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怡来报到那天，阴雨绵绵。
这才是标准的皇亲国戚，抛开男女成见，比赵阳还要根正苗红，所以根本不可能像普通员工那样走马上任，梁天成早已经部署完毕，明面上的特殊照顾肯定不存在，私下里该通知到位的早已经通知到位。
蒋文怡决心证明自己，她不需要特殊照顾，也不想表现的多么另类，奔驰cls肯定不能开了，所以，换了一辆不怎么起眼的大众高尔夫。
报到前一天，李牧接到梁天成电话。
“李工，蒋文怡明天去报到，合适不合适？”电话里，梁天成笑着问道。
梁天成是为数不多的跟李牧保持良好关系，并且没有因为李牧即将离开而有所转变的人，在他看来，工作不是唯一，龙盛更不是唯一，多个朋友多条路，像李牧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既然有机会，不好好结交一番，实在是资源浪费。
这才是活的通透明白之人。
“哪里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不管什么时候来，我都得小心翼翼的接待着~~”李牧苦笑着说道。
“真心话？”梁天成开玩笑道。
“真心话！您放心，我有数！”李牧认真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唉，委屈你了！”梁天成叹气道。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就当哄孩子好了，您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李牧问道。
“蒋总也很无奈，是蒋文怡自己要求去的，谁也劝不了，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她应该不是去找你的麻烦，我听蒋总的话音，有点儿洗心革面的意思~”
“听起来倒是挺励志~~”李牧笑着说道。
“你可能不知道，蒋文怡一直以来都是蒋总的骄傲，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都名列前茅，上海交大，可是实打实考上的~~”
“确实厉害！”李牧由衷赞叹，这个消息，蒋文婷早就告诉过他，说实话，李牧当时便对蒋文怡刮目相看，不管人刁蛮不刁蛮，养尊处优，学习成绩还能这么好的，聪明是一方面，肯定也是自律和有毅力的人。
“反正你多让着她点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两人又聊了几句，梁天成最后叮嘱道。
高温湿式氧化项目已经开始施工，说实话，随着沟通越来越深入，大家对这个项目并不乐观，退一步讲，即便开车顺利，也不可能彻底解决问题，所以，还得双管齐下。
左启运等人早已经学聪明，不再冒头逞强，这个重担，当仁不让落在了技术中心头上。
按照公司的要求，需要尽快拿出一个浓缩废水处理方案，为此专门成立了三废处理小组，申从军任组长，霍元林和刘雄任副组长，目的就是让研发和生产上紧密沟通。
霍元林已经梳理出好几种方案，今天来工厂了解一下实际情况，跟刘雄碰碰头，顺便取几个样品。
此时，他正在办公室跟李牧讨论方案。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李牧挨着霍元林坐在沙发上，歪头耐心倾听霍元林讲解，头也不抬的说道。
霍元林脑子聪明，说话语速很快，思维很跳跃，语言表达缺乏一定的系统和逻辑性，跟他沟通很考验耐性和脾气。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一次性领悟他的意图，每到这时候，就要感受到来自霍元林灵魂深处的鄙视。
他不觉得自己表达有什么问题，他觉得你太笨。
当然，经过一段时间的职场历练，他已经有所改观，但是如果解释两遍还听不明白，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他不会妥协，该鄙视还是会毫不留情的鄙视。
好在李牧脑子还算好用，一般情况下不用霍元林解释第三遍，这才幸免于难。
但是说实话，真的很费脑细胞，并不是说霍元林说的很深奥或者说是什么专业性很强的东西，实际上，他考虑问题有一定的局限性，李牧全神贯注，尽可能去跟上霍元林的节奏，是因为他是那个最终做决定的人，他需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才能权衡利弊。
说白了，他需要借鉴霍元林的专业知识，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有其他专业水平不输霍元林的人，他肯定不会选择霍元林。
这么做并不单纯是个人好恶，主要是时间宝贵精力有限，脑细胞得省着用。
这就是性格孤僻不擅长跟人交流的高技术人才的局限性，不受人重用，原因是多方面的，不仅仅是人际交往等方面的原因。
当然，我们确实也缺乏一个宽泛而独立的保护平台，人才很重要，高精尖人才更重要，那就需要像大熊猫一样保护起来，我们就应该允许他们任性，不能奢求他们像我们一样世故圆滑。
国外这一方面相对比较完善，他们的大学、研究院、甚至企业的技术部门，都是一种比较纯粹的环境，全神贯注的做技术和搞研发就可以，无须分神。
但是在国内，暂时还缺乏这样的环境，人情世故，无处不在，关系社会，根深蒂固。
说白了，还是对知识和人才缺乏足够的尊重。
庆幸的是，这一切正在慢慢好转。
听到敲门声后，李牧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全部注意力依旧在霍元林身上。
蒋文怡进门以后，站在门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一幕很有意思。
那个眉头紧锁的男人不知道是干嘛的，就像严苛而势利的班主任一样，一脸不耐烦的授业解惑。
李牧则像一个脑子很笨但是很上进的中等生，丝毫不在意班主任有些不尊重人的表现，带着一丝讨好，全神贯注的思索，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
蒋文怡觉得很新奇，在他印象中，李牧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二流子，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吃瘪过。
蒋文怡站了足足三四分钟，霍元林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看了她几眼之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儿？”
李牧这才想起这茬，扭头一看，连忙站了起来。
说实话，整个集团公司，能让他这么毕恭毕敬的，估计只有刘总亲临了。
“不好意思，忘了这茬儿了~~”李牧唯恐蒋文怡误会，一脸自责的解释道。
