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一个连吃饭喝水等,生活小细节不同的问题,都能杠上千楼的地方。
没了现实中的诸多束缚,人在虚拟世界里更容易放飞自我。
情感纠纷话题,更是网友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恶意评论,和不计后果的人身攻击,满屏皆是。
孙韬的发言很快被顶成热帖,评论谩骂丁伯昂的同时,中伤编派罗星贝的言论也跟着迅速发酵。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女人被年轻富二代追求,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换个没钱的试试,估计罗医生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听说她最近在跟孙韬要分手费。】
【两头通吃啊,人品败坏,她叫什么,以后看病绕开点,晦气。】
……
丁伯昂仅仅扫了两眼而已,就捕捉到这些乌七八糟的内容:“分手费?两头通吃,嫌贫爱富,呵,说的是人话吗?”
“都让你别看了,评论里没几个正常人,”小胖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安慰,平息愤怒情绪,但不管用。
诋毁罗星贝的字眼,银针似的,一下一下扎在他心上。
丁伯昂被气到耳鸣,此刻,他听不进去任何劝说,还有孙韬那家伙,真当医院没网是吧。
“帮我联系他,就现在!”
他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吓得小胖呆在床边不敢动。
“傻站着干嘛,快点!”
“噢噢,”小胖颤颤巍巍地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点开通讯录才想起来,他没有孙韬联系方式,“你知道那孙子的号码吗?”
“我……”
“我……”
丁伯昂胸口好似堵了块大石头,压得他无法正常呼吸。
“哥,你脸色不太好,”小胖有点慌。
面色发青四个字,他只是听说,从真正看到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好哥们脸上看到。
他手忙脚乱地拿过扔在的氧气管,再次为丁伯昂戴上。
丁伯昂摇头拒绝,又费了好大力气憋出俩字:“纸,纸。”
“湿纸巾,还是抽纸?”小胖难得细心一回,可惜没用对时候。
丁伯昂每次尝试开口说话,都会有一股铁锈味,顺着血管涌像嗓子眼。
害得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复几次,最后,他到底是没忍住,咳了两声。
咳嗽声很轻,就这么轻轻的两下,直接把小胖给吓哭了。
“哥,有血,你在咯血!”
丁伯昂摊开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此景此景,莫名的熟悉,对了,上次他拔针头带出的血液,也似这般滴落在床单上。
当时他自嘲:“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来大姨妈来了……”
然后,罗星贝就推门而进,一不小心跟他撞了个满怀。
丁伯昂跟她开玩笑,说她主动投怀送抱,罗星贝生气,把他没输完的药水,重新开了一份。
现在他多么希望罗星贝推门而入,他很害怕,鲜红的血液,让他头晕目眩。
小胖在旁边流着泪擦拭血渍。
“我没事,”丁伯昂强忍着口腔难闻的血腥味,安慰他,“气急攻心而已,把血咳出来就好了。”
“嗯嗯,”小胖吸了两下鼻涕,语带哽咽,“我按床头铃了,等下护送跟医生就来。”
“那你还哭,”丁伯昂皱眉,小胖的抽泣声令他心烦,“快擦干眼泪,在医院绝对不能哭。”
“嗯嗯。”
怎么能不害怕,俩年轻小伙子,健健康康地成长到二十多岁,面对突如其来的咳血,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丁伯昂将视线挪向别处,不去看沾满血渍的纸巾,尽量保持平静,以此掩饰内心惊慌。
他躺下,准备休息会儿,只是脑袋刚沾上枕头,那股像是生锈的铁腥味,再次袭来。
丁伯昂急忙跑去卫生间,对着盥洗池一通乱咳。
白池壁四周溅满了红色斑点,场景有点像案发现场,触目惊心。
小胖在门外看着,不敢打扰,现在的丁伯昂,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
但凡有人靠近,他都会亮起利爪,露出獠牙,做出疯狂的反击。
没人能从容面对突如其来的疾病,如果有……
好吧,没有如果。
丁伯昂自认为不是个坚强的人,他的软弱和恐慌,完全取代了积极乐观向上等,正面情绪。
他躲起来,默默地忍着,可越忍越难受,越咯越厉害。
他尝试转移注意力,一遍又一遍地擦着洗漱镜,上面的水渍,模糊不清地映着那张苍白的面庞。
丁伯昂想要看清楚,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的未来,他的理想,他的生活,就想眼前的洗漱镜,被水模糊的一塌糊涂。
绝望,孤独,恐惧,波涛汹涌般地袭来,窒息感将他淹没。
周遭环境变得犹如梦境,就连池子里的流水声,都充满了沉闷感。
恍惚之中,丁伯昂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应该是医生跟护士来病房了。
他踉跄离开盥洗池,由于太过着急,行到卫生间门口时,脚下一软,人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天呐,”管床护士一个箭步,飞奔到丁伯昂身边,“千万不能摔着。”
