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清晨,但不知何时下起了磅礴大雨。
冲霄门上空,乌云漫天,连成黑压压的一片,致使天空极显朦胧,寻不着那原本应该十分明媚的晨光,至于大地,虽然并非漆黑,但却是有了灰色,令人心头无端地升起一股压抑之感。
此时此刻,秦牧不顾大雨的侵袭,傲然挺立在天门峰那一处光秃秃的,好似一块方形平台的峰顶之上。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发出阵阵“啪啪”的声响,可是他不为所动,他的眼眸之中,只有一面奇异大鼓的倒影。
那奇异大鼓两面漆黑,不知是蒙了一层什么皮质,不过想必也是由某种极其强大的远古凶兽之皮制成得,毕竟那鼓面之上,隐隐透露出一股穷凶极恶的恐怖气息。
而它的鼓身,则是以一种不知名的玉石铸造,虽说经历了无数年的风吹雨打,但依旧是通体晶莹,隐约中还散射出迷蒙的血色光晕。
“传闻此地布有一个极其强大的保护阵法,只要该阵法一日不被破除,此地便一日不会崩溃。更重要的是,凡是有人靠近那震天鼓,该阵法便会自行运转,将前来尝试击鼓之人化作一幕光影,投射到虚空之上,供所有冲霄门之人参观,以防有人作弊……”
内心默想着,秦牧却始终都没有轻举妄动,甚至此刻距离他来到此地,已然过去了半炷香有余的时间,但他的身子,却依旧处在传送阵之内,显然他来到此地之后,一直都处在沉思与观察的状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隐约间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早在他初临此地之时,他便有种被凶兽盯上了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他陷入了犹豫之中,不敢迈出传送阵半步。
“那阵法,真得只有那么简单吗?为何这无数年来,前来尝试的人会越来越稀少,真的是因为条件太过苛刻了吗?”
秦牧内心产生了种种的疑惑,他想到了灰衣老者的劝阻,想到了一些关于天门峰的传闻,想到了很多很多。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来此似乎是个错误,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那便绝无后退之理,更何况他还用自己项上人头做了保证,若就此回去,是自落人头,还是当缩头乌龟?
总而言之,那震天鼓,他必须得去敲,但是自己的安危,他也务必得确保周全,反正也没人规定他该什么时候动手,因此多观察一会儿总不会有错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发现此地的某些凶险之处了呢?
“只可惜我还未能产生神识,不然的话观察起来定能方便很多,并且其效果,比之肉眼也必是好上百倍不止!”
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子之后,秦牧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再三观察之下他也没能发现什么问题来,因此他在做了最后一番挣扎后毅然踏出了传送阵之外,并且还径直朝那震天鼓走了过去。
传送阵距离震天鼓足有三十丈距离,这点距离若是在其他地方,秦牧眨眼便能跨越,但是此地乃是他冲霄门之圣地,他再怎么不羁,也不至于为了贪快,而在此地肆意展现自身的本领。
秦牧的步伐不大,脚步落下也很轻,就好似门庭信步一般,那悠然的模样,丝毫不像要去干大事,而是与游山玩水无异。
当秦牧进入那震天鼓十五丈范围之时,原本乌云密布不时还有雷龙闪现的天空突然产生了一丝异变。
这一点秦牧并没有发现,因为他没有仰头去看,若是抬头的话,他必然能够发现,他头顶的乌云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地退散了,取而代之得,竟是一块四十五度倾斜着的巨大光幕。
正如传闻之中所言,那光幕倒映着秦牧的一举一动,因为光幕无比巨大,故而整个冲霄门,无论哪个角落,只需要抬头仰望天空,便可将光幕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杂役院某片庭院之中,一名看似木讷的中年站立于屋檐之下,他愣愣地凝视着天空,双目无神,似乎是在思考人生一般。
可是当他看到那光幕缓缓凝聚而出之时,露出了无比惊讶之色,再做细看,竟发现光幕内倒映着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物。
“咦,那不是秦牧吗,他……他这是要去尝试敲响震天鼓吗?”
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木讷中年那无神的双目之内渐渐有了精光,他看着秦牧那淡漠的脸庞,口中喃喃道:“既然你在我即将放弃之时选择做如此疯狂之事,我便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你的身上,倘若你能敲响震天鼓,我便继续坚持下去,如若不然,我则自行离去,从此不再过问修神之事!”
