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肯定是前者,”赵星光来护士站取东西,刚好听见。
小姑娘说话声音很轻,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三好学生。
“中途辍学太可惜,”罗星贝建议她继续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参加高考。
“对,”赵星光附和,“考上大学,你就能躺平睡大觉了。”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大学生活轻松,其实并非如此。
医学生考不完的试,看不完的书。
罗星贝让他别误导小姑娘,话没开口,就被人抢先了去。
丁伯昂:“睡大觉?没钱吃药,你睡得着吗?”
赵星光:“睡得着,而且睡得很香。”
“你当然睡得着,你是男孩,”丁伯昂以前没见过,住院后,大开眼界,各种奇葩每天都在发生。
有次俩夫妻在走廊里吵架,女方生完孩子得了pah,婆婆知道后,怂恿儿子离婚,下家都找好了。
槽多无口。
社会虽然在进步,但重男轻女家庭仍不在少数。
“家里男孩生病,父母肯定会砸锅卖铁给他治疗,”丁伯昂往中间挤了挤,隔开赵星光,又向罗星贝寻求认可,“你说对吧,罗医生。”
罗星贝:“……”
“对个屁,”赵星光不甘示弱地挤回去,“你家锅是金锅,铁是陨石铁,卖了能在二环买大别野。”
丁伯昂惊讶:“哟,艺术家说脏话。”
“艺术家也是人,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说吗?”
“能说,但超然不群,高雅风流的气质,突然俗气了呢。”
“关你什么事……”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罗星贝皱眉:“安静俩字看不到是吧,要吵回房吵,别在这里。”
丁伯昂乖乖闭嘴。
赵星光忍了两秒,实在憋不住:“哎,我再说一句,就一句。”
“小妹妹,”他拿出一张空白画纸,“人生就像这张纸,从无到有,都需要你亲手描绘,内向的人画孤独,豁达的人画天空,你想画什么?”
“嗯……”小姑娘犹犹豫豫地扣着手指,她不太明白赵星光想表达什么。
丁伯昂白眼翻上天:“说人话。”
赵星光回他一个白眼:“我家庭条件也很差,但我凭借画画,获得了金钱和荣誉。”
小姑娘投来崇拜的目光
“相信我,你也可以,坚持下去,雨后彩虹最为绚丽。”
鸡汤大法,三分钟时效。
丁伯昂也是服了:“加油打气,外加送一副彩虹画,能改善她的处境?”
没钱吃药还是没钱吃药,父母偏心,重男轻女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赵星光:“你有好办法,你来。”
罗星贝干咳两声,生怕他俩再杠起来。
“好,我们不吵,”丁伯昂掏出一张名片,“药店联系人,你吃药直接给他打电话,不用担心费用。”
远水解不了近渴,钱,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谢谢,谢谢,”那姑娘连连鞠躬,“我以后会加倍还你的。”
“还什么还,”丁伯昂摆摆手,几万块钱,对他来说,也就买个游戏皮肤的事情。
赵星光:“富二代只会砸钱。”
丁伯昂:“我乐意,你看不惯,你也砸。”
“我送她的那张彩虹画可以卖钱折现,”赵星光不屑。
“你觉得小姑娘舍得卖?”丁伯昂看向那女孩。
她摇头,的确舍不得,即便舍得,她也没有渠道,难遇到懂画之人。
“那我收你为徒,好好学,今后出师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没问题,再不用向别人伸手要钱。”
“诶,你注意用词,”丁伯昂不爱听。
说他富二代挥霍无度也就算了,什么伸手要钱,嘲笑人。
“你清高,你卖的不是画,是对我等凡人的施舍。”
罗星贝夹在他俩中间,够够的:“姑娘,我先送你回病房。”
丁伯昂跟赵星光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没罗星贝在,他俩也打算离开。
“你们别走,继续吵,”罗星贝像教导主任一样,让二人留在护士台,“什么时候吵完,什么时候回病房。”
赵星光:“……”
丁伯昂:“……”
俩人相看两厌,很有默契地转开脸。
罗星贝穿梭在各个病房里,就是不往护士台走。
罚站的俩人,等不来让回去的口令,也不敢擅自离开护士台。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丁伯昂无聊到给旁边绿植擦灰尘,赵星光拿个平板在上面写写画画。
往来护士嬉笑调侃:“下次你俩在站岗时,换一下装扮,病号服太限制发挥了。”
“换汉服,最近年轻人,都喜欢这么穿。”
丁伯昂说自己适合纨绔世子装扮,让护士们给赵星贝来个神笔马良,比较符合艺术家身份。
赵星光:“好说,我先画道门,把你送过去,永远别回来了。”
“那不行,我会想罗医生的,除非你把我俩画一起。”
“你求我啊。”
“我求你,”丁伯昂但凡有一丝犹豫,都是对罗星贝的不尊重,“就现在,立刻,马上画。”
“排队,你前面还有1000+人……”
“给你钱,我有钱。”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有钱不就是用来为所欲为的吗?”
就钱这一问题,俩人展开了深刻讨论。
一个守财奴,一个‘败家子’无论怎么理论,消费观念都无法达成一致。
好在罗星贝忙完及时赶来,不然俩人又要掐起来。
“下次你们如果再吵架,就换个方式冷静,手拉手站岗护士台怎么样?”
