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一口一个“萨国舅”,像耳光打在荣贵妃脸上。
“晚晚,他就是个混帐东西,哪配是什么国舅?
此事怪我失察,该早早防范,早就告诫过他们,谁知还是这样。”
荣贵妃说着,用帕子压压眼角,柔弱无辜又可怜。
顾晚晚根本不吃这套,对皇帝道:“父皇,萨国舅既是愿意出银子,荣贵妃也愿意表诚意,若不成全他们,岂不是太可惜了?”
皇帝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暗自好笑。
晚晚可真像她母后,聪慧冷静,更难得的是,多了几分狡黠。
他略一点头:“说得是,准了!”
赵大萨大喜:“多谢皇上!”
荣贵妃也行了礼:“皇上放心,臣妾保证,以后定会好好约束他们,不会再发生此类事。”
“不过,”顾晚晚话峰一转,“话得说在前面,这可不是你们慷慨解囊,而是应该的。”
荣贵妃眸色一凉。
赵大萨火往上冒,花了这么多钱,反倒是应该了?
“银号的非法所得,可不是小数,赵大萨知不知放在一边,账本在,数目就在,查一查账目,该吐出多少来不就行了?”
赵大萨脸都绿了。
吐出来?
那是好吐的吗?
更何况,那些银子也不是他自己全拿了,他也只是拿一小部分而已。
这会儿让他吐出来?
“公主,这……”
“账本总是真的,你不知道,有人知道,谁记得谁心里没数吗?交出来!”
赵大萨呼吸一窒,账房先生早懵了。
“草民没拿,草民没那么多钱呐……”
杀了他卖肉砸骨头也没那么多。
正在这时,小太监快步进来:“回皇上,北康王求见。”
顾晚晚忽然就有点心虚。
之前没有对沈弈渊说实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呢,现在人又来了。
还是这种对质的场面。
这可怎么好?
“宣。”
小太监赶紧出去,不多时,沈弈渊便进来。
顾晚晚手遮着额头,眼睛闭了闭,干脆豁出去。
大不了,再买点好吃的,哄一哄。
一转眼,却发现来的不只沈弈渊,还有方太医。
方太医?!
方太医此时没有半点刚才在太医院时的雄纠纠,而是脸色灰白,垂头丧气。
顾晚晚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过去,帮沈弈渊推轮椅。
沈弈渊看也不看她,宽大的袖子挡着,悄悄扇开她的手背。
顾晚晚不气不馁,顺势捏捏他指尖。
没人看到两人的小动作,皇帝诧异道:“北康王,怎么和方太医一同来了?”
沈弈渊道:“回皇上,臣今日上街,恰逢方太医正在一家银号前,说要拿回一张什么银票。
对方不肯,双方就此争论,臣怕方太医吃亏,上前询问,这才知道,那是萨国舅的银号。”
赵大萨在看到方太医的时候,就暗觉不妙。
皇帝疑惑问:“方太医,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太医面如土色,胆子早在宫外时就被沈弈渊吓破。
现在再面对皇帝,也不敢再说谎,扑通跪下,把银票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赵大萨再想说他不知情,已经无用。
“方太医,你……你!
明明是你自己技不如人,把公家买药的银子输了,还扯到我头上,临死你都要拉个垫背的吗?”
方太医头触地:“皇上,臣知错,臣不该私拿银子与人赌气。
臣当时是想,等回家再拿银票补上,不敢贪墨。”
“你放屁!”赵大萨也快疯了。
沈弈渊缓缓道:“皇上,臣当时听见这件事,便觉得非同小可。
方太医也朝廷命官,臣不敢妄处,所以带他入宫来。”
“除此之外,臣还找了几个证人,还有几张银票,此银票的确与寻常的不同,有特殊的暗号印记。”
沈弈渊没再往下说,把银票拿出来,顾晚晚赶紧接过去。
她冲沈弈渊笑笑,可人家根本看都不看她。
顾晚晚头痛:傲娇的男人真不好哄啊。
银票递上,皇帝仔细看,之前那张他也看了,但上面的印记不清晰,也只有一张。
现在不同,好几张,各种大小面额都有,而且,张张印记清楚。
皇帝看罢多时,偏头问荣贵妃:“你还有何话说?”
荣贵妃在看到沈弈渊的时候,心就没有安定过。
一直在猜测,沈弈渊究竟知道多少。
没想到,人证,银票,甚至方太医,都被他掌控住。
“皇上,臣妾……”
皇帝偏头看宋公公:“你去几个妃嫔宫中,问平时负责采买的太监宫发,可有此事。”
“是。”
荣贵妃似一脚踩空,直落到谷底。
“朕让你掌管后宫,手握印章,不是让你胡作非为,收敛私财的。”
皇帝字字沉重锋利:“既是管不好,那就不要管了。”
“朕还活着,后宫居然胆敢如此!呵,是想再弄出一套钱银制度,取代朕吗?未免太心急了些。”
荣贵妃慌忙跪下,泪水涌出:“皇上!皇上说这话,可真的冤枉臣妾了。
臣妾的确想多赚点银子,可臣妾也不是为了自己……”
“莫非是为了朕?”皇帝似笑非笑,“怎么?朕需要你来养着?
需要你搜肠刮肚,从后宫妃嫔身上抠出钱来养朕?”
皇帝怒不可遏,啪一拍桌子:“事到现在,居然还不认错!
亏你还是荣家女,荣家一族出了多少文豪礼贤之士,你怎么变成这样!”
“来人,降荣贵妃为嫔,交印章,夺后宫管理之权!”
“搬去冷月宫,好好静思己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回朕!”
荣贵妃如遭雷击,不可思议地看着皇帝。
降位分的事她想到了,但以为最多就是降成妃。
可这一下就成了嫔位!
更重要的是,还要搬去冷月宫。
那里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皇上……”
“别再说话,有点荣氏的风骨,别让朕真的看轻了你。”
荣贵妃张张嘴,表情悲恸,又无法言说。
她深吸一口气,脱去头上珠翠簪环,行叩拜见大礼:“臣妾,遵命。”
荣贵妃终究也没再辩解一句,昂首离去。
顾晚晚看着她的背影:荣贵妃果然非同寻常,落到如此田地,还能如此。
不容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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