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进屋,周东北就感觉到了,于是连忙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笑道:“上次喝酒说的事情,你咋还没动静了呢?再不过来的话,我可去你家找你了!”
一番话说得大眼儿心里热乎乎的,傻子都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可人家为了不让自己难张嘴,就主动提了出来。
二虎把沏好的一杯茉莉花茶放在了茶几上,“大眼儿哥,坐,喝水!”
周东北拿起茶几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根递给他,大眼儿说啥也不让他给自己点,最后还是二虎帮他点燃的。
“不瞒疯子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凑钱,”他也不藏着掖着,“大虎在文化宫二楼的案子都支好了,虽然还没正式营业,生意肯定错不了……”
周东北看向了二虎:“你哥咋没说一声?”
二虎憨笑道:“我都半个多月没看着他了!”
“想着点,开业我得包个大红包!”
“嗯呐!”
他又看向了大眼儿,“楼下门市还有三间,你自己选,赚钱了再给我房租,买案子钱够吗?”
听到这些话,大眼儿更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说到关系,自己当初不过是在市医院门口救过马小花一次而已,还是通过他和图四,才认识的周疯子。
这一年多以来,这些人只要聚一起喝酒,就会喊上自己;不管是图四还是七哥,又或者是周疯子,每次去南山浴池洗澡,也都会喊上自己。
自己真是何德何能,要名气没名气,要钱也没啥钱,只能说这些哥们都是讲究人!
二虎怼了他一下,“嘎哈呢?”
大眼儿想起了图四,眼眶有些发红,连忙伸手胡乱揉了揉脸,“没事儿,没事儿,谢谢疯子哥,案子钱够了,不过房租确实还拿不出来……”
周东北说:“咱哥们就别整外了,你和二虎去挑房子,我觉得第一间最大,也适合玩台球,能支吧开六七张案子!”
“装修什么的简单,整几个沙发,案子上面安两根日光灯管就行了,钱不够的话,让二虎帮你去财务那屋取就行……”
大眼儿跟着二虎下去了,那个谢字始终没说出口,他知道没必要,放心里就好。
盛春放寒假回来了,周东北给盛夏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去东北大饭店,自己这个做姐夫的,得拍拍未来小舅子的马屁,请他吃点好的。
——
第二天上午,他约好了姐姐周东南,两个人来到了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住院处。
病房门开着,好多人在说话,还挺热闹。
他看到了刘二狗、猪大肠,还有加工厂的几个陪护,李林和石大江他们都在。
工会干事王影一眼就看到了周东北,她有点怕他,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周经理来了!”
这三个字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病房里瞬间就没了喧哗声。
姐俩走进去以后,才看到靠门这边病床上的病人没在,看着空荡荡的床头柜,看来是出院了。
床上放着一台挺大个头的录像机,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都很陌生。
另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没变,陪床的也都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
场面有些诡异。
刘二狗扯了扯挡在病床前的石大江他们,几个人往两边撤,露出了躺在床上的孙大强。
周东南没理会这些目光,快走几步蹲在了床前,“孙大爷,您咋样?”
孙大强更瘦了,眼睛深深凹了进去,他艰难地抬起了左手,轻轻摸了摸周东南的脸,“别哭,你这丫头啊,心太软,也太善……”
“不哭,不哭!”她抹了把眼泪,“您能醒过来就好,我问过大夫,这个病只要坚持走路,好好康复就没事儿!”
周东北看到摄像机和麦克风就明白了,这是木材综合加工厂在起幺蛾子,竟然把电视台请来了,真是一分钱都不想白花,这是要趁机宣传一下加工厂,让全市人民都看看,看看他们这些领导多关心退休工人。
他站在了病床前,孙大强看向了他,两个人对视着,都没说话。
那边,一个小伙子把床上的摄像机扛了起来,女孩拿起了话筒,拖着一堆的线过来了。
周东北回过头,眉头紧皱,声音也冷,“你们先别拍!请问经过我同意了吗?”
拿着话筒的清秀女孩明显一怔,参加工作两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平时谁一听说能上电视都乐坏了,这人有毛病吧?
“周经理,”王影连忙解释,“这是咱们兴安电视台的记者吴姗姗,是马厂长安排的……”www.biqugetν
周东北也不看他,“我不管谁安排的,既然想采访,是不是得经过被采访人的同意才行?”
吴姗姗的脸也冷了下来,精心修饰过的秀眉一挑,“这位周经理,请问可以采访你吗?”
“不可以!”
吴姗姗气的一跺脚,“走!”
她这一走可坏了,因为手里的麦克线还连在摄像机上,差点把扛着机器的那小伙子扯到,幸好旁边的助手一把扶住了他。
吴姗姗把手里的麦克风往病床上一扔,扭头就往出走,王影慌忙追了出去,这些电视台的可都是大爷,得罪不起。
本来周东北就不想来,毕竟孙大马棒死在自己手上!
自己所作的一切,更谈不上赎罪,孙大马棒行凶在前,自己何罪之有?去年出事后,第二趟去还给孙大强拿了五千块钱,自己不欠任何人的!
昨天答应刘二狗原因有二:
一是做人应该有始有终;
二是因为照顾孙大强是因,家具厂的事情如果能成是果,于情于理都得再来看看;
其实还有第三点,不来看看老姐也不同意。
周东北高大的身影,在孙大强眼睛里越来越模糊,两行老泪潸然滚落。
他知道这姐俩都是好孩子,不然也不会一趟趟去自己家里,尤其姐姐,从来不空手不说,每次来不是给自己包饺子,就是擀面条。
即使是这样,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当自己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时候,竟然又是这姐俩忙前忙后。
昨天听小朱和小刘说完,临床的病人和家属又说了好多,尤其说到小周一夜没合眼,怕自己嘴干,一遍又一遍的帮自己嘴唇浸水,当时他就掉了眼泪。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三个儿子,可到头来一个能床边尽孝的都没有!
人家小伙子凭啥?
自己那个畜生儿子,就算不死在他手里,早晚也得挨了枪子,谁能像这小子如此仁义?
他嘴唇抖动着,好半天才说出来:“小周,谢谢你!”
周东北笑了笑,“谢啥?下次去你家,给我布勒疙瘩汤吃!”
“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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