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伯昂:“找你非得有事?”
“……”
罗星贝静静地看着他。
窗外合欢花开的正旺,微风吹过,沁人心脾的香气,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室内。
清新又略带甘甜的味道,跟罗星贝给人的感觉相似。
丁伯昂深吸一口气:“舒坦!以后我每天都来闻一下。”
罗星贝只当他在病房闷太久,特地跑出来透透气:“你闻你的,我要开吃了。”
泡面桶盖刚被掀开,佐料味道就把花香全都压了下去。
丁伯昂立马回头,在罗星贝吃下第一口前,眼明手快地把面夺了过来:“什么口味的,我替你尝尝。”
等罗星贝反应过来,他已经吃了两大口,并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汤汁。
“好吃吗?”
“不好吃,”丁伯昂嫌香菇鸡汤口味的太过清淡,“我爱藤椒味的,够麻,够过瘾。”
“有的吃就不错了,这可是我的午餐。”罗星贝抱着胳膊,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点没发觉哪里不好吃。
丁伯昂抬眼坏笑,故意吸溜出声音,罗星贝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
“废话。”
不得不说,他在讨打方面的造诣,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状态。
“你继续,我上班去了。”
罗星贝拢了拢开衫外套,住院部空调不要钱地吹着,她怕冷不怕热,平时在家也只扇风扇。
“欸,我错了,这个给你吃,”丁伯昂放下叉子,依次摆出披萨,意面和玉米汁,“罗医生上班辛苦,应该吃好点。”
“谢谢,”罗星贝掏兜,“一共多少钱,我拿给你。”
给钱,是丁伯昂没有想到的,以前他周围那些小伙伴全是蹭吃蹭喝的主。
罗星贝不喜欢欠人情,她摸边身上所有口袋,凑了五十一块三毛钱,明显不够:“都给你,剩下的用泡面抵扣,回头你想吃了,可以找我要。”
“罗医生,你真可爱。”
罗星贝浑身一激灵,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我老了,配不上可爱这个词。”
“好像有点道理,”丁伯昂抚平现金边边角角,认真地想了想,那就……
“那就,罗医生,老可爱了。”
“……”
很好,今天这顿打他是逃不掉了。
罗星贝放下食物,用纸巾擦了擦手,踮起脚尖,照着丁伯昂的额头,直接来了一记脑瓜崩。
然后,轻描淡写道:“罗医生,除了老可爱,还老有劲儿了。”
丁伯昂‘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罗医生还是心软,弹脑瓜崩一点都不舍得用力,像是挠痒痒。
他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故作委屈:“打傻了,你负责啊。”
“嗯,傻了我养你。”
“养我需要很多钱,每个月上万块的药费,不仅会把你吃穷,还得我倒贴一些进去。”
这么算来,挺不划算的。
罗星贝:“你倒贴的不是我,是药商。”
医生的治疗费比药品便宜多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丁伯昂听罗星贝说过,治疗肺高药物的公司,都有申请专利,贵贱高低由不得旁人决定。
患者拿钱买命,拿命赚钱。若工资能负担的起药费还好说,大家更多是入不敷出,一个字,苦。
不是每个人都能月薪过万,而且生病的人,根本能劳累,加班熬夜挣工资,不够支付住院费的。
丁伯昂难得安静了下来,他跟着罗星贝收拾窗台上的食物残渣。
罗星贝转身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挽病号服的袖子,大概是怕热的缘故。
男人跟女人对冷热的感知度,有着很大的差异,好好的长袖被丁伯昂穿成了短袖。
他手臂上的留置针,和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也因此现暴露了出来,
这些印迹好似魔咒,不动声色地吞噬着他身上阳光和开朗的性格,又好似一根锁链,捆绑着他的四肢,限制了他的发挥。
本该在篮球场上奔跑,肆意挥洒汗水,或是通宵熬夜玩游戏的年龄,却被针头,药水拴在病房里。
就像他故意把胸前第一颗纽扣,扣在第二颗扣眼处一样,无声地控诉着不忿和倔强。
错位感带来的乖张,和无处安放的躁动,让罗星贝感受到一种特有的割裂感。
她好像听到丁伯昂在心里埋怨,质问:为社么?凭什么!
每个病人必经的心理路程,深夜情绪崩溃,放声大哭。
有些人擦干眼泪,醒来继续面对狼狈不堪的生活,有些人沉浸在负面情绪里,寸步难行。
罗星贝突然很想问,住院还习惯吗?
