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镇在江州以北,是隶属江州的小镇之一,前些年曾还是江州的产粮大镇,可随着有一年突发一阵时疫后,晦气便一指萦绕在这座小镇的上空,不光粮食大幅减产,原本居住在镇里的百姓,但凡是有些家底的,都举家搬迁到周遭富庶的镇子去了,留下来的尽是一些家徒四壁的劳苦农作户,因为田不产粮,这些农作户的日子也过得越发艰难,即便有官府时不时地接济,每年还是有许多人饿死,甚至还因为香河镇贫瘠的名声,这里还成了朝廷新开辟的一块流放地,将许多有罪之人流放到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小说文学网】

    漆黑的夜里,宁渊的马车行驶在城北的官道上,周石坐在前方赶车,白檀白眉两姐妹坐在车里缝补着一些穿破了的衣裳,宁渊则抱着本从管家那里拿来的账本在看。

    账本上记录了宁府在香河镇所有田庄的全部产业,包括有多少亩田地,房屋,下人仆从,以及近年来的收支记录,宁渊留意到,便就是从当年香河镇那场突发的时疫开始,田庄里的粮食产量当年便锐减了一半,之后就一直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不光没能上缴粮食,为了补足田庄里下人们的口粮的月例,每年宁府还要额外拨出去一笔银子,等于说维持着那处田庄,完全是把钱往水里砸的买卖。

    这种亏本的田庄宁如海当然不愿意另外掏钱维系,可问题是他不想掏钱也得掏钱,因为宁府现在所有的田地家族产业,都是在宁如海封爵的时候由皇上所赐,是天家恩典,这东西可不是说不想要便不能要的,否则你荒废了那处田庄,被人当成一个把柄告上金銮殿,绝对能治上一个大不敬之罪。

    宁渊合上账本,似在沉思着什么事情,久久不语,白檀打开车上的食盒,端出一叠姜黄色的梅子,递到宁渊眼前道:“少爷,这油灯黑黢黢的,仔细看得眼睛疼,吃颗梅子缓缓神吧。”

    宁渊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道:“让你们连夜跟着我赶路,真是辛苦了。”

    白檀没说什么,白梅却道:“是啊少爷,咱们为什么非要半夜急匆匆地出来,等到明天天亮再上路不好吗?”

    “白天赶路自然是好,可如果想要抓一些只会在夜里出来的东西,还非得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才最好。”宁渊笑着道:“这梅子不错,你们也吃几颗提提神,这回只怕还得不了安稳觉睡。”

    马车又往前行了一段,天上原本明亮的月色忽然被一道乌云遮住了,便在这时,正闭目养神的宁渊忽然将眼睛睁开,抬手一挥熄掉了马车里悬挂着油灯,外边周石也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极有默契地在此时用力挥了两下马鞭,拉车的马儿吃痛,一声长嘶之后,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呀!”白氏姐妹猝不及防,在马车里摔得东倒西歪,而在这样颠簸疾驰的马车上,宁渊却站起了身,撩开车帘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已经引出来了,就跟在后边!”周石一面扬着马鞭一边对宁渊道,“一共三个人,从出城时就开始跟着,看架势左右两边的是随从,中间那个才是正主,少爷要帮忙吗?”

    “不用,你看好车,照顾好白檀他们两个就行。”宁渊回头去看,果真见着三个黑衣人骑着马追在他们身后,其中一人看见宁渊探出了头,立刻取下背后的弓箭,抬手便朝他射了一箭,只可惜那人明显不是骑射的好手,箭矢还没挨上马车,就远远地偏开了。

    宁渊目光一沉,翻身上了车顶,疾奔两步之后,纵身一跃,展开轻功,身子流星一般朝跑在最前边那个超自己射箭的人撞过去。

    那人蒙着脸,眼神却现出惊恐,显然不知道宁渊会这般向他冲过来,当即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勒马停下,可他动作已然慢了,只感觉宁渊如月光般洁白的袍子拂过自己的脸颊和脖颈,他眼睛永远定格在了大睁地状态,就这么僵着身子滚下了马,像摊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喉咙上一个巨大的伤口还在汩汩往外冒血。

    宁渊脚底在马背上一点,反手甩掉手中匕首上沾染的血珠,身子再度腾空而起,又朝另一人撞去,那人动作却要快些,显然也是被自己一个同伙这样轻而易举就被干掉惊了魂,竟然调转了马头想要逃走,宁渊哪里会如他的意,扬手一甩,匕首立刻横飞而出,稳当当插在那人的背心上。

