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人很妥善的处理了萧齐母亲,将她移交给赶来的萧家人,我显然是个局外人。

    离开餐厅,我突然想去看看我妈妈,之前对她不是没有埋怨的,觉得她性格偏执又任性,总是强迫我做这个做那个,其中的根源还是从季贺同开始的。

    季贺同,一个有阵子没有出现过的人。

    到医院的时候,我妈妈还睡着,她最近一段时间睡的很多,我坐在床边摸摸她的头发,人在病中,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大概失去哥哥对她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动作重了,她幽幽的醒来。

    我心里有些担心,她近来对我都是不闻不问的,似乎根本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一样。

    病房里的灯亮的吓人,就这样明晃晃的照在我们母女的脸上,让我们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无所遁形。

    “枷枷。”她叫出了我的名字,用一种初醒的,有些虚弱的声音。

    我脑海里充斥着刚才萧齐母亲的样子,那样刻薄的,高高在上的女人,曾经跟我妈妈一起度过了生命中那么久的时光,也不知道我妈妈这样的个性,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么一联想,我心就软了。

    母女哪有什么隔夜仇,我妈跟我之间的问题,说来说去也就是个季贺同,她觉得季贺同好,希望我跟季贺同在一起,如今一切身世秘密都解开了,这件事情实在很好解释。

    “妈。”我叫了一声,“你渴不渴?”

    我妈摇摇头,她眼泪开始往下掉,看起来又有些要情绪失控的意思,我急忙哄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哭的难过,“枷枷,往后妈妈可就剩下你一个了。”

    这话真是说的悲痛。

    我拍拍她的手臂,“妈妈,你放心,就算是我一个,也能照顾你到老的。”

    我知道母亲大概是很多很多年没有安全感的,所以说什么都没有说出这样的承诺来的强。果然,我妈妈的精神好了很多。

    不过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念念不忘,“贺同呢?他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她病了这些日子,人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时间在她这里是完全停滞的,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参与到,目前的观感还留在很多天前。

    我不在那么不耐烦,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着说:“我见了叶家的人。”

    叶家人三个字,就包含了父亲,还有姑姑。

    提起叶家人,我妈妈神色有些慌张,随后又开始摸眼泪,“早知道他们照顾不好我的高高,我就不该把高高留下。”

    追悔莫及这种话谁都会说,只是事实就是事实,谁都无法改变。

    我要做的就是在不刺激我母亲的情况下,告诉她真相,季贺同刻意接近我,原因很多,我只挑我母亲能听得懂的就行。

    “季贺同是萧晴的未婚夫,萧晴死的时候,墓碑上写的都是季贺同之妻的铭文。”

    我妈听到我说这个,有些茫然,“萧晴?”

    “叶赩的女儿。”

    叶赩是萧齐妈妈的大名。

    听到这个名字,我妈妈立时就激动起来,“她的女儿?!”

    姑嫂关系,还真是令人头疼。这都过去了快要二十年了,提起来还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不过这正是我所要的效果,我点点头说:“我跟叶赩的女儿长的很像,季贺同怕是移情作用了,不信下次你见他只管问他,是不是曾经喜欢叶赩的女儿喜欢的痴狂。”

    这个理由抛出来,我妈是万万不可能还让我跟季贺同交往的,有些东西是女人心中万万不能被碰触的东西。

    ‘替身’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我妈看了我半天,伸手摸我的脸,“你哪里可能跟她的女儿长的像,你的样子长得像你爸爸。”说起这个,她又哀伤起来,“只有高高,长得像我。”

    她的病,看来很没有彻底的恢复。

    重大刺激所带来的情绪紊乱,哭哭笑笑,陷入自己的记忆里等等的状况。

    她提起哥哥,我只能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说:“你是说,叶赩的女儿死了?”

    我点点头,“跟哥哥,前后脚没的。”甚至还有必然的间接关系,当时要不是彭霆出事,彭家不会迁怒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听到这个消息,我妈又笑了,“好呀,好!她叶赩欺负我欺负了一辈子,我遭受的苦,她自然也不能少!”

    这种似报复,似分享的心情,我实在没法理解。

    不过念着她还在病中,我尽量沉默,不跟她起正面的冲突。

    陪了我妈一阵,医院的人来清房,要求晚上家属都离开病房,这里毕竟不是其他的科室,需要家属陪床,精神科晚上的不需要家人陪护的,也是怕出事情。

    我要走的时候,我妈抓着我的手不放,她的情绪一阵一阵的,今天显得特别的粘人,当然了,我作为女儿,她粘着我也是无可厚非。

    我轻轻安慰着她,“你放心,明天天一亮陪护的人就来了,我等周五上完课,就直接过来好不好?我还要挣钱,不挣钱咱们下半辈子没饭吃啊。”

    我耐心的跟她说,好在今晚的母亲还是听劝的,“对,你还要挣钱,我这样天天在医院里住着,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说良心话,她住院的钱都是我父亲拿出来的。

    我自己也挣扎过,要不要抢着将钱给他,后来想想自己也真是矫情,他在血缘上是我的父亲,在法理上还是我母亲的丈夫呢,他为什么不掏钱!

    我妈说的这么为我着想,我都有些不适应,她发病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我早早的在心里就想过,恐怕我的妈妈一去不回来了,没想到她还能恢复成那个贴心的母亲。

    从母亲的病房出来,我心中有些暖意。

    晚饭跟萧齐的母亲说了那么久的话,然后又来陪了我母亲这么久,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甚至飘起了雪花,不大,似乎是刚刚才开始。

    我拿出手机看看,彭震并没有给我来电话。

    拿着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他拨过去,我跟彭震也是怪,他每晚回家都晚,我尽量不去打扰他,总归是再忙的。

    想了想,还是没有打过去,而是发了微信。

    +你在哪儿?(^_^)回家了没有?

