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好些了吗?”

    他虽未刻意的点明什么,言辞之间却是没有避讳的承认了他曾去过烈焰谷的事实。

    “本来就不是什么要命的毛病,让父亲担心,是我不对。”延陵君道,也不深究,转身执了褚浔阳的手将她带到荣显扬面前道:“芯宝,这就是父亲了。”

    这毕竟还只是头次见面,延陵君这个自来熟的称呼惊的褚浔阳心中一阵尴尬,然则还不及反应,他便又欲盖弥彰的倾身下来,与她咬耳朵道:“父亲看着是严肃了些,人还是好相处的,你真用不着紧张。”

    他说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可三个人都站在一处,自然都能听的清楚明白。

    荣显扬看过来,明显也是一早就料中了褚浔阳的身份,故而神色之间也是极为平静的的,并不多做打量。

    他没有审视观察,褚浔阳心里倒是多了几分自在,勉强定了定神,往前一步,行礼道:“浔阳见过世子,冒昧前来,打扰了府上,还望世子海涵,莫要见怪。”

    对方是长辈,又是延陵君的父亲,她心里的确是有些忐忑紧张的,只是自身的气质使然,真正站出来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十分的坦然,并没有扭捏和局促。

    “嗯!”荣显扬淡淡的应了声,已然是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只是却未表态。

    延陵君见状,就含笑走上前来道:“父亲,这次是我自作主张,带了芯宝回来散心的,没什么要紧事,您就当做不知道好了,省的——”

    他的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女人的说话声。

    延陵君的目光微微一凝,循声望去。

    片刻之后,浅绿就带了个五十多岁,穿着体面的嬷嬷进来,道:“世子爷,大公子,公主殿下身边的王嬷嬷来了。”

    “奴婢给世子爷和大公子请安!”那王嬷嬷走上前来行礼,礼仪上面堪称完美,只那语气刻板的近乎有些趾高气昂。

    宣城公主身边的人,不用说就知道是宫里出来的。

    荣显扬看过去一眼,并没理会,还是那么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延陵君是不吝啬笑容的,却也是不予理会,只对浅绿道:“怎么茶水还没端来?”

    “桔红去厨房打热水了。”浅绿回道,面有难色的对荣显扬屈膝一福,“请世子爷莫要见怪。”

    “嗯!”荣显扬弯身坐在了椅子上,只对延陵君问道:“这趟回来就不走了吗?”

    王嬷嬷被晾在旁边,难免尴尬,但听这父子两人的对话,立刻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延陵君也跟着走过去坐下,并不忌讳她,道:“还不一定,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都是聚少离多,我想——也是时候搬回来,在父亲身边尽尽孝心了。”

    宣城公主一心都在替自己的亲生儿子谋算着荣显扬的这个世子之位,一个荣显扬已经不好对付了,如果延陵君再回来——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嬷嬷心里认真的把消息记下,低垂着脑袋不叫人看到她的表情。

    延陵君父子却就只当是没有她这个人,反倒是不徐不缓的聊起了家常。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桔红方才端着茶水进来。

    褚浔阳的眸子微微一转,就举步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道:“我来吧!”

    桔红一愣,下意识的拿眼角的余光去瞄延陵君的反应——

    虽然说是要掩人耳目,可那也只是对外,主子平时可是把这浔阳公主做心尖儿一样的捧着护着,哪里能真让她去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延陵君正和荣显扬谈笑风生,似乎并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桔红无奈,只能松了手。

    褚浔阳端着托盘过去,给父子两个上了茶水。

    延陵君抬手去接那茶盏的时候,唇角便是有些刻意的上扬,然后就对荣显扬道:“父亲,我这里离着主院和厨房都远,沏了茶来回都要半天时间,实在不方便,干脆就叫人砌个小厨房吧。”

    说着就努努嘴,示意站在门口的桔红道:“那丫头的厨艺还不错。”

    这一次回来,他本来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本来是不必这么麻烦的,可他能凑合,褚浔阳在这里的话,却是要面面俱到的。

    荣显扬多少能料中他的心思,直接点头道:“回头你叫人去告诉管家一声,让他去找工匠就是。”

    “嗯!”延陵君点头,却是刻不容缓,当场就吩咐桔红去了。

    王嬷嬷使劲低垂着脑袋站在门口,开始频频皱眉。

    荣显扬父子俩就只当她不存在,又说了会儿话,荣显扬方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你远道回来,是该去给公主请安的,这会儿她的佛事应该做完了,我陪你一起走一趟吧!”

