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斯内普走得一点也不快。
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声音沉重,这和不久前阿纳斯塔西娅躲在拐角时听到的脚下生风的样子完全不同。
注意到这一点,她立马偏头垂眼看了看——斯内普的一边长袍破破烂烂的,缺口处像是动物的齿痕,而他迈起步子时,便有一截苍白的小腿裸露了出来,上面赫然淌着几条鲜红的血迹。
阿纳斯塔西娅想都没想就拉住了斯内普的袖子让他停下:“教授,你受伤了?”
他用了点力气把衣服从她手里抽出来,又扯了扯另一边的袍子掩了掩自己的伤腿:“跟上。”
怎么这么不关心自己的伤势!
阿纳斯塔西娅皱起眉头,气恼地跟在后面。
好在这里离地窖办公室也还算近,他们一进门,阿纳斯塔西娅就赶紧用漂浮咒操纵着一把椅子飘了过来,凑过去想扶斯内普坐下。
但他躲开了她的手,声音比刚才更冷淡讥刺:“怎么,布莱克小姐还不满足于打败了一个巨怪的成就,现在想继续炫耀自己的魔咒水平——在你的教授面前?”
阿纳斯塔西娅僵住了悬停的手臂。
“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他的声线因为气愤而发颤,仿佛终于克制不住了似的,“一年级开学才两个月——你学会的咒语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去招惹巨怪,一个成年巨怪?”
“也许是我给你安排的禁闭内容太轻松了,是不是?所以你从来得不到教训,依然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还是说,现在你也爱上冒险了?不顾安危追求刺激,你倒是跟他越来越——”
斯内普的话到这儿急急刹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重归冷淡。
“你回去吧。”
阿纳斯塔西娅努力把抵达眼边的湿意憋了回去,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委屈的,是你犯错在先,斯内普教授也只是担心你而已。
可她再开口说话时还是感觉自己喉咙发紧:“对不起教授。”
对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今晚为什么会到那儿去?”斯内普直视着她问。
阿纳斯塔西娅回忆着赫敏的谎言故事,谁料斯内普一眼就看穿了她:“别再把格兰杰的谎话复述一遍,我可不像米勒娃那样信任他们几个。”
无奈,阿纳斯塔西娅只好再编一个新故事。
“我肚子不舒服,教授。”阿纳斯塔西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想着吐出来应该就会好受些了,所以就去找了个女生盥洗室——谁知道居然在那儿碰上了巨怪。”
总爱关心她的健康状况的斯内普这次并没上当:“哦,是吗?是先觉得想吐,后碰上了巨怪,而不是先碰上了巨怪然后才想吐吗?”
阿纳斯塔西娅硬着头皮否认:“当然不是了教授。”
不知道他信了还是没信——阿纳斯塔西娅猜他多半是不信的,但他还是大发慈悲放过了她,甚至没要求她来关禁闭。
“别再有下次,布莱克。”斯内普一字一顿地说。
“我向您保证。”阿纳斯塔西娅转了转眼珠,松下心神,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了斯内普的腿伤,“教授,您腿上的伤不要紧吗?”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斯内普的声音忽然绷了起来,下意识又拽起袍子想掩住他的伤处,但阿纳斯塔西娅及时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她顺势蹲下身,把他的袍子掀到了膝盖以上。
“布莱克,你——”斯内普有些羞恼。
“伤口这么深,您还不找庞弗雷夫人去看看吗?”阿纳斯塔西娅胆子忽然大起来,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斯内普噎住:“不小心而已。”
接话时一旦慢了一拍,气势就显得弱下去了,现在斯内普和阿纳斯塔西娅两人的角色仿佛和刚才颠倒了过来。
阿纳斯塔西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提前备好的、本来是用以防止自己意外受伤后束手无策的白鲜香精,拧开盖子就要帮斯内普上药。
“你随身带着白鲜香精?”斯内普疑惑。
阿纳斯塔西娅暗叫不好,果然,他又联想到了——
“哼,只要你不在半夜离开你的床,或者从队伍里溜走去找盥洗室,我想在学校里你是用不上白鲜香精的,布莱克小姐。”
角色再次颠倒。
阿纳斯塔西娅偷偷吐了吐舌头,干笑了几声把这话带过去,然后又急着想帮斯内普上药。
他往后缩了缩腿:“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眼前的这条伤腿上膝盖处血肉模糊,直到现在仍有血珠在快速往外冒溢,没能凝固。阿纳斯塔西娅觉得斯内普就是嘴硬,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自己处理?
她理都不理,趁斯内普握着扶手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握着瓶子就哗啦往他膝盖上一泼。
“嘶——”斯内普重重坐回了椅子上。
绿烟滚滚升起,有些呛鼻,阿纳斯塔西娅抬手扇了两下。
血珠往外冒的速度似乎减慢了,但是的确没有停止,而膝盖骨那里皮开肉绽的伤口毫无变化。
阿纳斯塔西娅困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药瓶:“教授?”
斯内普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但也不想对她多做解释,只挥了挥魔杖让一卷绷带从抽屉里飞了出来。
这让阿纳斯塔西娅感到了挫败,尤其是在她帮斯内普细细地缠好伤口后,发现血珠又很快染红了绷带时,这挫败感便愈发强烈。
不过,斯内普的语气已经彻底温和下来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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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斯内普教授送她回休息室的提议后,阿纳斯塔西娅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好奇怪。她抱着手臂想,为什么洒上了白鲜香精以后,教授的伤口却没有丁点要愈合的迹象呢?
而且他也并不想跟她解释——还说自己只是不小心受的伤。
“有多不小心才能受这么奇特的伤”阿纳斯塔西娅嘟囔着。
一回到寝室,雷尔就不知从哪儿飞快窜出来扑上了她的腰,阿纳斯塔西娅托了它一把,它便立马爬上了她的肩膀想要舔她的脸。
阿纳斯塔西娅笑嘻嘻地拿手挡了挡,雷尔伸长了脖子咬了咬她的手指。
“咬我干什么呀?”她拍了它脑袋一下,“不是已经提前给你准备晚餐了吗?我看你——”
她忽然顿住了,目光锁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一个浅浅的咬痕,雷尔留下了一个咬痕。
倏忽间,她福至心灵,脑海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阿纳斯塔西娅不可思议地慢慢睁大了眼。
——走廊里急速向楼上迈进的脚步声、破破烂烂的袍子上齿痕一样撕裂开的的边缘、鲜血淋漓难以愈合的伤口
一个猜测在阿纳斯塔西娅心里渐渐成型。
也许斯内普教授其实并不是要去三楼。
他是要去四楼,去那条有三头犬在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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