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亭岳饶有兴致的问道:“清润在泉城竟然这么受欢迎?在京城的时候,他吸引美娇娘的魅力可远在我之下哦!我看只有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春心萌动,才倾慕他那种金玉其外的小白脸,真正有见识的美人,还是欣赏我这种雄姿英发的爷们。”
丫蛋撇撇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宋公子内外兼修、文武双全,不知比你强多少倍,只要眼睛不瞎,谁还分不清美玉和顽石?”
杨亭岳调侃道:“当面贬低自己的夫君,夸赞其他男子,莫非你也是宋清润的爱慕者?”
丫蛋满脸羞红,却大方的承认道:“那又怎样,慕少艾之心,人皆有之,你不也有心上人苏可卿吗?我为了促成你们的姻缘还积极出钱献策呢!”
“你倒诚实,你若喜欢别人家的公子,我倒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只可惜宋清润是未来的驸马人选,怕你是干眼馋也不能染指喽!”杨亭岳一语惊醒梦中人。
丫蛋心底涌起无限失落,却不乏自知之明:“他不是驸马人选,我一介草民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但谁也不能阻止泉城的女子对他想入非非,所以你只要有神来之笔,咱们就不愁销路,我为你和苏可卿的缘分可是煞费苦心了!”
“你无非是怕我借你的银子,才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如果捅下娄子,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六二五,你背靠侯府这棵大树好乘凉,最后恶名由我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杨亭岳心里门儿清。
丫蛋抱臂扬头,冷笑道:“本来就是为了你抱得美人归,才惹下一堆烂摊子,难道还让我背黑锅?我把发财路子给你指出来了,走不走随你,皇上不急太监急什么?”
杨亭岳现在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还管什么兄弟道义、情理舆论?只要不是谋财害命、律法难容的买卖,他都能豁出脸面去干一票,于是悄悄吩咐丫蛋:“这件事先不要向外透漏风声,我先把画像多备份一些,等发售的时候要迅速卖完,这是一锤子买卖,否则画像一旦流传出去,清润看见肯定会立刻找到源头,咱们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丫蛋明白,完全配合他的指示,备全了笔墨纸砚和颜料,便替他把门望风,不让外人前来干扰。杨亭岳独自在书房废寝忘食作画,他和宋清润总角相交、一块在京城长大,一闭眼睛,宋清润的一颦一笑就能在脑中闪现,因此各色神态都描绘的活灵活现。
杨亭岳每画完一张,丫蛋都爱不释手、赞不绝口,真是太赏心悦目了,就像本尊站在你面前一样生动逼真,比起以前市面上流传的画像,精华糟粕立见分晓。虽然都是速成的画像,可线条自然流畅,表情动作都毫无违和感,有的轻裘缓带、意态闲雅,有的凌空舞剑、如傲雪青松,有的似笑非笑、双目含情,有的英眉轻蹙、俊脸含愁,有的醉眼迷离,魅惑众生……
杨亭岳用功一个多月,共画了300多张宋清润的画像,还有30多本精装的图册,宣布大功告成,准备出门开拓售卖渠道。那些小册子都是他深夜独自创作的,也不知道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眼也不让丫蛋瞧,偷偷的装订好,让小厮们拿出去卖,定价还高的离谱,一册一价。丫蛋背地里跟踪,看见听雨和飞雪竟然守在勾栏院和青楼的门口,把那些图册卖给一些娼妓、优伶、小倌儿和嫖客,那类人出手阔绰,有几册竟然卖到了二十两银子。
那些单张的画像丫蛋都逐一欣赏过,先挑出一百张差强人意的,让春柳她们带到集市上,卖点心的时候暗中对一些富庶人家的女孩出示,赶集的姑娘一般都出自小门小户,或者大户人家的丫鬟,因此定价也不能过高,每张也就卖三五百个铜钱。
另外筛选一百张无可挑剔的优等图,每张定价不少于一两银子,放在了白雅珠的琳琅阁,等那些富贵人家的闺女前来买首饰的时候,让白雅珠私底下展示给她们看,保准都会春心荡漾,不惜花上几两银子买回去大饱眼福。白雅珠还有些胆怯:“万一被宋公子知道了,还不带人拆了我的店铺?”