    “好!”延陵君点头,父子两个一前一后的起身往外走。

    王嬷嬷这才开口道:“回禀世子爷,听闻大公子回来,公主提前已经从佛堂回去了,特意差了奴婢过来——”

    她本来就是过来请荣显扬父子过去的,结果却被在门口晾了半天。

    “是吗?”延陵君一笑,却是连句告罪的话都没有。

    王嬷嬷对他们父子都戒备的很,也不敢造次,只垂眸敛目的引着两人往外走。

    荣显扬走早前面,延陵君却故意落后几步,拉了褚浔阳的手,笑嘻嘻道:“要不要和我一道儿过去?”

    王嬷嬷才刚走到院子里,褚浔阳怕她回头瞧见,就拍开了延陵君的手,眉毛一扬,反问道:“她真是你祖母吗?你一个人去逢场作戏就是了,我才不去伏低做小的给别人撑门面呢。”

    宣城公主只是镇国公的继室,自然不是延陵君的亲祖母,并且一年前南华军中那场兵变里头荣显扬险些丧命,里面绝对还有这位宣城公主的功劳。

    说什么一家人?冤家仇敌还差不多!

    她的言下之意延陵君十分明白,她不肯去,他也不勉强,只就握了下她的手道:“那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快步出门去了。

    宣城公主那里延陵君并没有呆的太久,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回来了。

    “世子回去了?”褚浔阳从窗口看到,就起身去迎他。

    “嗯!”延陵君道,牵着她的手往里走,“有同僚做寿,父亲赴宴去了。小厨房要弄好怎么也得明天了,先将就两顿,晚膳我叫他们去准备了,一会儿送过来。”

    两人携手在窗前的一张美人榻上坐下,延陵君见褚浔阳一直盯着他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弯身脱了靴子,盘膝坐在榻上,端好了姿势才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总让我觉得你是想对我做什么的!”

    褚浔阳无心和他玩笑,也踢了鞋子爬上榻,伏在他膝头道:“那颗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当你是要问那女人有没有为难我了。”延陵君不满道。

    褚浔阳瞪他一眼,也没心思和他凑,只道:“你做什么不直接和你父亲说实话?反而要欲盖弥彰的试探?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算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延陵君道,这才稍稍摆正了神色,摸了摸她脑后发丝,“万一父亲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的——我也不想叫他为难。”

    “那那颗珠子——”褚浔阳迟疑道。

    延陵君笑了笑,这才语气平静的慢慢说道:“那珠子原是我母亲一串手串上头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是她一直都喜欢的紧,宝贝似的随身带着。听说那时候父亲和她情浓之时几次开玩笑,向她讨要,她都不肯给。后来母亲亡故,父亲便拆了那手串,取下了这一颗珠子下来,做成了自己玉佩上的饰物——有二十年了,一直都不离身边。”

    “怪不得——”褚浔阳沉吟,想着方才荣显扬的种种神情举止,着实是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了。

    但他这样坦白的本身——

    也已经是种破绽了。

    “你在怀疑什么吗?”定了定神,褚浔阳问道,仰头去看他的脸。

    延陵君垂眸与她对视一眼,微笑着拉了她的一只手攥在手里揉捏,一面道:“师公对我母亲的期望很高,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如父女,我母亲过世之后,师公和父亲之间为免见到对方会触景生情,其实不到万不得已,都一直在避免彼此见面的。”

    现在荣显扬坦言他去烈焰谷见过延陵老头儿。

    可他们回烈焰谷的时候,延陵老头儿却对此只字未提。

    褚浔阳这才记起,当时延陵君还特意跟深蓝确认过,问她有没有客人去过。

    深蓝是不会对延陵君撒谎的。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

    荣显扬和延陵老头儿的确是见过面,但却连他谷中深蓝和映紫两个的耳目也刻意避过了?

    如果不是荣显扬不小心遗失了这颗珠子,或者——

    他们就是要瞒着延陵君的。

    这两人之间就算有所接触,其实也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的确是蹊跷的很。

    褚浔阳的心思微动,爬坐起来,从旁边的小几上取过杯子倒了杯水递给延陵君,一面问道:“所以呢?你到底是在怀疑什么?”

