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啪!啪!’
李老太一边用力拍门,一边叫嚣。
“她大嫂!?外面这么大动静你还睡着呢!?你怀的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那么金贵咋的啊!”
“妈,别闹了,大嫂怀着孩子呢。”黄萍劝,却被甩开。
李老太昂着脖子大喊。
“我就要问个清楚,都是方家儿媳妇,咋就你大嫂这么宝贝,一胎一胎的生,都四个了还生,万一再生两儿子……”
旁边突然被‘踢出’吵架局的张大芳双手抱胸,不动了。
她乐得看热闹。
她也不想举家之力供大房这一堆六个人,哦不,加马上要出生的,也许是七口或者八口。
许是同样想到这一点,黄萍手一松,李老太用力撞两下。
乡下本就不结实的木门被‘哐当’撞开。
李老太首当其冲,见到眼前一幕,却愣住。
只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满脸是汗,后背紧贴住草墙。
她手中攥着把剪刀,双眼猩红又仇恨的望着他们。
如森林黑夜中护崽的母狼,绝望、孤注一掷。
她底下的床单被浸湿,不知是水,还是……血。
李老太是过来人,她一看就猜:这安小芸怕是要生了。
之前萍子说她大嫂已经生过两次双胞胎,这一胎意外怀上,郎中说难产的可能性很大。
难产,难产就是死。
如果安小芸死了……
秒秒钟,李老太脑海里闪过千缕思绪。
“出去。”安小芸望着她们的眼绯红,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李老太下定决心,逼近,伸出手指骂。
“出去干啥?她大嫂,你是宫里娘娘啊我进来一下都不行!?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叫都不叫一声,开口就是让我们走!
咋地,是知青就看不起我们泥腿子,哼,知青回不了城还不是和我们乡下女人一样给男人生孩子……”
安小芸仰着头,只觉有张丑陋的脸,一口庞然大嘴,发黄的牙齿,在眼前晃荡。
像是要把她吞下去。
她肚子越来越痛了。
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一切都没法改变吗?
她是小说里的炮灰,所以她就活该早死,让四个儿子成为孤儿,再顺理成章的被生不出儿子的四弟和四弟妹收养?
可笑啊!
她的人生不过是别人小说里随口的两句话!
要她死就死,要她活就活。
凭什么?!
四肢涌上一股求生的力量,安小芸睁开眼,直起上半身,把手中攥着的剪刀狠狠往前一挥。
“哎哟妈妈呀!”喋喋不休的李老太急急后退几步,吓得不轻。
“差点捅到我!你疯了啊安小芸!”
安小芸眼神愤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再上前我会杀了你!”
“哎哟杀我。”李老太直接笑出声。
她上前,双手开动,把安小芸手中剪刀抢过。
“大肚婆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来,给我,你乖乖躺着……”
这一瞬间,安小芸撞进她双眸,后背惊出一身的冷汗。
故意的。
李老太看出她羊水破了,要早产,故意在这拖延时间!
安小芸转眼看向一边的黄萍,黄萍扭头去倒开水,避开她视线。
这对母女!
安小芸气红了双眼。
正当她要奋力一搏时,叫叫嚷嚷的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妈!”
“我妈呢!”
“让开!妈!”
是学学,蛋蛋和农农的声音。
安小芸松口气。
二儿子学学最冷静,三儿子农农最机灵,四儿子蛋蛋找来了婆婆。
她没事,她会没事的……
这时,黄萍眸中异色一闪,往外喊。
“大嫂要生了,大嫂要生了!快送县医院!”
门口奋力往里挤的三小子一愣。
随后面孔最白最俊的方学突然扭头往后跑,蛋蛋跟在后头。
而瘦得跟个皮猴子似的方农一边推人,一边大吼。
“你们让开啊!不要挡我们家的路!”
人群让出一条路,没一会,方学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黄郎中和稳婆冲进屋。
后面,蛋蛋一边哭一边拉着个颠着脚跑的老婆子。
“快……奶快点……呜呜……”
老婆子也就是陈翠花,跑得一口气没顺晕,看见老大屋门口的一堆人就骂。
“先人板板些!凑什么热闹!今天谁影响我儿媳妇生孩子,改天我要你们偿命!”
人群‘轰’一声,哗啦啦散开,露出躲在后面的李老太、黄萍、张大芳以及黄萍两个人高马大的哥哥。
陈翠花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跑进去。
这时,安小芸已经平躺,双腿踩在床上,身体发着抖。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快送医院啊!”陈翠花一进来就急吼吼喊。
黄郎中和稳婆一脸难色,前者道。
“来不及,她发作得快,羊水破了,必须马上生。”
陈翠花看见安小芸有气无力,脸色煞白,心就凉了大半截。
更关键的是她大儿子方刚还不在家!
这要是出事……
“哎呀。”稳婆着急喊道。
“陈大娘,你先带孩子们出去,快烧热水,赶紧给安知青准备吃的……”
陈翠花一拍脑门,“是是是,等等等。”
她走到忙碌的稳婆和黄郎中身边,压低声音,强调。
“要是有啥事,保大人,一定一定要保住我儿媳妇啊!”
稳婆和黄郎中愣住。
他俩还是第一次听见有婆婆这么要求的。
陈翠花急得直拍大腿,“哎呀,赶紧的,千万别出事,我大儿媳要是出事,我儿子也活不了!”
她扭头往床边走,喊孙子。
“快,农农,学学,蛋蛋,跟我出去!别耽误你们妈生妹妹。”
三个男孩抓住安小芸的一只手,眼里都是泪汪汪的,“妈!”
安小芸恢复些精神,她勉强挤出笑。
“听奶的,快出去,别怕,妈没事,妈可以……”
“小芸你别说话了!”陈翠花急得跺脚。
“快啊,你们三个小崽子,让你们妈留点体力!”
如此,三个男孩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屋门。
‘啪!’
门被关严实。
最小的蛋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哇’一声哭出来。
方学和方农左右踢他一脚,方学哑着声,“走远点哭,别影响妈。”
蛋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挪去大门口哭。
陈翠花:“……”
这时,张大芳凑过来,期期艾艾的问,“妈,大嫂咋样了?”
陈翠花看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被叫回来时都听蛋蛋说了,大儿媳生产这事和黄萍张大芳吵架脱不了干系!
“能咋样!生孩子!”陈翠花横眉竖眼的瞪她,再扫一眼缩旁边的黄萍。
“账留着回头算,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完,陈翠花急吼吼去厨房忙活,方农跟上。
方学则是在门口站得笔直,守着妈。
“我又没做错啥。”张大芳咕哝,瞪黄萍一眼,也往厨房走。
“不像某些人,连娘家人都叫来打架,还惊着大嫂,这一吵完,人就溜了,啧。”
黄萍脸白了白,闷不做声的去厨房帮忙。
整个方家充斥着一股可悲的寂静,忙碌中的气氛低沉得可怕。
有事迟来的大队长叹口气,沉着脸,先把围观的村民们疏散。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身形健硕的男人跑近。
他本是张俊朗的国字脸,右脸却有条四厘米长的疤痕,令他显得面目可怖。
更别提他现在沉着黑脸。
正是方刚。
他身后紧紧跟着方大炮。
父子俩一看坐在门口,哭得泣不成声的方蛋,心猛地一沉。
“妈怎样了!?”方大炮刚问出口,方刚已经大步冲进去,一双鹰眸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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