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别的事吗?我本来想这么问,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显然布莱克也意识到了有人在朝这边走来,他立刻警惕起来,朝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微朝声音来源的方向侧身,凝神听着。
“阿波里昂。”他用气声在我耳旁说到。
尽管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近在咫尺,但此时再开门明显是来不及的,要进入公共休息室需要在门口的木桶上按照正确的节奏敲赫尔加·赫奇帕奇,不用想都知道这不是悄无声息就能完成的,况且万一一时紧张弄错了,大半夜还要淋一身醋。
目前这个走廊拐角没有任何密道可供藏身,而祈祷阿波里昂不会走过来看又太过冒险——毕竟这是赫奇帕奇通往厨房的必经之路。
这样看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我碰了一下布莱克,指向厨房。
回去?
我记得之前听波特说,阿波里昂抓夜游的时候虽然爱在厨房这边晃,却从来不进去。
布莱克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侧过身从口袋里一把抽出魔杖,拿出来的时候顺手带出一卷用旧的羊皮纸,他低头扫了一眼,又塞回口袋,然后朝我浅浅笑了一下。
很浅很浅地翘了一下嘴角。
“阿波里昂一走你就立刻回休息室。”他低声说完,魔杖朝不远处一个楼梯凌空点了一下,使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像有人想要悄悄从上面通过一样。
阿波里昂的脚步声此时已经很近了,显然他也注意道了那个吱呀作响的楼梯,和蔼的声音传过来:“孩子,别当我傻,你把楼梯弄出声来糊弄我,怎么着也别一直弄响同一级台阶啊,听着像你在台阶上蹦跶着要让我过去一样。”
布莱克:“……”
见没人回答,阿波里昂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年轻,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厨房跑。”
眼看着他要往这边拐,我的心跳越发剧烈,紧紧握住魔杖,想着要不干脆就还是像上次一样冲出去算了,毕竟真要不管不顾跑起来,我就不信自己跑不过一个快要退休的管理员。
咳,上次是小羊排拖慢了我的速度。
想必是察觉到我的紧张和僵硬,布莱克略带嘲讽地瞟了我一眼,似乎在笑话我的胆量,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就你胆子大,不是照样傻到被阿波里昂笑话吗?
“他一走你就立刻回休息室。”
布莱克又用气声快速重复了一遍,接着大步走出了拐角。
我愣住了。
在霍格沃茨呆了这么多年,还真第一次亲眼见到有胆子夜游大摇大摆冲着阿波里昂就去的。大概这位快要退休的管理员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猖狂的学生,他一时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布莱克高昂着头迈步跨上楼梯,还漫不经心地朝自己挥了挥手,才反应过来要去抓住这个夜游的学生。
格兰芬多跟我们赫奇帕奇果然有代沟。
确认两人都已走远,我以最快的速度敲对旋律,进了公共休息室,还碰上半夜肚子饿打算去厨房吃夜宵的魁地奇队长安德森,他见我回来,明显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回来了克莱尔,你也去的厨房?没有人吧?”
“没人。”阿波里昂去追一个格兰芬多勇士去了。
安德森放心地出去了,临走还不忘跟我说:“以后晚上饿了别自己一个人出去,你黑魔法防御术那么差,真遇到危险怎么办?下次再饿了去找艾米莉,叫她陪你一起,反正她半夜也经常出去吃东西。”
我:“……”
七年级级长艾米莉·瑞西亚,赫奇帕奇公认的美人,前两天刚刚答应跟他正式交往。
你这样会失去女朋友的啊安德森!
我回去的时候露西已经睡了,我的轻手轻脚爬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同寝室的凯特琳·霍尔也没睡,蒙着被子在小声啜泣。
她还有两天满十六岁生日,家里面没管她的意见,直接让她跟一个纯血的男孩订了婚。
我不禁又想起布莱克听到我不去舞会时那个带了一点审视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高高悬挂的四个沙漏中,格兰芬多的红宝石一点没少,反倒是我们的宝石少了很多。
大概昨天布莱克最后还是把阿波里昂甩开了。
“你说我们少的分数啊,”露西咽下一口炖牛肉:“昨天晚上安德森饿了去厨房吃东西,直接撞上了半夜出来吃夜宵的费立维教授,他还说是特意跟你打听了外面没有人才出去的,一进厨房南瓜汁都没喝上一口就看见费立维教授坐在旁边啃鸡腿。”
我:“……”
好惨。
那之后好几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
说来奇怪,我虽然每次都能在魔法史课上呼呼大睡,却是一个睡眠很浅的人,稍微一点点动静都能把我弄醒。
这天夜里凯特琳·霍尔又偷偷藏在被子里啜泣。
我翻了个身,努力了半天实在没法忽视她的抽泣声,最后干脆放弃,平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我跟凯特琳不是很熟……至少没有熟到跟露西那个程度,这种时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法做。
平心而论,凯特琳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巫,三年级的那个情人节我还帮一个格兰芬多的男生给她送过情书。
身为老实本分的赫奇帕奇,我们宿舍四个姑娘虽然十三岁的时候都有了喜欢的男孩子,但说到底谁也没谈过恋爱。情人节那天下午,这个用撒着金粉的蝴蝶结包着的粉红情书在寝室一露面,另外两个姑娘的尖叫声让我差点误以为自己捧回来的是一颗龙蛋。