    “如果父亲真的只是为着我的事情去见的师公,师公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延陵君道,说话间就深深的看她一眼。

    褚浔阳略一沉思,脑中就有一个念头掠过,她也不由紧张的爬坐起来,正色道:“难道你是觉得你父亲和师公之间的会面,这并不是第一次?”

    延陵老头儿掩饰的完全天衣无缝,没事人一样。

    并且深蓝和映紫都在谷中,却被他成功的避开了两人的耳目。

    深蓝还好说,以映紫的警觉性,延陵老头儿想要做到完全的不着痕迹是很不容易的,或者——

    他是真有应对这类事情的经验?

    可如果真是如他们猜想中的那样,延陵老头儿和荣显扬之间二十年间一直都有暗中来往,他们避讳着朝中皇帝和镇国公府的这些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连延陵君都瞒着?

    虽然还只是一个设想,褚浔阳也不由的认真了起来。

    延陵君见她眉头深锁的模样,就捧了她的脸,拿额头去蹭她眉心堆叠的褶皱,一面将她拥在怀里道:“不要疑神疑鬼的了,也许只是我多想了,就算父亲和师公之间有所往来,这也不算什么事的。回头要真有什么事,他肯定会同我说的!”

    他们的确是没有必要去揣摩荣显扬的心思的,褚浔阳遂也就暂时抛开此事不提。

    两人在那榻上靠着说了会儿话,桔红和浅绿就把饭菜送来了。

    褚浔阳一面弯身穿鞋一面道:“镇国公都还健在,晚膳不需一起去前面用吗?”

    延陵君自己穿好鞋袜,就弯身下去帮她穿,一面漫不经心道:“他们一家人是在一起吃,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省的影响你的胃口。”

    宣城公主要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打算,进而同荣显扬父子不睦,这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可荣程昱却是延陵君的亲祖父的。

    “他们一家人?”褚浔阳听了这话才觉得不对劲,不由就直起身子看向了他。

    延陵君一直在弯腰帮她穿鞋,头也不抬的说道:“其实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就数月前我回京的那一趟不是和二房的人起了冲突吗?当时我有意把事情闹大,到了御前——”

    延陵君说着,便是冷讽一笑,起身牵了她的手往旁边的盆架前面走去,一面又道:“就那一次,亲疏内外就一目了然了。也不用管他们,我同他们本来就接触不多,更没什么深厚的情谊,先走走着瞧吧!”

    宣城公主那母子俩几次三番都已经是算计到了他们父子的性命上,以延陵君的脾气,绝对是和他们清算总账的,现在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褚浔阳对他镇国公府的这些人全都没什么感觉和牵扯,就是荣程昱也一样。

    既然延陵君这么说了,她也就闭口不提,两人净手之后就去了旁边的花厅用晚膳,不和那些人搅和在一起,反而是乐得清静。

    用完晚膳,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褚浔阳回头看了眼外面,见桔红等人都不在,就回头看向延陵君道:“行李都安置好了吗?我住哪儿?”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延陵君的这处院子足够大,除了主院之外,两边还各有一个偏院,他不用镇国公府里的下人,丫鬟和侍卫都是自己带回来的人。

    延陵君见她起身,赶忙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拽。

    褚浔阳跌进他怀里,回头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干嘛?桔红她们几个呢?连着赶了十多天的路,累了。”

    “我知道。”延陵君道,俯首下去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道:“我让他们给你准备洗澡水了。”

    褚浔阳听了这话,心中满意,便赖在他怀里没动,两人耳鬓厮磨的说了会儿悄悄话。

    过了不多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动静,褚浔阳回头看去,果然就见几个丫头提了木桶从院外进来,她便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就势圈住延陵君的脖子抱了他一下,道:“好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就要自他膝头跳下。

    然则延陵君却是揽着她的腰没有松手。

    褚浔阳一下子没能站起来,就回头去拉他的胳膊,“别闹了!问你正事呢,我住哪儿!房间给我准备好了吗?”

    “嗯!”延陵君道,却是抱着她就起身往内室的方向走,“不是要做我的丫鬟吗,做戏做全套,自然是要住在我这里才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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