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味出现在楚山,对他来说,还真的是个意外。

    他原本是京城干得好好的,不料得罪了经历司的某个经历,不咸不淡就被打发到了这辽东苦寒之地。作为一个世袭的锦衣卫,他祖上校尉干过,小旗总旗也干过,到了他这一辈,能干到百户,那已经是祖上保佑了,真正是从底层一步步打拼起来的,在他上面,可没有什么人照拂与他。

    所以,既然到了这苦寒之地,升迁他是不用再想了,就算调回京城,怕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文人杀人不用刀,这分明是他的对头,不声不响把他送到了绝境。

    既然在权势上没有指望,那么,他的兴趣自然就转移到收敛钱财上来了,好歹在这里混上几年,就算到时候调不会去,能够小有身家在江南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他如实这般想到。

    在京师中,一个锦衣卫百户,也算得上是十分的威风了,但是,到了这边军之中,那可真的算不了得什么,边军彪悍,而且无法无天,除了他们的本管,那是什么人的面子都不买的,若是他敢端起锦衣卫百户的架子,只怕从上到下,谁都敢啐他一脸,锦衣卫可不是怎么受待见的。

    不过倒是有一宗好处,这锦衣卫本来就负有侦缉刺探的责任,这刺探敌情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敌情在哪里,不就是在关外吗?当然,能够有这个便利,倒手做些小买卖,倒也获利颇丰。

    只不过,人的欲望总是越来越大的,进项大了,这开销自然就大了,方离味渐渐不满足这些小打小闹了,他发现,若是胆子大些,敢直接到鞑子境内那些部落里,收购他们的那些毛皮,山参,东珠之内的带会关内,那他的收入,可比这做了不知道转了几手的买卖,要多的多了。

    想到就去做,这般赚钱的买卖,怎么能够落于人后,也算他有几分手段,一番撺掇,居然找了个一个参将,两人合伙做起了这买卖,他负责货源什么的,那参将负责照拂两人的铺子,两人这买卖,倒是做得火火红红,关内南北直隶,山西陕西都有商人到他们铺子里进货,一时之间两人赚得钵满坛满。

    可是,最近出了些问题,一直给他们供货的那女真部落,却是一个多月,都不见了人影,他派出去的伙计,也没有音讯,眼见货源断了,铺子里许了人家的货物,人家又整日催着,他坐不住了。

    那参将自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几个月的,更别人要是被人发现出现在鞑子境内,那通敌的罪名,一定是毫不犹豫的给他套上,无奈之下,只有他出马了。亲自去那部落里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当初联络接洽,也是他出的面,派别人的人再去,根本就不定事。

    他扮作一个商人,直接就朝着这边来了,等到到了楚山,气都还没有喘匀实,哗啦啦的,余风的大军围了过来,直接就把他堵在了楚山。

    若是仅仅只是兵临城下,把他堵在了楚山,倒也就罢了,打不了他打道回府,买卖固然重要,但是若是性命没有了,这赚多少前都没意义了。

    可是好死不死的,尹胜的一个手下,在潜入楚山打探消息的时候,露了行迹,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城里的鞑子,本来就是戒备森严,这一下立刻就是大索全城,也幸亏他机警,发现味道不对,立刻就从他早就看好的后路,撒腿就走人了,连身边的从人伙计,他也没顾得上,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各顾各的吧。

    向西边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他这样的打扮装束,平时没事情的时候糊弄糊弄下鞑子,再使点银子,没准就过去了,可此刻人家都在憋着气找奸细呢,他再这般不知趣,那就等于送肉上砧板了,他才没有那么啥呢。

    稍稍一考虑,他直接朝着南边来了,哪知道风字营盘查巡逻得,别鞑子南边更是严,他这才一露头,直接就被逮起来,送到余风这里里,好在他看到这些和鞑子作战的军队,尽皆是大明的服色旗号,心里倒是也是不慌,只是立刻亮明身份,嚷嚷着要见对方的将军,说是有重要的军情禀报

    方离味一五一十的说完,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余风,他没有隐瞒啥的,利用职务之便做私人的买卖,说出去虽然有些被人看不起,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什么大罪,了不得就是一个玩忽职守罢了,再说了,就算是犯了过错,要整治与他,也是锦衣卫的家法,这军规对来他来说,可没有多大的作用,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将军,总不至于越俎代庖吧!