丫蛋安抚道:“姐姐放心,你只要报上杨亭岳的大名,说你是替他卖的,肯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于是白雅珠战战兢兢的卖了几幅画,不料还带来许多回头客,顺便多卖了几套店内的首饰。画像很抢手,不到十天就卖了一半,她也大着胆子提高了售价,最后剩下十几张的时候,竟然被几个富商家的女孩抬价竞拍,一张卖到了三两银子,不由后悔之前那些都卖的便宜了。
丫蛋把精挑细选的一百张符合学生审美的,亲自抱着偷偷溜进兰园来卖。她在脸上涂了丑陋的妆容,确保没人能认出自己,藏在几棵大榆树后面,女学生们下课时经常来此嬉戏。第一天的十几卷画售完以后,兰园的女孩们便私底下流传开来,第二天都迫不及待的等在树丛后面了,常欢喜带来的画被一抢而空,只好派丫头回家再取十卷。到了第五天头上,丫蛋把家里的存货一起搬来,连春柳她们在集市上没卖完的劣等画像也都高价卖出了。
这期间,杨亭岳又日夜赶工,画了十几本册子,一本就能卖几十幅单张画像的价钱,丫蛋很好奇他画的是什么,便趁其不备,去小厮的房里偷出来两册藏了起来。
等到大家手里的画像都卖完了,几人统计了一下收益,竟然赚到白花花1000多两银子,丫蛋犹不知足,还想继续捞金,杨亭岳奉劝道:“适可而止吧!过不了几天,本尊就要打上门来兴师问罪了,难道你想让人家抓个人赃俱获吗?”
丫蛋认为:“反正已经把人得罪了,卖一百张和一千张的区别,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杨亭岳吓唬她:“别以为有我这个罪魁祸首顶缸,你就能置身事外了,宋清润可不是宽宏大量的主儿,若触犯了他的底线,早晚遭到他不择手段的报复。”
随着宋清润的画像在泉城流传开来,许多赝品盗版图画也相继问世,一些画手为了赚钱,粗画滥描、薄利多销,有些画工低劣的图像,一张只卖十几文,许多布衣贫女也都人手一幅了。于是宋清润一时之间在泉城声名鹊起,比锦芳楼的花魁还红,大家见面打招呼都不再请安问好、说天气如何之类的,而是问:“你手里的画像是哪个版本的?我这几张太不上档次,有好的借来观摩共赏。”
宋清润在竹园上学,总感觉路上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如芒刺在背,尤其看过那些粗陋拙劣的画技,更是气的七窍生烟,发狠要把这个始作俑者揪出来严惩不贷,但派人彻查了许久也没找到源头。因为当时售卖书画的摊子已经遍布泉城大街小巷,很多卖布匹、胭脂、零食、杂货的门店也都出售此画,甚至导致泉城纸贵,白雅珠也无须担心了,假画越多越能掩盖真像。
宋清润的母亲宋如菲知道以后,也气的咬牙切齿:“把那些不知死活的售画人,都带到衙门来吃一顿板子,看谁还再敢兴风作浪、诋毁我儿的清誉?”