    同第一个黑衣人一样,第二个黑衣人同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以荣归西方极乐。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了,也正是那两人的头领,这头领经验颇丰,见宁渊闪电般已经除掉了自己的两个手下,已经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好惹的人,可他一没有盲目出手,二也没有转身逃走而露出自己的背心空门,只是拉停了马,保持着警戒的姿势,惊疑不定地看着宁渊。

    宁渊缓步走到第二个已经死了的人身前,拔出他背上插着的匕首,然后回身与那头领对视,即便连杀了两个人,宁渊身上的白袍却未沾染到一丝血迹,表情也丝毫没有杀人后的惶恐,反而平静得像是司空见惯了,那目光看得着头领脊背一寒,忽然有种直觉,今日他所面对的哪里是只有十四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根本是个从地府里爬出来的修罗鬼刹!

    该死的,那严夫人到底给自己找了个什么破烂差事,这和玉灵山上送走宁二少那次压根就不是一个级数啊!

    “说,是谁派你来的。”宁渊甩掉匕首上的血珠,朝最后剩下的那人问道。

    “是……”那人咽了口唾沫,眼里现出惊恐,几乎没加思索便道:“是宁府的严夫人,小人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不想冲撞了少爷……”那人咽了口唾沫,又道:“这两个家伙死了便死了,也算是给少爷赔礼,还请少爷放我一马,回去之后我立刻退了严夫人的单子,从此再不会来找少爷的麻烦……”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马儿后退,手却缓缓放到身后,趁宁渊不备,忽然从腰后掏出一个小臂长的弩机来,对着宁渊飞速射出三支弩镖。

    那弩镖速度太快,宁渊只来得及瞳孔一缩,胸口就被扎了个正着,甚至他瘦弱的身子都被这股力道带得腾空而起,再重重仰倒在路面上,激起一圈尘土。

    黑衣人显然对自己的弩镖很有自信,见宁渊被尽数打中,躺在那里半天没反应,想来定然是被刺了个透心凉,有死无声,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一边跳下马在脚旁吐了口唾沫,“呸,还好老子反应快,不然瞧着小子的身手,老子还不一定打得过他,严夫人居然连这小子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就叫我们来行刺,还害得我死了两个弟兄,回去得要狠狠敲上一笔才成,不然……”

    他还没自言自语完,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一阵不自然的风声,几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几乎是本能一般蹲□子,便见着一柄长剑擦着自己的头顶扫过去,他避过去了,可他的马儿却没这般好的运气,硕大的马头随着一闪而过的剑光,带着漫天血花砸落到地上,腥臭温热的马血喷了黑衣人一身。

    黑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一个狗吃屎滚到一边,可那剑光犹如跗骨之蛆,几乎道道都是对着他命门来的,待他好不容易狼狈地躲到一边,取出自己的兵器,才看清了那柄长剑主人的模样,是个戴着斗笠的高大青年。

    “这位英雄!”知晓眼前这人功夫了得,又来者不善,自己肯定打不过,黑衣人立刻又玩起了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位英雄,不知小的是何处得罪了你,小的……”可还不待他说完,那青年却动作丝毫不见停顿地欺身上来,挥剑便砍,黑衣人只勉强挡了两下,便见着自己随身带的短剑咔嚓一下,居然硬生生被对方砍断了!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这是此事黑衣人脑子里唯一冒出来的想法,也是最后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因为伴随着他被砍断的短剑,青年的长剑已经深深没入了他的肩膀,带着股庞大的力道与势如破竹的气势,几乎将他的上半身砍成了两半。

    在失去生命的最后一刻,黑衣人看见了青年藏在斗笠下的眼睛,那是一双犹如疾隼般阴鸷冰冷的眼眸,透着股摄人心魄的寒气。

    又一个男子骑着马从远处赶来,在青年身边停下了,跳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青年道:“少主你也太快了,我还……”可他话还没说完,那青年却理也不理他,扔下已经鲜血淋漓的宝剑,跑到躺在那一动也不动的宁渊身边,将他抱起来不停摇晃道:“宁兄,宁兄你醒醒!”