霍元林意识到不太对，但是他根本想不到来的是公主，还以为是政府部门检查的人，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所幸还知道回避，站起身，不等蒋文怡说话，直接插话道：“那我先去找刘雄~~”
李牧点点头，看了一眼蒋文怡，发现这姑娘虽然一脸冷漠，但是眼中并没有放射出仇恨或者厌恶的火焰，多少有些安心。
“这是我的调令，今天来报到！”蒋文怡看了李牧一眼，递过一张纸，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好！我找人带你熟悉一下情况！”李牧接过调令，看都没看，连忙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摸起电话。
蒋文怡冷眼旁观。
“小董，来办公室一趟~~”
挂断电话，李牧抬头扫了一眼蒋文怡，这姑娘像雕塑一样，侧身对着自己，冷冰冰的看着墙面，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李牧心中苦笑，这是他奶奶的洗心革面证明自我应该有的态度？
撂脸就撂脸吧，人家有撂脸的资本，只要别处心积虑的找麻烦，倒也不难对付。
李牧很明智的没有主动搭话，装模作样的拿起调令看了看，好在董雨辰来的很快，这才不至于太过尴尬。
“小董，这是新来的蒋文怡蒋主任，负责技术中心综合办公室的整体工作，你先带她熟悉一下！”李牧一本正经的对董雨辰说道。
蒋文婷离开以后，董雨辰俨然成了李牧的小心腹，别看她性格大大咧咧，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至少到现在没人察觉到她跟李牧的关系有多亲近。
调令下达以后，李牧接着下发到各办公室，王辉远出任技术中心二把手，早有端倪，大家并不惊讶，但是怎么都没想到顶替蒋文婷的，会是蒋文怡！
自从上次大张旗鼓的来技术中心围追堵截李牧，蒋文怡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领导的苦日子要开始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不仅没有担心，反而隐约有点儿看热闹的心态。
年轻男女，郎才女貌的，能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
看来，人人都有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呐！
“好！蒋主任，您跟我来~~”董雨辰笑着说道。
“谢谢！”蒋文怡展颜一笑，和董雨辰一起离开。
李牧长长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情况比预想中的剑拔弩张暗流涌动要好很多。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一周，蒋文怡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虽然性情清冷而高傲，相比嘻嘻哈哈毫无架子跟大家打成一片的蒋文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做事认真，有板有眼，看来还真不是来找茬的。
不过，蒋文怡对李牧始终不假颜色，签字之类的事情，一直都是董雨辰跑腿，总之一句话，如非必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李牧乐得如此，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到肚子里。
这天，申从军来到李牧办公室，霍元林已经做完小试，方案基本上确定，接下来要商量一下利旧改造的事情。
李牧给申从军泡了一杯茶，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一个翘着二郎腿，一个歪靠在沙发上拖着腮帮子，姿态都很放松，一看感情就比较到位。
“你行权了吗？”申从军问道李牧。
如人所料，龙盛集团第一季度财务报表很漂亮，一经公布，股票一直上涨，一路逼近五元大关。
“我也没问，前天赵阳给我打电话，四块九挂出去的~~”李牧回答道。
“那就行了，昨天最高涨到了五块！”
“你没行权？”李牧笑着问道。
“我又不走，这时候搞动作，不是成心给蒋总上眼药吗？”申从军毫不避讳的笑着说道。
“拿着也行，肯定还会涨，关键是能年年分红！”
“话是这样，但是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落袋为安？这又不是一笔小数目，两百多万啊，说实话，可以养老了~~”申从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实话，眼睁睁看着李牧成为百万富翁，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李牧笑着喝了一口茶，什么都没说。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得知两百万到手，他竟然丝毫不觉得激动，其实说实话，内心还是非常感激的，刘总是个讲究人，这两百万是对自己的奖励，但是在李牧看来，真的有点多，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这段时间，李牧即将出局的消息，在高层圈子里，基本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谓的一年之约，也传的有鼻子有眼。
“蒋文怡没找你麻烦吧？”申从军问道。
“没有，表现很好，一点儿不开玩笑，她不是想证明自我嘛，如果可能，我愿意给她证明！立字据拍视频都行！”李牧一本正经的说道。
“人家还用你证明？”申从军嗤笑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看着李牧问道：“你知道不知道，她对象很快也会过来？”
“不知道，来哪边？总部还是这里？”
“这里~~”
“来这里干嘛？”李牧警惕道，妈的，不是又往老子眼皮底下塞吧？
“应该是跟着左启运，从基层做起，熟悉一下工厂环境，蒋总这是打算培养接班人了！”
“开什么玩笑，跟着左启运叫从基层做起？”李牧冷笑道。
“人家什么身份，你以为跟你一样在车间里摸爬滚打？能下来体察一下民情已经难能可贵了！”申从军笑着说道。
李牧冷笑连连，不摸爬滚打叫什么从基层做起，脱裤子放屁，毫无意义！
“不过，发展这么快的吗？已经定了？”李牧突然想起之前好像听蒋文婷说过蒋文怡单身，怎么养了半年伤，就风云突变？他坐直身体，看着申从军好奇问道。
“不清楚，应该定了吧，不然蒋总不会这么草率~~”
李牧一阵唏嘘，莫非是什么家族联姻之类的？有钱人不就喜欢搞这一套！
就在这时，潘勇打电话过来，人都到齐了，喊两人下去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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