    他回的挺快。

    +快出来,冷死了!(发怒脸)

    我心中一跳,快步就往医院门口跑。

    京城的冬夜很有些清冷,周围西北风吹着枯树叶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有些苍凉。彭震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一侧的马路旁,整个人裹着铁灰色的大衣斜斜靠在车身上,嘴里叼着烟,不时冒出点白色的云雾,两个手空出来拿着手机,应该是还在回复信息。

    他头上就是路灯,白色的光透过树木打下来,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的晶莹,看到这样的彭震,我一下子加快了脚步,拼命向他跑过去,恨不能再快一点。

    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彭震看到我,早早的丢了烟,看我冲过来,一把将我抱起来,语气很不好的呵斥,“跑什么跑?刚下雪的时候路最滑,你摔了我可不管你!”

    我脑袋埋在他热气腾腾的胸口,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那可不行,我摔了,你就得照顾我,嗯,你之前不是照顾的挺好。”

    “德性!”彭震抱着我往后仰,我的双脚都离地,“还伺候上瘾了是吧?把爷当保姆?那也得看爷乐意不乐意。”

    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领子,双脚离地,我有些怕真的摔倒,总要找个支撑点,就这样无尾熊一样的趴在彭震身上,笑着问他,“那你乐意吗?”

    彭震偏偏头,“不乐意!”

    “哦~!”我拖长了音量,“那我怎么办?没人照顾,我可活不了。”

    “你就贫吧!”彭震撑不下去,扭头过来亲我一口,“瞅瞅爷都把你惯成什么样了。”

    我抱住他脖子笑。

    彭震被我笑的有些心慌,掐着我的腰问,“林枷,你给我好好的,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憋着坏呢?说!你干什么好事了?”

    这人,我从来都是很遵纪守法的。

    我不能告诉他,我只是很心疼他。萧齐妈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我很吃惊,在彭震不知道的地方,会有人这样口无遮拦的咒骂着他。

    当年的事情,也许真的有人做错了,但是那个人绝不是彭震。

    甚至他都可以称之为受害者。

    断送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自我放逐了那么久的时光,他那时候也不过才是十几岁的青年,根本还没有承受这一切打击的能力。

    没人关心过他的心情,只会一味的责怪。

    我笑眯眯的,“顾夏今天给我来的电话,我趁机问了些事情,这才知道我们彭大少爷在没过芝加哥的时候,还给人端过盘子呢?啧啧,真想不出那是什么场景。”

    顾夏是彭震大哥陆暻?年的老婆,第一次见面还是我跟彭震争锋相对的时候呢,没想到后来关系会变的不同,跟彭震之前还抽空去过海城几次,跟顾夏,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实在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欢。

    彭震脸色变了变,最后说了句,“陆暻年也真是够了,被个女人迷的五迷三道的,这些话怎么就能跟女人说。”

    我只是笑,这话跟陆暻年说的也差不多了。

    陆暻年跟顾夏说,实在看不出来,彭震那样的炮仗性格,竟然能为个女人上门求人,可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我是听顾夏说才知道,原来彭震在安氏最艰难的时候是求助了陆暻年的,还有他在新加坡的另外一个兄弟,彭震现在能在安氏掌握大局,跟这两个人对彭震的全力支持分不开,也因为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彭震才敢不管不顾的跟霍芳菲解除婚约,安老爷子也拿彭震没办法。

    彭震咬的我的鼻子,本来就气温低,他这么一咬,鼻子酸的厉害,生理眼泪就往下流,我捂着鼻子怒瞪彭震。

    “瞅你那傻样。”彭震笑了声,不过还是手脚麻利儿的把我塞进了车里。

    等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他的手,已经冻的青紫了。他的手并不是很好看的那种细长形,而是有些粗壮的肉手,此时冻的像馒头,我心里又心疼又气怒,“你等我就不能在车里等吗?非得在外面受冻,你这要是长了冻疮,往后就甭想好了!”

    彭震启动车子,往家开。

    路上一阵安静之后,他说:“枷枷,我可能要离开一阵子。”

    我捏住了手。

    彭震没看我,自顾自的说,他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离开实在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他想鼓起勇气,一次说完。

    “安氏在海外有很多的项目,最近好几处都出现了问题,我得去实地考察,海外的投资都是至关重要的大项目,不去的话,损失会很大。”

    “嗯。”

    他说了这么多,我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事情怎么就能这么巧,他刚宣布解除婚约,海外的项目就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出了他不得不去的问题。

    我不是阴谋论者,但这样的巧合,实在令人无法忽略。

    彭震对此,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只是他不想说,有些话说出来更伤人,他明明知道这可能是外公的又一次谋算,就是想要支开他,让他跟林枷分开,无暇顾及。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

    怎么说呢?我外公又在算计我们?他不想让林枷对他的家族产生更多的负面情绪。

    我沉默,过了一阵儿才问,“你要去多久?”

    “........三个月。”

    我心里算了算,嘴角笑起来,“三个月啊。”

    将近一百天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在彭震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安家的那位老爷子有的是手段让我知难而退,甚至是凭空消失。

    我不信彭震没有想到到这一点,有些讽刺的说:“留我一个在这里?面对他们所有人?你还真是高看我。”

    彭震猛的急刹车,车胎在马路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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