俩人异口同声:“不行。”
想想都可怕。
“那好,跟我来,”罗星贝领他们去办公室。
他们俩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从前面看,罗星贝像是被保护的公主殿下。
从后面看,根本看不到她的背影,两座人形大山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回到办公室落座,也看不见她的人,只能听个声音。
“是这样的,刚才那位小姑娘的情况,在我们科室并不少见,她很幸运,能遇到你们,但其它患者可能还面临吃不上药的情况……”
进口药真的很贵,因为药商申请了专利,垄断市场。
罕见病患者的痛楚,药品可选择的种类很少,救命药,没有可替代方案。
南方城市患者为了活下去,被迫组织当地病友跑医保,其中各种奔波,有些险些累到住院。
结果是好的,他们所在城市,率先将肺高压纳入医保,给患者减轻不少负担。
有药吃的情况下,大幅度减少病人住院率,按时复查,遵医嘱,能够提高生存时间。
最希望患者活下去的是医生,至少目前为止,肺高压这个病的医患关系很融洽。
大家都在努力,寻找出路,共同参与,一点点突破难题。
罗星贝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加入进来:“我没有让你们捐钱,扶贫的意思。”
丁伯昂:“罗医生,你可以有这个意思,我很乐意。”
赵星光:“罗医生,我怀疑某人喜欢你,且有证据。”
丁伯昂扑哧一声笑了,整个心内肺高压科室的人,都知道他对罗医生的心思。
但当着本人的面,直言不讳讲出来的,他还是第一人。
“兄弟,突然发现,你还挺……”丁伯昂思索了一下,觉得用‘有趣’二字,形容比较贴切,“没错,就是有趣。”
“巧了,我也喜欢罗医生,诺……”赵星光示意他看电脑旁边的相框。
那里面画着缩小版罗星贝,脖子上挂听诊器,q萌可爱。
赵星光的杰作,能被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很开心。
丁伯昂轻哼一声,有什么可炫耀的,就跟谁没有似的:“诺……旁边钥匙扣看到没。”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香囊,里面合欢花香气,已经闻不到了,可罗星贝仍没舍得扔。
足以说明,她对香囊的喜爱。
赵星光:“我认识罗医生好些年,你刚来医院几天?”
“这你甭管,你不一样没追到人家,还认识了那么久。”
“……”赵星光无语。
他若是说之前罗星贝有未婚夫,丁伯昂肯定会接‘那又怎样,结婚都能离婚,归根结底,罗医生根本不喜欢你。’
正事刚开个头,话题就歪的拉不回来了。
罗星贝不该对他俩抱有希望的。
“散了,散了,”她瘫坐在椅子上,闭眼摆手,“饭点儿了,你们吃饭去吧。”
赵星光:“我们不饿,先说正事,继续,继续……”
“我有点累,过两天再说也行,”罗星贝揉了揉眉心,或许找他们来就是个错误。
她原计划为肺高压患者,建立一个公益组织,科普,宣传让社会上的人,了解肺高,引起关注。
让罕见病不再罕见,从而解决病人根源性问题。
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改善生存质量,公益机构还是能产生些许作用的。
她觉得肺高公益机构如果成立的话,由患者们带头发起,亲自参与运营,策划,会比别人更加投入。
在疾病方面,大家能做到感同身受。
有共同目标,努力向着好的方向出发,结果自然不会差。
丁伯昂跟赵星光俩人,一个经济条件不错,一个时间充裕,很适合作为公益机构的创始人。
可他们刚才的表现,有些令人担忧,到底是没经过世事的年龄。
“我们不走,除非你把话说完。”
俩人很倔强地站在办公桌前。
罗星贝喝了口水:“那好,我直说,香囊和q萌画像,诸如此类的东西,抽屉里有很多,包括刚才用的水杯,都是患者送的小礼物。”
上回有个男患者会勾织,他用毛线勾了个小羊驼挂件。
罗星贝拎来包包给他们看,羊驼细长脖颈上缠着彩色小围脖,耳朵用红色线绳做点缀,超级可爱。
可能用久了的原因,洁白的身子部分,磨出一层毛球。
“我很感谢大家的喜欢,手工礼物代表患者对我医术的认可。”
既然开口说了,就干脆利落地说个明白,罗星贝不想另外生出误会。
“你和他和他们,都是明海的病人,我是明海医生,治病救人,职责所在,我拒绝和病人发展其它感情,包括爱情。”
被喜欢的人拒绝,滋味有些不好受。
赵星光早就料到会这样,他感觉还好,没特别伤心,还能笑着跟罗星贝开玩笑:“那作为补偿,你得给我介绍女朋友。”
罗星贝:“当然可以,不过前提你得好好吃药治疗,维持低危状态,对自己负责,对人家女孩负责。”
“哈哈,我尽量……”赵星光笑着看向丁伯昂。
他哑巴似的一句话没说,站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桌上的香囊。
[对自己负责,对人家女孩负责。]
没错,自己是个病人,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照顾喜欢的人?
丁伯昂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带笑着将香囊从钥匙扣上取下,转身,走回病房。
赵星光以前没留意,现在才发现:“他一直是同手同脚走路吗?”
不是,他走路很好看,昂首阔步,阳光灿烂,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只有刚刚,脚步突然凌乱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