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仍旧蒙昧,光德殿内外灯火通明。
一叠的通传声中,赵喜年身着青布袄衫,昂首入殿,端的是文人傲骨。
正是李朝歌先前跟沈氏夫妇说的,要等的人。
身着大红官袍的张世君缩坐在地,狼狈不堪,一身的臊气。在看清赵喜年的脸时,瞳孔猛地一缩,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
眼看着他靠过来,文臣忙捂着鼻子往旁边躲,生怕惹上一身骚。
赵喜年将张世君的落魄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走到李朝歌身边,朝上见礼。
“草民风州赵喜年,见过陛下。”
真切地听到他的名字,从未见过赵喜年的文阁,整张脸都黑了。
到底怎么回事?
坠了崖的人非死即伤,他怎么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上上下下,哪儿有受过伤的样子!
难道是见了鬼了?
那厢,皇帝盯着下头粗布麻衣的书生,拧眉道:“李爱卿状告驸马顶替了你的状元之名,可是真的?”
赵喜年恭敬道:“回陛下,草民不知。草民只知张世君若能得状元,那草民即便进不了三甲,也不应当落榜。”
一旁的李建业趁机道:“陛下,不如就让赵喜年背一背他考卷所答,届时与试卷一比便知。”
皇帝也同意了李建业的提议,问道:“赵喜年,你可背得出来。”
赵喜年郑重道:“自然可以。”
见他笃定,皇帝立刻让人去找来试卷,这才让赵喜年开始背诵。
赵喜年略一回想,便直身抬首,将当时的策论回答一一背出来。
策论题目乃是如何治理饶州常年水患,赵喜年条理清晰,侃侃而谈,说到激动时还比手画脚,志气冲霄。
满朝文武逐渐听得认真,时不时颔首赞同,目露赞赏之意,唯有张世君的眼眸逐渐灰暗。
一篇策论背完,赵喜年朝皇帝一拱手,“回陛下,这便是草民的试卷内容。”
负责查对的福林忙道:“陛下!一字不差!”
皇帝顿时气急攻心,扶住龙椅把手才勉强撑住,“竟有人敢更换试卷,偷梁换柱!简直是胆大包天!谁是今年科考的主考官!”
一声怒吼直接喊嘶了嗓子,皇帝忍不住咳嗽起来,当即牵起了所有人的心。
福林忙上前劝抚,却被他一手拂开。
龙颜大怒,文阁扑通跪了下去,“陛下息怒,是老臣负责今年的科考,老臣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
快要打瞌睡的太尉悠悠道:“老文啊,驸马可是你一手推举的,就连驸马与五公主的婚事都是你撺掇的,这查到最后要是你自己徇私舞弊,那算什么?”
文阁当即瞪了江崇一眼。
他就知道今天这个老家伙来上朝,肯定没安好心!
“陛下明鉴,老臣也是被驸马蒙蔽!若是陛下不相信老臣,可以让其他人来查,老臣绝对清清白白!”
皇帝明显有点撑不住了,怒道:“此事就由老三你来查!”
李建业忙应下,“儿臣领旨。”
跪着的文阁眸光一沉,暗暗咬牙。
皇帝再看疯疯傻傻的张世君,厌恶道:“扒了张世君的官服,即刻拉出午门五马分尸,朕不想再看到他!”
绝望的张世君这才想起来叫唤求饶,人却已经被拉出了大殿,那股骚气仍旧在殿中萦绕不散。
不多时,外面传来张世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令人不禁皱眉。
皇帝缓了缓,看向赵喜年,“即日起,恢复赵喜年的状元之名,回乡探亲之后,就直接去饶州上任知府一职!”
群臣大惊,郭安王忙道:“陛下,状元才入仕便去饶州任知府,担当重任,只怕难以服众啊。”
皇帝不耐道:“能写出如此策论者,当担大任。赵喜年,你莫要让朕失望!”
赵喜年受宠若惊,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话不说就接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一时间,丞相气的身子微微发颤。
今日赵喜年是因李朝歌翻身,不必说,赵喜年定会对李朝歌感恩戴德,李朝歌又是四皇子李岐的人!
虽然李岐如今被通缉,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差池,让他卷土重来?
变相说来,饶州城这块肥肉算是落在了李岐嘴里!
对他们二皇子一党是大大的不利!
群臣本就心思各异,谁知,皇帝喘着气道:“查出这两桩欺君大案,李爱卿功不可没,朕心甚悦。李爱卿又在武林大会上得魁首,可谓文武双全。如此大能之人,朕怎能不重用?特封李朝歌为御前侍郎,伴朕左右!特令,与沈正理一同,继续查清妖孽旧案!”
这谁还管赵喜年配不配去饶州当知府啊?群臣的心思全跑到劝皇帝收回这一荒唐旨意上了。
女人怎么能当御前侍郎?
当个女官就顶天了!
还让她跟着一起查案?
还是查的妖孽旧案!
李岐是不是妖孽还重要吗?他都已经弑君谋逆了!
无论是哪一党,此时此刻都格外的一致,七嘴八舌地劝着皇帝。
皇帝本就难受的很,现下脑瓜子嗡嗡的,坚持着最后一口气道,“谁再多说,就一同拉出去斩了!”
“唰”地,除了江崇和李建业、李朝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高呼着:“还请陛下三思!”
眼看着皇帝要气晕过去,李建业忙从中周旋,“陛下为正淑妃之名,继续查妖孽一事也是理所应当。但李朝歌身为女子,陛下不如封李朝歌为御前女官?”
群臣忙附和。
皇帝拧眉坚持:“李爱卿虽为女子,可比你们这群男的强太多!不信,就让她跟光禄寺卿比试一番,她要是赢了,你们都给朕闭嘴!”
莫说那些朝臣了,李朝歌都傻眼了。
她如今根本不能动武啊!
不知为何,昨日起她便浑身不适,今日更是疲惫难受,如今能站在这光德殿上都是硬撑的!
但皇帝见朝臣被压下去,趁机问她:“李爱卿觉得如何?”
李朝歌又不得不死要面子答应:“臣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满意地松了口气,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陛下!”
瞬时间,朝堂一片混乱。
等皇帝被抬走,李朝歌也没精力跟群臣一起去守寝殿了,直接出宫上了马车。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大事,李朝歌精神一懈,隐痛便如浪潮般涌来,魂肉好似要分离一般,疼到窒息,熟悉的死亡气息将她包裹。
李朝歌痛苦地挣扎着,想起了,这是到了李岐说的每月扎针的时候!
可李岐他如今在哪儿啊……
下刻,她两眼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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