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是?”
曾国立故作一副认不出人的样子,可惜演技拙劣,尤其是不敢直视崇原胥的双眼,显然是做贼心虚。
“先生好,我们是途径此地的商客,听见读书声便进来了。”
“先生,不打扰吧?”
话是说的很客气,但崇原胥双眼一直盯着曾国立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私塾先生,此人看起来跟其他私塾先生没什么两样。
世家门阀有自家里的先生,而乡村要找个读书人就已经很难了,曾国立只不过是众多穷书生中的一个,琼州境内接连平息战乱,此时各地还没有恢复,偏偏是这里有朗朗读书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二位往里面走!”
曾国立立刻转身,就在前面带路,不让人瞧见他此时的样子,或是轻松,也或是面无表情。
曾国立让年长的孩童教导年幼的学弟,自己则是带着两位所谓的贵客进入偏厅,然后大书特书自己的不容易,以及教学的不易。
崇原胥心里自然觉得这就是在掩饰,言多必失。
“那先生为何还要兼任送子河边上的庙祝,就不怕辱没了师门吗?”
崇原胥说话非常干净利落,自己以前就很不喜欢这些整天念叨的读书人,也知道读书人爱显摆。
但曾国立这个事情就已经不再是一个读书人那么简单了,乡里供养的私塾先生,居然还要在庙里做庙祝,实在让人费解。
曾国立这次语塞,眼神依旧闪烁不定,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难受,只不过他很快也找到了借口,说是想要多点钱财防身,显然这个借口也站不住脚。
“那先生,送子河是什么时候有‘送子送女’的神迹,为什么只要男婴还愿?”
崇原胥又抓住机会,问了一下关于送子河最为荒诞的地方,那便是‘只留女婴,男婴还愿’的神谕,男丁对一个普通人家可是有非常大的意义。
偏偏这个神谕就是要走男婴,显得非常奇怪,因为那天晚上男婴还愿的时候,崇原胥派人去把男婴给救了,属下汇报有人更先一步带走了男婴,而且下游水流更快更急,那人消失得很快。
“那我怎么能知道神灵的意思,我只是一介读书人,神灵说什么便是什么!”
曾国立一脸的不耐烦,眼睛一直留在了茶杯上。
可惜当时天黑见不得那个人的样子,而曾国立的私塾距离送子河可不算远,且都是他在宣称河神的“意思”。
刘云辉也能察觉这个读书人在回避,演技拙劣不说,说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河神的事情又不愿意说。
“先生莫着急,鄙人就是经过此地的商贾,我夫人前天也曾到送子河蒙受神恩。”
“可这么几天过去,就是一点动静没有,所以才登门拜访先生庙祝的,想知道河神是什么指示?”
崇原胥说罢,便递上了两枚银锭,曾国立就还是看着茶杯,他可说自己兼任庙祝,可是为了钱,现在钱已经奉上了,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刘云辉险些就拔刀出来了,他可不想纵容这么一个读书人对南允天子不敬,手指刚想要动,就被崇原胥的轻咳一声喝住了。
“女子孕育没有那么快的,请问妇人姓甚名谁?”
曾国立此时才抬起头来,那天在送子河其实见过眼前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达官显贵,更是气宇非凡。
“内人,京城人士,木子李,单名一个霜。”
崇原胥胡乱给自己找了一个姓李的平妻,其实也是在试探曾国立,更不想把檀薇月给牵扯进来,免得误事了。
“没有这个人吧,来上香礼拜的,我这里都有记录!”
“不信,你看看这本功德簿。”
曾国立随即拿出了一本记载了这些年来,在送子河请愿还愿的人,基本都在上面。
崇原胥接过一看,发现在最早的记录是四年前,是本地门阀崔氏的女人,而且她怀的就是个男婴,还愿的时候,男婴还夭折了。
之后崇原胥跟刘云辉便告辞了,主仆发现了一个孩童正在牙牙学语,而且模样跟曾国立非常像,但照顾孩童的农妇说了,这是曾国立收养的弃婴,曾妇人六年前投河自尽了。
“云辉,觉得这个曾国立是否可疑?”
崇原胥勒住了缰绳,回头看了一眼私塾的方向,他显然是有了推断。
“公子,不是一般的可疑,连我这个粗人都觉得这个书生一直在回避。”
“难道送子河的事情是假的?”
刘云辉才开了窍,只不过也没有对送子河有别的发现。
“河神收男婴还愿,他一个兼任的庙祝,就有好几个养子!”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河神的事情都是他在说的,说是巧合,我肯定是不信的。”
崇原胥相信送子河的事情都是曾国立弄出来的,但也想不通他怎么能让妇人孕育,而且指定要收男婴,更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私塾是真的没什么钱,兼任庙祝的钱也不够一个秀才供养几个孩童,他就是这么做了,没人知道这些孩童对一个休妻之人有什么作用。
“我偷东西不在行的!”
刘云辉真没有偷过东西,但天子的命令不得不去遵守,于是他趁着曾国立私塾里面没有人,便把那本功德簿给偷回来了。
崇原胥粗略算过了,功德簿上有记载的妇人多达数十人,诞下男婴还愿就只有几个人,尤其是门阀世家的男婴,偏偏就在给河神还愿前死了。
男丁对南允的家庭来说太重要了,除了能下地干活外,最重要的就是给家里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河神偏偏只要男婴还愿,所以这帮世家门阀肯定动了心思。
顺利给河神还愿的人家,也只有那些家里真心养不起孩童的家庭,恰好就有几个孩童跟曾国立的养子年纪相仿。
崇原胥看着功德簿,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相公,请用饭!”
檀薇月端着饭菜进来了,这是她可以主动靠近天子的机会,也不需要讲究宫廷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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