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跑来的速度也很快,但仍没能及时接着丁伯昂。
“就差一点点,”护士很自责,要是自己早点来,就不会发生摔倒。
好在病房地面相对比较平软,没有给丁伯昂造成擦伤。
紧跟着赶来的主治医生,连忙把人抱回床,另外两个护士,迅速接上心电监护等仪器。
医生一边轻唤丁伯昂名字,一边观察仪器上的生命体征。
上面数值显示的心跳,血压,血氧等,都正常,丁伯昂吸氧后,也醒了过来。
他并没有完全昏迷,医生护士忙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
血液上涌感觉也随着清醒,变得愈加强烈。
丁伯昂侧身扒着床边,又要咳嗽。
医生蹲下,与他保持高度一直,并递去纸巾。
丁伯昂接过抹了抹嘴角,抬头太有气无力地问医生:“我是不是没救了。”
“别瞎想,咯血是肺高压病人常见的现象,过高的压力会引起肺部毛细血管破裂,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惊慌,惊慌只会适得其反。”
老病患都知道,了解疾病,掌握基础的自救措施,能在突发情况下,保住性命。
但病人毕竟不是医生,第一时间去医院才是关键,不过懂罕见病的医生很少,有些地方医生可能还没患者了解病情。
所以,病患有必要多储备治疗知识,自己专业,才能令非此专业的医生信服。
丁伯昂所在的医院,有着最优秀的医疗资源和最专业的医师团队,即便出现突发状况,也能立刻得到救治。
可丁伯昂不了解病情,他像所有第一次经历咯血患者一样,惊慌失措,做了错误的举动。
“像你这样,”医生捡起他用过的纸巾,发现上面并没有血迹,“把咯出的血,咽进肚子里,是大忌。”
咯血时,一定不要憋着或者吞咽,因为容易堵塞气管,造成窒息。
“你现在仔细感受下,出血点是从身体哪一侧冒出来的?”
丁伯昂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左边。”
“来,咱们轻轻翻身,左侧朝上躺着……”医生一点点地引导着他,“很好,轻轻咳一下……”
“咳……咳咳,”声音很轻,丁伯昂几乎是攥着拳头咳的。
医生:“别紧张,护士已经把药给你用上了,把残血咳出来,会舒服许多。”
丁伯昂的情况不严重,咯血量很少,没达到晕倒的程度。
刚才倒下,估计是心理原因,过度焦虑恐慌导致身体出现不适。
医生将窗帘拉开,让他多看看室外:“万物生长靠太阳,人长时间呆在昏暗的环境下,容易发霉。”
自从大叔搬去别处,另一张病床空着后,丁伯昂就再没靠近过窗户,又加上罗星贝很少来。
他干脆没了兴致,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窗帘从未拉开过。
时间一久,心理暗藏的负面情绪,不断发酵,直到遇见今天热搜事件,导火索被点燃,情绪失控,身体便表现出一些列不良反应。
医生没上网,不知其中缘由,安慰和开解病人的话,并未起到很好的效果。
虽然道理都懂,但知易行难。
窗外阳光照的丁伯昂昏昏欲睡,床头仪器滴答声,成了催眠曲,等医生再次询问有没有不舒服的表现时,他已闭眼熟睡。
护士来换药,动作很轻,不想把他吵醒,病人多休息总是好的,
“派个人在旁边守着,”医生担心丁伯昂情绪问题,“他家家属怎么每次都不在?”
护士:“工作忙,最近多亏是小胖在旁边照顾。”
小胖待丁伯昂比待亲哥都要好,丁伯昂咯血,他跟着难受。
护士跟医生匆匆赶去病房时,他不敢凑上前,因为害怕添乱。
他挥洒着泪水跑到楼梯口,给丁筱发消息:“丁姐,丁伯昂咯血了,你们快来,快来,快来……”
发完消息,小胖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支撑,瘫在楼梯扶手上。
回想当初,他不顾父母阻挠,执意玩游戏,而被赶出家门。
流落街头之际,他遇到了丁伯昂,丁伯昂带他回住处,管吃管喝,还拉他进战队,实现电竞梦想。
知遇之恩,需要一生去报答,所以丁伯昂退出战队,他二话不说,也选择了退出。
丁伯昂经常责备他没出息:“跟着我退出有什么意义,你就该潜伏在战队,做个威胁教练,准备随时上位的不安分成员。”
小胖虽然脑袋笨,但眼睛还算好使:“战队没了你,让我带几个混子,不如直接杀了我。”
即便战队里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大神级的人物,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丁伯昂。
因为那晚在街头,丁伯昂说过一句话:梦想的路上总能遇到志同道合者,你我家人都不理解咱们,无所谓,不放弃,努力前行,是对她们最好的诠释。
越想到这些,小胖越愧疚,他能遇到丁伯昂,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现在,他要把这份幸运让给丁伯昂,愿他快快好起来。
“唉,又是一个孤立无助,求上天保佑的可怜人,”某位家属从楼道里经过,拍了拍小胖肩膀,“感到无能为力的话,就多提供些情绪价值吧,多做他喜欢的事情,让病人开心起来。”
小胖缓缓地直起腰,陌生人的劝导很暖心,事情没到孤立无助,无能为力的地步。
他可以去找罗医生,解铃还须系铃人,网络风波,已经影响到了当事人,不能任由孙韬造谣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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