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知道千里外,已有人前来带她回去,此刻正优哉游哉地躺在后花园的躺椅上,享受着温暖秋季的和煦日光,晒着免费的日光浴。
模样要多悠闲有多悠闲,那姿态,哪儿像是身负使命的人,就像是外出游玩的贵妇,看得一旁负责巡逻的士兵嘴角直抽。
“她不是身受重伤吗?”一名士兵低声问道,满脸的疑惑,昨天的惨叫至今仍让这帮士兵记忆犹新,可再看看模样闲适的秦涫儿,他们很难将她同大夫口中重伤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一名同伴同样是一头雾水。
秦涫儿可没有理会众人的指指点点,这古代的空气还真够新鲜,在现代,她哪儿有这么休闲的日子啊?只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蹬蹬蹬。”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花园拱形的月门外,隐隐有一大帮人正小跑着过来。
秦涫儿心头咯噔一下,立马敛去面上的闲适,摆出一副苦情的样子,十五°抬头,幽幽望着天空,那背影,要多沧桑有多沧桑,单薄的身影仿佛被一股悲伤的气息笼罩着,让人看得心生不忍。
“秦涫儿何在?”杀气腾腾的近卫军握紧腰间的佩刀,厉声质问道。
秦涫儿身体一颤,隐隐嗅到空气里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蔓延,余光瞥了一眼来者不善的众人,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去。
对上近卫军狠厉的目光,身体不自觉颤了颤,脸色也倏地惨白下去:“大人,秦涫儿在此。”
她挣扎着想要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却又无力地跌坐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羸弱的气息,近卫军虽然忠于君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怜悯的心,看着苦苦挣扎的女子,这些个大老爷们心里也泛起了淡淡的怜惜。
“咳,你且坐着。”侍卫缓和了一下口气,态度也不如来时那般冷漠。
秦涫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鹿斑比般的眼眸,熠熠生辉,夹杂着不安与忐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勒令宫女秦涫儿立即启程回宫,不得延误,钦此。”侍卫拿出一份明黄圣旨,字正腔圆地念道。
该死的南宫胤,居然下旨让她回宫?秦涫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旦回宫,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南宫胤无情挥下的镰刀了,她这条小命还有保住的可能吗?
“奴婢遵旨。”虽然心里颇多怨言,但秦涫儿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抗旨,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身体战战兢兢地直起,柔弱地挥动衣袖,匍匐拜倒。
侍卫将圣旨递到她的手里,同情地看着这柔若无骨的女子,“皇上担心你伤势未愈,所以特地请来了御医替你诊治。”
秦涫儿脸色顿时一黑,尼玛的,御医?看着侍卫那副对南宫胤的体贴格外崇拜的样子,秦涫儿只觉得胃疼,要是让御医替她把脉,恐怕她装病的事就要东窗事发了。
没有完成任务,还装病企图逃脱责任,到时候,即便她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难逃被砍头的下场。
侍卫挥手招来御医,指了指地上匍匐的女人:“大人,她便是秦涫儿,劳烦你为她诊治一番。”
黏着两撇白色胡须的太医院院首从人群中走出,秦涫儿定眼一看,哟,竟是个熟人。
“大人,奴婢毕竟伤在脚踝,古语有云,女子玉足不得示于人前,不知能否让奴婢回房在让大人诊治?”秦涫儿柔柔弱弱地问道。
侍卫一想,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向太医请辞后,便率领着近卫军退出后花园,威风凛凛地守在拱形月门外,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苍蝇,也绝对飞不出去。
这阵势,是在防备自己趁乱逃跑吗?
秦涫儿危险地眯起双眼,双腿打颤从地上缓缓站起,“大人,屋里请。”
御医倨傲地点点头,始终和她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雕花的房门哐当一声合上,秦涫儿小心地将门闩落下。
“把手伸出来,本官要为你诊脉。”御医不屑地睨了秦涫儿一眼,态度高高在上,他是太医院的院首,身份自然是高人一等,根本不用给一个小小的宫女脸色看。
秦涫儿心平气和地笑了一声:“哎哟喂,太医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御医怔怔地看着笑得格外邪气的女人,她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刚才的柔弱?“你……”
秦涫儿妖娆地将耳鬓落下的发丝随手拂开,明亮的凤眼,熠熠生辉,仿佛两团黑洞,勾人魂魄。
“你想说什么?”御医见多了大风大浪,短暂地惊慌后,立马定下心来,沉声质问道。
“比如谈谈我身上这伤。”秦涫儿指了指自己被包得犹如蚕茧的脚踝,笑眯眯地说道,“大人应该知道,这人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您老一定要悠着点,千万不要说出任何不该说的话,明白吗?”