在外门的每一个角落,凡是有人的地方,凡是能够看到天空的人,他们无一不是仰头看天,在看到秦牧的刹那,一个个露出了或诧异,或嘲讽,或崇拜,或好奇的神情。
其中论诧异以林浩辰为最,他看着秦牧一步步走进震天鼓,在诧异的同时更是紧紧地握住了双拳,乃至其指间关节发白,双臂隐隐颤抖。
僵持了片刻之后,才突然松开,随后自我安慰道:“他不可能敲响震天鼓的,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尝试一下罢了,绝不可能敲响震天鼓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对秦牧的了解何等深刻,以至于他想欺骗自己,都感觉十分得困难。
若论嘲讽,徐天成绝对名列三甲。
他眼眸之中浮现出浓浓的鄙夷之色,嘴角更是挂着轻蔑的笑容,内心暗暗道:“不自量力,你就算打败了林青雁又如何,哪怕是寻常的半步神通强者,也绝难敲响那震天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在众人面前出丑!”
至于崇拜和好奇,暂且不论,因为这两类人数量不多,且并无拔尖者,但值得一提的是,不知为何恰巧路过外门的林青雁,此刻却是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色。
只见她嘴唇发白,一双玉手紧紧握着拳头,甚至连纤长的指甲深陷进了肉掌之中,她也丝毫未觉。
此外,她那凝望着秦牧脸庞的双眸之中,更是露出了丝丝痛恨与迷恋之色,这原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此刻合一,无疑是将她内心的复杂给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这也难怪,她从小便被家人灌输着强者为尊的理念,潜移默化之下,使得她择偶的唯一标准便是修为的高低,甚至可以说,唯有天资卓绝,足以傲视同辈之人,方可被她所青睐。
这一要求不可谓不低,天资卓绝尚可,但是傲视同辈,那无疑是极其苛刻的要求,哪怕是君傲天这般的人物,也无法称其为傲视同辈之人,然而秦牧,恰恰达到了她的要求。
与秦牧一战,她深刻的了解到,同辈之中,甚至于整个神通境之下的所有修士,无人能够与秦牧媲美分毫!
“他不可能敲响震天鼓的,一定不可能!”
默默地祈祷着,林青雁觉得自己内心似乎已经乱成一团了。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期望秦牧成功才对,可是下意识间,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希望秦牧成功敲响那震天鼓,甚至希望秦牧能够创造那三响的奇迹!
内门,那十六大副峰以及八大主峰之上,同样有无数人发现了天空之中那一片巨大光幕的存在,但他们仅仅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去多做打量了,唯有少数心性稍差之人,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参观起来。
事实上即便是他们,也仅仅只是因为平日里一味地修炼感觉太过枯燥,这才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进行观看得,于他们而言,秦牧是什么玩意都不甚清楚,又怎么会对秦牧抱有分毫的期望呢?
“这小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也难怪会被冲昏头脑,居然跑去敲震天鼓,那震天鼓是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能够觊觎的?
不过也好,倒是给小爷我添了几分乐趣,就且看他如何出丑吧,但愿他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百折不挠看起来才带劲嘛!”
一名长相猥琐的青年男子如是想着,不仅仅是他,几乎内门之中所有抬头仰望光幕的弟子,均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当然,也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君傲天。
君傲天在发现秦牧正是那妄图敲响震天鼓之人后,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对于秦牧他并不了解,但也不是太过陌生,至少秦牧与血沙河的一战,他可是记忆犹新的。
“这小子,傲骨十足,只可惜天赋不行,修为更是低得可怜,他去敲鼓,但愿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才好。”
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韵味轻吐着话语的同时,君傲天双目一凝,其眼瞳之中的倒影随即放大无数,直至最后,甚至能够看清秦牧鬓角的发丝随风飘荡,就好似他已然站在了秦牧身边一般。
秦牧并不知道在内门之中还有一个君傲天如此关注于他,不过即便他知道,以他的性子,顶多在一阵沉默之后露出无动于衷的神情,那不是假装,而是本性使然,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真传弟子的关注,而是内门长老的关注,是整个门派的关注,他……
欲要一鸣惊人!
脚步起落之间,秦牧缓缓走到了奇异大鼓之旁。
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那漆黑的鼓面,鼓面并不平滑,反倒是有些凹凸之感,就好似癞蛤蟆的表皮一般,不过因为颜色太深,故而肉眼无法将这种细微的粗糙看清罢了。
“这鼓,似乎在向我传达着某种意志,只是这种意志,我现在无法感受清楚,因为我与它之间,还缺少了一层关联,或许将它敲响之后,我能够明悟它想传达得,究竟是何种意志……”
秦牧口中喃喃,雨中的他,身影从淡漠中突然有了转变,一股惊人的气势从他体内轰然席卷而出,仿若剑起半鞘,锋芒还未毕露,但其中凛冽,无人敢于小觑!
随着他气势的升腾,上天似有心衬托一般,在此前从未有过的九天雷音,猛然间隆隆炸响,更有一条紫电长龙贯穿了天地,瞬息间闪耀了世界。
白光之中,有一道傲然挺立的身姿,那是秦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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