宋清润忙安抚母亲:“这些一时兴起的玩意,热闹一阵也就无人问津了,那些人究竟也没触犯哪一条律法,草率治罪、引发民怨,怕给父亲招来公报私仇的酷吏之名,虽然有些画风不雅,也不妨碍被文人墨客传为一则美谈,古有宋玉,今有宋清润,儿子也算美名远扬了。”
宋如菲被爱子一番话逗笑,也不再追究了。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这以假乱真的雪片似的画像中,偏偏有一张杨亭岳的真迹落到了宋清润手中,被他一眼识破。于是他当晚便暗访常家大院,先找杨亭岳当面质问:“我在泉城住了好几年,都安常处顺的,也没出现这般无头公案,你这条臭鱼一进来就搅的满锅腥,有什么宿怨旧仇不能当面挑明?非要背后耍阴招。”
杨亭岳早有心理准备,见他把自己的画甩到面前,巧言狡辩道:“我何尝玩什么阴招来着?只不过偶尔得见泉城画师们的粗鄙技艺,画的还是贤弟你的皎皎仪容,实在不堪入目,才一时技痒描绘两幅,故意流传到市面上,让他们惭愧汗颜、有所收敛,别再糟蹋笔墨、丑化贤弟的仙姿玉颜了。”
宋清润将信将疑,总感觉此事和杨亭岳脱不了干系,却也没有确凿证据判定他就是主谋,于是客套的询问:“贤伉俪婚后日常是否和美?世兄居住这偏僻之地可还习惯?若闲来无事,可常去泉城与弟会晤,聊解烦闷。”
“你每日在兰竹书院潜心攻读学业,我怎好无事相扰?”杨亭岳做贼心虚,躲他还来不及。
宋清润好言相劝:“世兄何不一起去书院就读?以你的才情和家世背景,稍微用功便可登科入仕,将来也好封妻荫子,强过在这荒野之地终身碌碌无为。”
“我闲散惯了,也不热衷于功名,只想过这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就不要去亵渎诗书圣地了。”杨亭岳说的没错,他若去了竹园,一定会败坏书院原本的好风气。
“人各有志,世兄襟怀开阔,不被名缰利锁牵绊,弟也羡慕的紧。”宋清润又闲谈几句便告辞了。
杨亭岳送到大门外就回房歇息了,宋清润不甘一无所获,趁着天黑又翻墙溜进后院,见正房亮着灯,便隐身墙角树后,少顷两个丫头从房内出来小声说道:
“也不知三爷那两本图册上画的什么,姑娘每晚看的入迷,却不让咱们瞄上一眼。”
“每天看完了就锁在箱子里,生怕我们找见偷窥,以前什么宝贝也没这样藏着掖着。”
宋清润听了犯疑,便不顾礼节闪到窗前查探,时值盛夏闷热,夜里也不关窗户,常欢喜独自歪在凉榻上,正捧着一本册子看的津津有味,只见她眉眼低垂、纱衫半掩,姿态慵懒妩媚、乌发散落披肩,散着裤腿未穿鞋袜,莹白的纤足随意晃荡着,脚趾甲上丹寇流光溢彩,不禁让宋清润一阵脸红。
丫蛋那日偷的两本册子,是杨亭岳画的春宫图,一本是龙阳风月版:譬如宋清润被绳子绑在床上,一凶悍男子在床边鞭打凌虐,宋清润表情享受而又痛苦,让人心生怜惜且血脉喷张,迎合了那些虐恋情深爱好者的口味;还有的把漫步云端的谪仙公子,踩进污泥里尽情的踢打,宋清润的如玉脸庞还溅上许多泥点子,袒露的脖颈和前胸显现几道醒目的血痕,这是专门画给那些平日嫉妒宋清润的猥亵男子,安慰他们心理的不平衡,发泄他们报复的快感。一册十几页,如此种种,画面各异。
还有一本偷香窃玉版:花前月下、树林野地、鸳鸯戏水,与各色美女偷欢的画面。一个个衣衫半解、风情万种,宋清润或调情、或坏笑、或轻嗔、或抛媚眼、或搔首弄姿。丫蛋不禁佩服杨亭岳的画技,把宋清润的神情刻画得勾魂摄魄、惟妙惟肖,更佩服他对观者心里的揣摩,完全满足了一干色女泛滥的春心,真不愧是久在风月场合浸淫的花花公子。丫蛋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怎禁得起这些画面的诱惑?一头扎进去就意乱情迷了,以至于宋清润走到跟前她还没发现。
宋清润为了查清真相大胆进入房内,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画册翻看起来,丫蛋当场石化,以为自己又恍然入梦了,只见宋清润的气场上演着一系列天气变化:胸膛起伏不定,如疾风暗涌;脸色阴云密布、似骤雨将倾;目光凝冰绽雪、像闪电裂空;声音如清泉激石,话语却平地惊雷:“嫂夫人半夜对着愚弟的画像痴迷的流口水,莫非是对弟产生了什么禁忌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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