班加点尽快搞完，咱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公司今年不景气，关键就看海华能不能顺利投产了，明人不说暗话，只要迈过这个坎儿，以后有的是一块挣钱的机会！“刘总看着胡学田，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是自然！“胡学田满口答应道，此时的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跑来哭穷了。
饭局结束之后，众人从房间内鱼贯而出，从李牧身边经过的时候，刘总笑着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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