    大人,我看这厮一脸油滑,就不象是什么好人,这番话不尽不实,简直是一派胡言。赵登从方离味一进来起,就颇看他不顺眼,他瞟了瞟方离味.很是肯定的说道。

    陈敏之对这方离味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两人的眼光,一起投向了余风。

    ”你适才说,你是辽东一路过来的?走的水路还是陸路,”余风问道.

    ”陆路!“方离味忙不迲的回答道.

    ”那你还算有些用处!”余风点点头,对看旁边的亲兵说道:”把他送到精英营尹胜那里去,就说是我的意思,尹胜知道该怎么做的.”

    见到方离味被帶了出去,余风把玩着手上的腰牌,不知道想些什么,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这”若是不为私利,大明的锦衣卫能这般深入敌后,边关上将士用命.而不是整日琢磨着求财,何至于边关糜烂至斯!大明糜烂至斯!”陈敏之有些感慨。

    …

    “这个人可能有些用处,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咱们风字营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怎么排斥咱们,看尹胜能从他肚子里掏出多少东西来了.”余风说道.

    “对了,你适才所说的,我想了想,这法子看似荒诞,但是却是在情理之中,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这法子行得通行不通呢?”

    “大人英明”.

    “不过,既然是我风字营理直气壮的去要好处,自然要做的大气一些,像靼子那将书信绑在箭上射来射去可不像话。”

    ”这是自然!”陈敏之深以为然:”教习营的维拉斯科不是一贯惫懒,又是色目人,此事若是让他去办,必定有事倍功半之效!”

    “也是.他卖相好!这事还非他莫属了!鞑子再蛮横,能蛮横得过他们?是该放他们出去祸害祸害对方了”余风大笑起来。

    维拉斯科接到这个命令,心里有些腻味,相同的事情,他以前在南浦也干过,只不过,那次是面对的朝鲜人,这一次却是要面对这些北方的蛮人罢了,大人怎么老是用我坐这些事情,难道看不出,我维拉斯科一直都是一名骑士,一名高贵的骑士吗?这些谈判的事情就应该交给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去干,上阵杀敌才是我的本分嘛,不杀敌,哪里来的军功,没有军功,怎么能够升迁发财,维拉斯科很是悻悻。

    不过,悻悻也是枉然,既然是命令到了,他自然就是要奉命去接洽,反正说的很明白,只要动武,他能够从对方那里,讹诈来多少东西,就讹诈多少东西,这撒泼打浑也许有些勉强,但是,胡搅蛮缠仗势欺人,他教习营的人,可是比起风字营的那些同袍,要强的无数倍了,只是一直以来,他们被军规约束着,收敛了许多罢了。

    通译是要带的,对于风字营和鞑子而言,通译都是比较宝贵的人才,若是因为双方的沟通不畅顺导致发生了冲突,那就有些不值当了。东挑西捡,最后还是尹胜的推荐,用了原来在鞑子军中的一个汉人,据说叫沈群先什么的,这人到风字营中,也没有个编制,算是尹胜的一个私人幕僚吧,不过,既然是尹胜担保,用起来,倒也还算是放心。

    尹胜相信,以眼前的局势,沈群先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当然,若是他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一门心思要走,留不住人,他也没有办法啊,他算是仁至义尽了,举荐沈群先,是他给了沈群先一个机会,至少,一个名头堂堂正正进入风字营的机会,要是他自己不把握,那也怨不得人了。

    倒是沈群先颇为感激尹胜的信任,实际上,在风字营这些日子,他感觉比在那边的军中,舒畅了很多,风字营对于读书人的尊重,可不是那些茹毛饮血的家伙能够比拟的,若不是还有家人在盛京,他觉得就这么一直呆在这里,也是大有前途可言的,若是自己能够立下些功劳,没准能够有机会将家人接出来,对他而言,目前也就这一件事情最让他牵肠挂肚了。

    一行人,三十多骑马,在楚山军堡下通报以后,就这样大摇大把的进了楚山城,在他们的后面,十里连营,杀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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