事实上,在丁伯昂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垃圾,帮忙扔掉的时候,她问了出来。
“不习惯,”丁伯昂满腹牢骚,“洗澡喝水都不能随心所欲,每天除了打针,吃药,睡觉,再没别的事情可做……”
罗星贝了解,医院就是治疗,休养之地。
既然来了,就该把工作,烦心事等抛诸脑后,将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才对。
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还笑,”丁伯昂叹息。
罗医生的笑极具蛊惑力,埋怨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话说,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罗医生能不能额外开恩,准我一天假。”
“哪天?做什么?”
“下个月四号,参加比赛。”
算起来,他住院也有十多天了,刚好距离四号还有一周的时间。
肺高属于慢性病,一般来住院的病人,差不多治疗一个多月,也就能出院了,接着回家继续吃药养身体。
丁伯昂第一次住院,根据他的身体情况来看,四号那天还无法出院。
罗星贝思索着往走廊尽头办公室走,丁伯昂那个着急,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后面,不停地央求,拜托。
罗星贝转身:“非参加不可?”
“嗯,对我来说很重要。”丁伯昂随意洒脱的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认真与严肃。
“可以,不过……”罗星贝话风一转。
丁伯昂的心又跟着提了上来:“不过什么?”
“明天导管检查,我需要先看看结果怎么样。”
“那行,”丁伯昂转身回病房,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罗星贝也换上了白大褂,十五床的病人今天办理出院手续,她得开好医嘱给护士。
一双白净的小手刚准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就听到门外有人进来。
她以为是丁伯昂去而复返,头也没抬,问:“还有什么事吗?”
来人嘿嘿憨笑两声:“是我,贝贝。“
罗星贝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发现说话的是孙韬。
“吃了吗?”他问。
“吃了。”
罗星贝注意到他手中拎着一个半大的玩偶,最近很火的卡通形象。
估计是给蒋医生道歉用的,手里没有食物,也不知道他中午干嘛要主动说,帮自己带饭。
还好她有吃丁伯昂给的食物,不然要饿一下午肚子。
“我就说嘛,罗医生那么大的人,会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午餐,”小陈突然出声,吓了罗星贝一跳。
她比较瘦,又站在孙韬身后,整个人都被他给挡住了,不说话很难被发现。
孙韬解释:“我们半路上遇到客户,忙到现在,一着急,就把带饭的事情给忘了。”
“嗯,”罗星贝缩回电脑屏幕前,继续刚才的工作。
小陈见状用胳膊捅了捅孙韬,俩人互相交换眼色,又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最后孙韬在小陈犀利的目光中妥协。
他提了提手中玩偶,犹豫着开口,支支吾吾道:“下个月,我准备带优秀员工去近郊游玩,你哪天休息,我根据你的时间做安排。”
罗星贝想了想,自己好像没空潇洒,手里的论文还未完成,另外pah界有个新的诊断方向,需要她带领团队学习研究。
“你们玩吧,我走不开。”
孙韬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没事,以后我单独带你去。”
“……”小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又拿胳膊肘捅了捅他。
孙韬有些不耐烦,回头瞪了她一眼,小陈昂着脖子,瞪了回去。
俩人一来一往,中间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孙韬怕被发现,干脆不去看她,转身去问罗星贝:“你忙完没?蒋医生在不在?你陪我去跟他当面道歉。”
“我在上班,”罗星贝飞快地打出一行字,患者用药情况,因为孙韬打岔,不小心把利尿药物剂量写错了。
她揉了揉眉心,按下退格键删除:“蒋医生在门诊大楼,五层,心外科诊室,不知道怎么走的话,问导医台的小姑娘,她们知道。”
“那……”孙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身后小陈给拉了回来。
“那你忙,我跟陈总一起去。”
罗星贝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四个字:形影不离。
她拿过左手边的杯子,想要喝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起身走到饮水机旁。
其实她更喜欢热水间的开水,眼下接饮水机里的水,也只是图方便,在红色按钮下方出水的那一刻,她听到丁伯昂的声音。
“你是孙韬?”
“嗯。”
“难怪,”丁伯昂声音听上去懒懒的。
罗星贝发现,他跟别人说话,都是一副没睡醒的状态,慵懒散漫。
但跟她交流时,好似变了个人,不仅像打了鸡血,还总说些很欠揍的话。
“你是他秘书,小陈?”
“是呀,”小陈拔高声音问,“你是谁?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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