    男子见状也跟着上前,看见宁渊胸口插着的三支弩镖,立刻长大了一张嘴,“这……这……”

    “宁兄还有气息,快去找大夫!”那青年似乎急了眼,近乎是吼着喊出这句话,却在这时,宁渊却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还咳了两声,

    “宁兄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青年见宁渊醒了,眼里立刻滑过藏不住的惊喜,“别急,我们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呼延……元宸?”或许是天色太黑,宁渊盯着青年的脸看了好一阵,才将他的五官分辨出来,可在下一刻,原本身中了三支弩镖,应该正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他,忽然在呼延元宸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个鲤鱼打挺支起了身子,朝四周看去,“人呢?”

    “……什么人?”呼延元宸愣了一会才道:“宁兄你的身体……”

    “刚才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呢?”宁渊似乎压根等不及呼延元宸的回答,直接站了起来,立刻看到了不远处那死装奇惨的一具马尸与一具人尸,他三两步走进去,确认了是方才的黑衣人后,便立在原地静静地不说话。

    “宁兄放心,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呼延元宸走到他身后,似乎还没从宁渊“死而复生”的惊喜中缓过劲来,说话的语气都还带着些雀跃,“宁兄你的身体到底如何了,要不要去找个大夫……”

    宁渊却打断他,幽幽地回过头来,指着地上的尸首道:“你说,这个人是你杀的?”

    “不错。”呼延元宸点头。

    宁渊眼角抽了抽,深吸了一口凉气,似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抬起脚,用力在呼延元宸的膝盖上踹了一下。

    呼延元宸猝不及防,身子猛然一偏,差点摔倒,不过他身份虽然尊贵,到底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出来的,只晃了晃便又顶住了身子,只是宁渊用的力气不小,他膝盖一下子痛得发麻起来,不禁弯下腰一面揉着一面对宁渊呵斥道:“宁兄你踢我做什么!”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把这人杀掉做什么啊!”宁渊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要是想杀掉这家伙,直接在他们跟着我出城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我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能找个开阔的地方有机会抓活的,我大半夜地跑出来又费了那么多功夫准备,现在却拜你所赐,全部白费了!”

    “什么,抓活的?”呼延元宸眼神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地上早已死得透透的尸首,也顾不得自己的膝盖了,“可我不知道啊,我是看着人将宁兄你伤了,一时气愤才……”说到这里,呼延元宸目光又回到了宁渊胸口上,那三支弩镖还插在那里,随着宁渊的动作不断晃动着尾羽,可瞧宁渊这副中气十足的架势,哪里有半点受伤了的影子。

    宁渊也跟着垂头,想也没想便将那三支弩镖拔掉了,然后敞开衣襟,对呼延元宸指了指自己里边穿的一件铁灰色的内衫道:“看见了么,这是我下午才从铁匠铺里买回来的铁线衫,我早预料到了有人会在城外对我不利,怎么可能没有准备,这玩意别说几支弩镖了,刀剑想要砍开都得颇费一番功夫。”

    “那你……”呼延元宸愣愣地看着他。

    “没错,我刚才是装的,就是想等着这人放松戒备,上前查看之时,再一举将他拿下。”宁渊没好气地拂拂袖,对着呼延元宸听过他话之后,变得十分不自然的脸色,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人都死了,也不能怎么样了,倒是你,这荒郊野岭又大半夜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呼延元宸还没说话,同他一起来的闫非却在这是凑过来对宁渊打抱不平道:“宁公子,你何必对我们少主这样疾言厉色,少主他大半夜地追出城来,还不都是为你心急。”

    “为我心急?”宁渊一愣。

    闫非道:“可不是吗,这几天有关宁公子你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地,少主他关心你,原本想着晚上见你一面,谁知道你那院子里早就人去楼空,偷偷找人打探了才知道你是被家里人发配去了香河镇思过,而且居然连夜就动身启程了,少主和我才马不停蹄地追出城。”

    “闫非,胡说什么呢!”呼延元宸低喝了一声,似乎是嫌闫非话多了,闫非抿了抿嘴,想着该说地都说完了,才往后退了两步。

    “你别听闫非瞎说。”见宁渊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呼延元宸忽然心虚了一下,微微侧过眼道:“我不过是在城里住得无聊了,也想去香河镇呆上几天,碰巧遇上了宁兄你而已。”

    宁渊叹了口气,摇摇头,事实到底如何,他怎么都该看出来了,可他却给呼延元宸留了几分面子,没有出演拆穿他,而是转过身,朝远处周石停在那里的马车走去。

    “宁兄,且等一下。”见宁渊这样就要走,呼延元宸不禁唤了他一声。

    宁渊回头,“还有什么事?”

