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还没说话,撞住她的人倒叫唤起来了。

    “哎哟,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的?撞死我了!”

    顾晚晚后退一步,她和这个人相撞不假,但可不是她撞上去的。

    仔细打量,摔倒的人二十七八岁,精瘦,留着两撮小胡子,发色棕黄,有点卷,毛茸茸的像只大型犬。

    他捂着肚子叫唤,哼哼唧唧的。

    顾晚晚虽是公主,但自就不受拘束,学艺时跟着师兄弟们混江湖,回京了偷留出宫玩,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

    一看眼前这家伙,就知道,遇上碰瓷的了。

    “撞疼你了?”

    “没错,撞疼我了,哎哟,我这肚子一阵阵的拧肠疼,”黄卷毛儿没好气地说。

    “那要不这样,我陪你去医馆?费用我来出。”

    “我才不去,我走不了,动弹不得,啊,好疼!”

    “那你不去医馆,你打算怎么着?”顾晚晚问。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给我三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顾晚晚差点气笑:“三两?你可真敢要,店里的伙计一个月还挣不到三钱,你上来就要三两?”

    黄卷毛儿翻个白眼:“你撞到我了,除了看病,怎么也得赔点儿,反正不给钱你别想走!”

    顾晚晚拍拍放银针的小布包:“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什么?”

    “银针呐,今天算你运气好,碰到姑娘我,我给你扎一扎,让所有的病都消失,还不收你诊金,如何?”

    黄卷毛儿睁大眼睛,看着她真拿出根针来,细且长,颤微微的,反着冷光。

    “你——你别乱来啊!”

    “怎么能叫乱来?我可告诉你,为了练针,我没少拿狗狗练手,像你这样的卷卷毛,我用过好几只了。”

    黄卷毛儿:“……”

    恰在这时,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传来一声低笑。

    顾晚晚这才注意到,那边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人不知道看了多久。

    细一看这车,嚯,真阔啊。

    乌木车身,雕刻着精致花纹,车轮上都镶嵌着天然花石,车帘用的是浣云纱,透光又柔软,如云一般轻风拂动。

    前面两匹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要高出半个头,四肢健壮,光乌光闪亮,脖子下头挂着金灿灿的铜铃。

    别的不看,只看这几样,就足以买下这街上的几间铺子。

    辆帘一动,一把玉骨扇先伸出来,紧接着是重花月锦的广袖,无袖花,滚着金边。

    “你,过来,别难为这位姑娘。”

    玉骨扇上托着一枚黄灿灿的金锭子。

    顾晚晚眸子微眯,这位是谁?出手真豪气。

    地上碰瓷的黄卷毛儿一见金锭子,眼睛都冒金光,一下子跳起来,奔过去。

    一边是三两都不给,一边是金锭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哪知,他跑到跟前,手一抓抓了个空。

    那把玉骨扇连带着金锭子又收回去。

    “你干什么?明抢?”

    黄卷毛儿怔在当场:“我……”

    “你什么你?本公子就是让你过来,看看我的金锭子晃不晃眼,趁着阳光好,赶紧晒一晒,以免发霉,你怎么还动手抢?”

    别说黄卷毛儿,就连顾晚晚听着都惊呆了。

    还有这一说?

    “你刚才还抓了一下,碰到没有?”那人隔着帘子说,“碰到了!我的金锭子上有几道划痕。不行,你这一爪子给我抓下不少,赔钱吧。”

    黄卷毛儿:“??”

    谁家的黄金锭子抓一把就能抓下几道子?

    不是,他根本没碰着啊!

    “这位公子,我没有抓到,刚才……”

    “你的意思,就是本公子冤枉你了?”那公子原本平静的声音微微一挑,“本公子讹诈你?”

    黄卷毛儿无言以对。

    人家马脖子上的黄铃铛他都买不起。

    人家讹诈他?

    黄卷毛儿有苦说不出。

    “公子,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待哺的孩子,求你高抬贵手……”

    那公子扇子击着掌心:“让本公子高抬贵手不难,就看你肯不肯做。”

    “公子请吩咐!”

    “去,给那个姑娘道个歉,鞠三个躬,她若肯原谅你,这事儿就算了了。”

    黄卷毛儿和顾晚晚同时一愣。

    顾晚晚还正看戏,讹人反被讹,挺有意思,怎么事情一转,转到她身上来了?

    黄卷毛儿回过神,连连点头:“好,好。”

    他跑到顾晚晚面前:“对不起,姑娘,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讹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为了给老母亲治病,为给孩子买吃的,就出此下策,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鞠躬。

    顾晚晚也没把他放在心上,既然得到教训,也不必抓着一个小人物不放。

    “行了,天子脚下,当好好做人,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也能养家糊口,”顾晚晚摆摆手,“赶紧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行骗。”

    “是,是!”

    黄卷毛儿一溜烟地跑了。

    顾晚晚上前两步,对着马车里的人道:“多谢公子相助解围,就此别过。”

    “慢着,”那人声音带笑,“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

    顾晚晚:“??”

    “什么?请说。”

    “依照刚才的情形,他要是闹下去,怕是对姑娘的清誉有损,自古女子清誉大过天,这样算起来,姑娘可是欠了在下天大的人情,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合适吧?”

    顾晚晚眸子微眯:“那依公子的意思呢?”

    那人干脆利索道:“这样吧,看姑娘柔弱,挣钱不易,这天大的人情就卖给你。”

    “一口价,三十两。”

    顾晚晚:“……”

    刚才黄卷毛儿要讹她三两,现在这人模狗样的家伙,要讹她三十两。

    “公子,你看我像有三十两的人吗?”

    “你要没钱,”公子略一迟疑,“用东西相抵,也成。”

    顾晚晚从上到下打量自己,要是那株三星凌花草还在,倒值点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想要什么?我身上并没有值钱的物件。”

    “本公子想要姑娘的那套针。”

    顾晚晚眸子顿时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她这套针,与平时大夫用的针不同,更细更长,这只是外观,实际上材质也不同。

    是三师兄花费了一个多月,特意为她打造,送给她的生辰礼。

    别说三十两白银,就是万两黄金她都不换。

    顾晚晚冷笑一声:“公子,不如这样,你干脆打死我,或者送我去京兆府大牢吧。”

    “姑娘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耍无赖了啊。”

    顾晚晚气得差点骂人:到底是谁在耍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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