那个男生叫卢克·布鲁德曼,同样也是三年级,身材高大,长相帅气,是格兰芬多的击球手。讨论了一个晚上,我们觉得他跟我们活泼可爱的凯特琳十分般配,而凯特琳也没辜负我们的期望,情人节第二天下午就捏着粉红情书,拉上我壮胆,红着脸在魁地奇球场答应了卢克的交往请求。
那时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刚刚结束训练,卢克队袍还没换下来,听到凯特琳轻声羞涩的那声“可以”,激动地一横扫帚,直接带着她绕城堡兜圈去了。
真好,我这样想。
凯特琳为爱奔月之后,黄昏球场旁就剩下了我自己一个人,我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把厚厚的围巾拉上来挡住耳朵。在以波特为首的一帮人的打闹起哄声中,我朝远到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二人看了一眼,最后视线慢慢落在波特穿着金红队袍的背影上。
他走在几人的中间,学着卢克的样子横起扫帚,边走边朝身边的队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二月的霍格沃茨还有些冷,他的队友哈哈大笑,传到我这里就只剩下风声了,但按他一贯恶劣的性格,我猜大概是“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与我共乘一把扫帚吗?”之类的。
可能再加上一句“要知道,情人节就要过完了,除了我可不会再有人邀请你共乘扫帚了。”
哄笑声中,那个队友屈肘撞了他一下,波特便毫不示弱地撞他的肩膀,打打闹闹中还不忘习惯性地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揉乱。
波特的头发永远是乱的,尤其是刚训练完在扫帚上被风吹了两个小时之后。平时就乱七八糟像一堆硬邦邦的毛线团缠在一起,这时候更是像海格小屋旁边羽毛树枝横飞的那个鸡窝。
我那个时候似乎是想笑,但是嘴角弯了一半就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又拉拢下来。
真好。
凯特琳跟卢克是三天前分的手。
紧接着的那节魔法史卢克没去上,凯特琳却不敢翘——那是五年级我第一堂没管波特是不是又在给伊万斯写情书的魔法史,我坐在凯特琳前面,也不敢睡,一眨不眨地盯了宾斯教授两个小时,挺直腰板挡住身后一直在偷偷掉眼泪的姑娘。
露西坐在我旁边,跟我一个动作。靠窗倒数第二排,我们俩端坐如钟的挺拔身影在教室一片蒙头大睡的学生中十分突兀,甚至使宾斯教授在讲义翻页的时候还远远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时候我害怕极了,要知道宾斯教授讲课的时候从来都不管也不看下面的学生在干什么,他看过来的时候我捏住桌边的手指关节都泛着白。万一他点凯特琳·霍尔的名字……那我就立刻站起来,我视死如归地想,反正宾斯教授看上去连卢平和伊万斯都分不清楚。
好在最后平安无事,宾斯教授只是抬了抬眼皮,便又低头念讲义了。
上了五年级,分手的人多了起来。
凯特琳不是个例。
前一段时间我们学院六年级的一个学姐刚把小一届的男友甩了,没过两天又听说拉文克劳一个姑娘跟我们学院五年级的维克多·修斯特分开了。
露西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都是五年级,凭什么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情侣们一个个感情稳固,就我们学院天天不是被甩就是甩人。
所以她这一阵天天抱着个水晶球,甚至义愤填膺到见了情侣拉着手在路上走就有冲上去给人看手相的冲动。
所以说,露西真的什么都用不着担心,我每次把她从小情侣那里扒拉回来的时候都这么想。
凯特琳的抽噎声渐渐小了下来,呼吸也平稳许多,我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枕头套里,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来,当时买领带夹的时候一时冲动,提前五个月买的生日贺卡……在我跟布莱克夜游补作业回来的那个晚上就被塞回了箱子里。
是有点傻了。
偶尔有的时候,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干脆明天起来就去找波特告白算了——比如今天晚上。
往往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它掐掉,但是最近几天,它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起来。
大概黑暗的夜晚里这样脆弱的情绪就是很容易乘虚而入。今晚是个雨夜,大雨倾盆前天空阴云密布,往常能通过床头墙上那个圆形小窗透进来的银白的月光被乌黑翻滚的云层挡得严严实实,天边连流萤一样若隐若现的星星都看不到。
灯熄火灭后,真的就只剩漆黑了。
我像是一个青春期里多愁善感的十三岁小姑娘一样,突然满心都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明天就去告白。
明天就去。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最后寝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轻柔呼吸声,我平静下来,慢慢舒展开身体,躺平,闭上眼睛。
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威尔说的没错,我就是傻。
我强迫自己想着在魔药课上新学的药剂配方,满脑子都是甲虫眼珠、鼻涕虫的粘液、老鼠脾脏和双角兽角粉的时候,我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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