    呼延元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方才……方才我见宁兄你有危险,是直接跳下马用轻功赶来的,那马却是临时在市集买的,从未训过,现下已经跑得没影了,宁兄若是去香河镇,不如……”

    “你没有马了,他还有呢。”宁渊伸手一指向呼延元宸背后的闫非,“你二人难道不能同骑一匹?”

    “这,以我二人的体格,马儿即便扛得动,只怕也有些勉强。”呼延元宸看着宁渊,“何况两名男子共乘一骑,让别人瞧见了也会议论。”

    方才因为见着自己想活捉的人居然被呼延元宸杀死了,宁渊本来十分生气,可他踢了呼延元宸一脚,又折腾了那么几下,这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想到眼前这人的初衷也不过是关心自己,自己要是太不近人情未免刻薄,终究是摇摇头,道:“罢了,你随我上车吧。”

    摇晃地马车里被重新点亮了油灯,因马车宽敞,多坐进了一个呼延元宸这般高大的男子,也不拥挤。白氏姐妹坐在马车前部,一面用一种“少爷你瞒得我们好苦”的眼神怨怼地看着宁渊,一面替他缝补着方才被弩镖扎破了的衣裳。宁渊只穿了身中衣,盘腿坐在马车后部继续看着那本账目,呼延元宸坐在他身边,低声道:“这么说,那人是你的嫡母派来想要刺杀你的,而你想抓活口,就是为了能有指认你嫡母的证据?”

    “我倒也不指望能靠着那家伙的证词一下绊倒大夫人,不过要是能让他承认我二哥的死不是自戕,而是他出手谋害的话,那眼下我的困境,便可以迎刃而解了。”宁渊斜眼看了呼延元宸一眼,“你既然想着去找我,想来自然是听到了城里的人是如何议论我的。”

    “原来是这样,这么瞧着,我还真是帮了倒忙。”呼延元宸自嘲地笑了一下,“难怪你方才会那样生气,对不起。”

    “你……你也用不着这般,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也没真的打算同你计较。”呼延元宸忽然诚恳地道歉,倒让宁渊一时无所适从起来,他想了想,目光忽然滑到呼延元宸的右膝盖上,道:“你的腿没事吧?”

    “腿?”

    “方才我踢那一下,可是用了些力的。”宁渊一面说,一面觉得自己有些心虚,人家出于好心来救自己,自己却对对方那般不客气,也是呼延元宸脾气好,若是换了别人,见自己这般不识抬举,兴许早就转身便走了。

    “不妨事。”呼延元宸微笑道:“你那也算不上用力,更厉害的伤我都受过,怎么会在乎这个。”

    宁渊却不相信,他放下手里的书本,对他道:“你把裤子挽起来我看看。”

    “这……”呼延元宸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不必如此了。”

    “你害羞做什么。”宁渊奇怪道:“那脚是我踢的,我若是不亲眼确认没事,终究是寝食难安。”说罢,他也不与呼延元宸废话了,自顾自地拽过呼延元宸的右腿,替他脱去脚上的羊皮靴,又亲手将裤脚挽了上去,呼延元宸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最后只能露出一副认命般的表情,任由宁渊凑近了他的右膝盖仔细打量。

    “这都青了一大块,怎么还能说没事。”宁渊抬眼看了呼延元宸一下,冲白檀道:“白檀,去取药酒来。”

    “不过是些淤青,这种程度随便磕磕碰碰都能碰出来,哪里算是伤。”呼延元宸对宁渊这副认真的态度有些失笑。

    “亏你还是练武的,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宁渊险些翻了个白眼,“膝盖与手肘没有肌理防护,瞧上去是人身上最硬的地方,却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若是平日里不去注意,稍有些差池,那么整条胳膊或者整条腿就有可能因此废掉。”

    此时白檀已经取了药酒与药棉来,宁渊先用药棉浸了药酒在自己手背上试了试,才轻轻涂到呼延元宸膝盖上淤青的地方,并一圈圈细细地按摩。

    药酒散发着一丝凉意,呼延元宸的注意力却没在那个上边,而是情不自禁落在了宁渊脸上。宁渊表情极为认真,一旦酒液从药棉里浸出来,顺着呼延元宸的小腿往下流,都会被他立刻用手指拂去,那一瞬间的接触,与宁渊指腹上的温度,总让呼延元宸心底有种捉摸不透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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