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是一个偶尔会做出不合常理事的小疯子。
比如现在凌晨四点,她和亚久津出现在海边。
星星被风冻得嘣脆,咸腥潮湿的空气弥漫四周,月亮下女孩像逃亡一样踩过花园草丛,从深夜不眠的海棠旁簌簌经过。裙摆摩挲叶片发出的声音,像夏天落下的第一场雨。
他们在沙滩上看日出。亚久津眼底一片青黛色,显然他有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了,在太阳出来时已垂头环膝睡过去。
出于某种怜悯,葵将他放倒在自己膝头,手指在他发间绕来绕去。
白色短发硬硬的,摸上去微微扎手,从额头捋至脑后,像顺毛安抚一只刺猬。
她想起前不久的深海旅行。
人类船只行驶过的海面,搅碎的大股海水翻滚起来像玉,像寒冰。细小的浪花像乳浆,泼泼洒洒铺到黑蓝色水面上。大朵大朵的白云像刚从被子里拆出的棉花,结实饱满,鲜嫩的白色仿佛用油画抹出了一笔。
还有一个奇怪的青年。
那时葵独自站在甲板吹海风,他站在另一侧,观察她许久后走近,递过一个叶柄长有细小绿叶的橘子,黄澄澄金灿灿。
“多笑笑吧,你长得这么好看。”调笑道,眼神却又十分诚恳。
葵握着那枚新鲜可爱的橘子,连皮一起咬下去,苦涩酸甜溢满口腔。
那人也愣住了,继而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仿佛她不是吃了一口橘子而是表演了一套喜剧。
在葵翻脸前停下,伸手向她眼前一晃,指缝间魔术般夹着一张票券。
“有兴趣看场表演吗?”
那是出院后她第一次观看网球比赛。
青年凭借参加比赛挣取费用在世界游荡,抛开公平与初衷,他的网球有趣极了,如同他本人。
船只停靠在横滨时,他要下船了,提一只手提箱与葵告别。
她往他空着的左手里塞了一枚橘子,青绿色小小个,是特意去找侍者要的。
青年举起橘子认真端详,眼带笑意。
单手拥住葵,轻飘飘的好像被一朵云拥抱了。墨绿色发丝摩擦她耳畔酥酥痒痒,伴随橘子香气的一声笑语,“我是越前龙雅,小不点,我们下次见。”
风吹动他衣角,下一秒如游鱼消失人流潮水中。
分不清他和风,究竟谁更肆意自由。
海边日出,就好像太阳是属于海洋的,破开天空的第一缕金光,是如此令人心神撼动。
徐徐升起的旭日下,仿佛一切未来都是值得期待与希望的。
葵眼睛酸涩刺痛不自觉泪流却仍不肯合上,凝视着模糊的光圈。
叹息声中一只手伸过来捂住她双眼,“直视太阳,是不想要眼睛了吗?”亚久津仰躺在她腿上,语气出奇的温和,苍白倦怠的脸沐浴阳光下也多了些温度。
他感觉到掌心湿漉漉毛呼呼,女孩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被风吹过的闪烁火星。
“你睡着了。”
“嗯。”
“太阳出来了。”
“嗯。”
“我要去学校了。”
“我送你?”
“好。”
两人沿着街道行走,途径面包店亚久津买了份早餐给她。
“我不喜欢火腿”,葵咬了一口三明治,声音闷闷的。
“闭嘴,乖乖吃掉然后去给我上学!”亚久津恶狠狠瞪她一眼。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过路行人一跳。
葵噗嗤一声乐了,在亚久津眼神威慑下乖乖低下头啃早餐。
行道树素雅的白花已然开败,春天时花朵婷婷立于枝头,未打开的卵状花苞形如白鸽,纯洁清丽。夏天只剩下绿色宽大阔叶遮挡光线。
葵踩着疏疏光斑摇摇晃晃前行,阳光跳跃在她身上,亚久津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他们在岔路口分别。
“拜拜?”
“进去吧,我走了。”
远远目送葵进校门,他才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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