“你是在威胁本官?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口出狂言……”剩下的话,消失在唇齿间,脖颈上横着的一把匕首,让御医浑身的寒毛通通竖起,他愕然看着眼前眉开眼笑的女人,背脊上,蹭地窜起一股寒流。
秦涫儿松垮地握着刀柄,挑高眉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吗?”
小命被人握在手里,即使御医心里再怒,也只能选择妥协。
没人知道客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近卫军威风凛凛地守在高墙外,一个个身犯肃杀。
荣木风尘仆仆地从河畔赶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帮不请自来的同僚,眉头微微皱紧。
“统领大人。”侍卫抱拳行礼。
“你们不在宫中守护皇上,为何会出现在此?”荣木乍一看到他们,心头咯噔一下,脸上却一丝不露。
“奴才等奉皇上之令,特地前来请宫女秦涫儿回宫。”侍卫一板一眼地开口,态度不卑不亢,他们手中拥有南宫胤的圣谕,即使是荣木,也只能绕道。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换成了酱紫色,拳头在身侧猛地握紧,皇上是打算对秦涫儿动手了吗?让她做为公主的代罪羔羊,顶上办事不力的罪名。
此番回宫,恐怕她真的会丧命啊。
正在荣木胡思乱想之际,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开启,太医满脸冷汗从房间里走出,面上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散去的惊恐,身上的华服略显凌乱,像是被人动了粗,狼狈至极。
“大人,秦涫儿的身体可要紧?”侍卫急忙迎上前,急切地问道。
太医脸色骤变,刚想说出实情,余光却瞥见房间里正慵懒靠在花梨木椅上,把玩着匕首削着苹果的某女,到了舌尖的话语微微一转,“秦涫儿脚踝骨折,连日来郁结在心,身体已是外强中干了。”
皇上,一定要原谅老臣啊,非老臣愿意欺君,只是这女人好生可怕,老臣只能臣服在这秦涫儿的淫威下。
太医在心里默默地泪流满面,只希望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皇上能看在他逼于无奈的情形下,留他一条小命。
侍卫闻言蓦地一怔,不禁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不知可能尽快启程?”
皇上可是在出发时连番强调,必须要用最短时间将秦涫儿等人带回宫去,若不是顾及着她的伤势,侍卫真恨不得直接把人立马带走,回宫复命。
太医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恐怕不行,妄自启程会加重她脚上的伤势,将来或许会留下病根。”
哟,将来,或许,这太医还挺会说话的嘛,秦涫儿将脑袋贴在房门的缝隙上,连连点头,对太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有了妾身的体会,功力都快能赶上她了有木有?
侍卫还想再问,却被一旁的荣木打断,他义正严词地说道:“秦涫儿是奉旨办差,等她伤势好转,再启程复命,皇上圣明,必当能理解奴才等的苦心。”
一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侍卫一想,似乎也觉得有道理,“好,奴才这就写信禀报圣上。”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在城主府邸住下,整个后院,几乎沦为了他们的居所,女眷纷纷迁移到别院中,给他们腾出空间安置,不得不说,因着宫中侍卫的到访,连带着这玉门关内的安全问题,也节节攀升,向来作威作福的地痞流氓,一个个绷紧了神经,哪儿敢出来造次?
书信在夜半抵达皇宫,太监毕恭毕敬地捧着信笺,跪倒在凤溪宫外,等候着觐见南宫胤。
晚风萧瑟,冷清的月光斑驳地从苍穹上洒落下来,树影婆娑,灌丛中,偶有几声虫鸣声响起。
南宫胤披着轻裘一身寒气从寝宫走出,皇后正安置在塌上,鹅黄色的帐幔遮盖住了床榻上的风景,李德见他出来,急忙提着灯笼上前,低声禀报道:“皇上,关卡有消息传来。”
“念。”寡情的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森冷、残厉。
跪在地上的太监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将信笺打开,“吾皇圣明,吾等已遵照旨意赶赴玉门关,却因秦涫儿伤势过重,恐耽误行程,特此上书,请皇上恩准延后回宫时日。”
伤势过重?南宫胤危险地眯起双眼,深邃幽冷的眸子有暗光闪烁,她难不成真的受了什么重伤?不知为何,秦涫儿隐忍疼痛的模样闪过脑海,他古井无波的心,竟泛起了一丝陌生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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