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安顿好霍山,我心里并不轻松,这么做其实很有风险,如果班里的同学掌握不好分寸,那么结果就会不堪设想,我从不敢小看这些初中生的杀伤力。

    我能做的,就是盯紧一点,在我能做的有限的范围呢,更好的防范于未然。

    初步观察了两天,稍稍也有些震惊,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得了。霍山不受欢迎,在班里引起大家的反感,如果萧齐还在,恐怕早已经冲动的挥拳头了,可现在萧齐转学。班里没有带头人,确实安稳很多,可安稳并不代表这些孩子就是善茬。

    如之前他们自己说的,让人不舒服的办法有很多。

    班里不时的恶作剧,在霍山的板凳上倒胶水,往霍山的书里乱涂乱画,都是些说出来微不足道,倒身处其中却会万分难过的事情。我眼睛看着,心跟着提起来,生怕霍山会忍不住跟人起冲突。

    但并没有,好几次我看见霍山眼睛都气红了,却还是生生忍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来跟我告状。

    我想以他的高傲,应该是不会求助到我面前的。

    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这样的挫折教育对霍山,也不知道到底会带来什么。我甚至开始假设,如果这样的做法真的让霍山心理扭曲,那我是不是就是助纣为虐。

    教育这档子事,真是要步步为营,半点不敢松懈的。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霍山还是口不遮掩,他最引以自豪的是学习,所以就不断的拿学习出来说事,讽刺或者讥笑班里的同学,有了这种反作用力,班里的同学竟然都奋发了起来。

    我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日子平淡又忙碌,我将全副心神放在工作中,按时去医院探望母亲。她真的如她跟我说过那样,她放下了很多事情,甚至能直面我的父亲,只为了给我找个好归宿。

    冷静来看,虽然我妈妈说话令人无法接受,但是她对我的心,还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她爱我,超越一切。甚至超越,多你来跟父亲之间的恩怨。

    不停的说:“枷枷,妈妈不知还能活多久,我眼看着将你托付到可靠的人手里,我怎么能闭的上眼呢。”

    有些事,相同的意思,不同的说法,就会令人无法拒绝。

    面对这样珍而重之的托付,无论如何我都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的。父亲好似也有了新的打算,他不在问我跟彭震之间的关系,反而心心念念的跟母亲一道说起要给我介绍的人选,想要撮合起来。

    人心总是会变的,慢慢的相处,感情总会有。

    我接到了金戈的电话,“你不是早早的答应过要给我写幅字的吗?东西呢?忘了?”

    没忘。

    不过我还是拒绝,“还是不献丑了吧。”

    “怎么?”金戈问。

    我半晌没出声,金戈是彭震的朋友,我既然跟彭震已经没有了关系,那么理所当然的就该跟金戈也断了关系。

    没道理我跟彭震分开了,还跟金戈搅合在一起,我觉得这样不好。

    金戈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言不讳的说:“阿震最近经常找我练拳脚,我差点让他打残。”

    关于彭震,我总是能从不同地方得到消息,霍芳菲说过的,金戈现在又来说。

    都是别人说的,而彭震自己,一次都没有露面过。

    可原本,他是那样密密实实占据了我全部生活的人。

    我轻笑,“你逗我呢?”

    金戈的武力值我是亲眼见过的,要把金戈打残,谈何容易。再者,彭震跟金戈的关系,哪里真的会下狠手呢。

    “不信你就出来自己看看,我这身上,伤都在。”

    我缓缓的摇头,“不了。”

    不说金戈跟彭震的关系,我跟彭震分手时说的话,都在我心里。彭震说叶家人想报仇,让叶家人死了这条心。

    这话就像是跟针扎在我心里。

    我不想跟金戈或者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任何人再交往,原本当时硬着头皮去就是为了彭震,现在没有了彭震,我又何必在掺合进去。

    金戈听出我是心意已决,有些无奈的说:“你这又是何必,他跟你.......就算有问题,也该解决。这世间能在一起是多不容易的事,该珍惜。”

    难得听金戈给我讲大道理。

    我笑出声,带着对过往的回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与其痛苦追忆,不如面对未来。”

    我早已经不再留恋。

    当时在一起的时候,我尽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现在过去了,我也不觉得追悔、愧疚。

    过去就过去吧。

    金戈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可真.......想得开。”

    我能感觉到他想说的其实是绝情吧。

    在他看来,我能这样果断,当然是绝情的。

    我苦涩的笑,心知无法解释,该说什么呢。我跟彭震之间,自来都是没有回头路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我还能回去恳求反悔,我做不出的。我想彭震也是做不出的,这一步我们谁都做不出。就如他绝不会为了我改变自己一样,我也无法做到。

    两个错在一起,结果只会是伤心。

    再张口,嗓子已经完全的沙哑了,“往后,你保重。”

    我想我是不会再见金戈了,失去这样的朋友,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金戈根本没回话就挂了电话,他一定是在为彭震不平。

    我发了会儿愣,明明我跟彭震在一起,彭震是绝对的主控方,他几乎主导着一切。可不会有人觉得我是那个值得被同情的人,他们都为彭震着想,甚至觉得彭震能为我哪怕付出一点点的心思,我就该感恩戴德。

    这种完全不平等的态度,让我倍感压力。

    深呼吸,期盼着心里这一阵阵的绞痛,快点过去。

    ........

    下午定好了去三婶家里吃饭。

    年后我跟三婶的关系倒是突飞猛进,三叔跟叶飞驰过完年就下了部队,家里就剩下三婶一个人,到底是有些孤单的,所以就经常叫我去家里吃饭。

    我喜欢这样的长辈,所以并不推辞。

    下班有司机来接,我在中途下车买了束花,漂亮的睡莲,上面还有新鲜的露珠儿在扇动,像极了慵懒优雅的三婶。

    说起来三婶什么都不缺,我想要给她买点什么礼物,真是费尽了心思。

    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花来的。第一次去送的是百合,将花递到三婶面前的时候,她眼眶的都红,身为女人,哪里有不爱花的道理。

    只是我三叔虽然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在浪漫方面实在没有细胞,一个在军营里过了一辈子的男人,让他知道要给女人送花,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三婶接了花就不住的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花。”

    送出去的礼物,对方很高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从那之后,我每次去都会精心挑选一束花送去。

    今日还是如此。

    三婶家住的宅院门口种了花,今日下车,抬头就看见铃铛般的迎春迎风晃,看起来又活泼又带着特有的灵动。

    虽然气温还是不高,但无疑,春天来了。

    一路小跑着进屋,“三婶,我来了。”

    三婶站在门口玄关处等我,看到我高兴的不得了,“这都有日子没来了,我瞧着怎么又瘦了呢,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我笑的明媚,“没多少日子就要中考了,我有点压力。”

    这话倒是没说错,霍山进班之后,我就一直严防死守,保持着其中的一个度。让同学们心中有竞争的意识的同时,还不能作出过激的伤害霍山的事情。

    霍山在班级里吃过一些暗亏,现在倒是收敛了些,不敢在那样张牙舞爪。

    怎么说呢,萧齐那样上拳头的办法虽然解气,可是却并不能改变什么。远不如现在班里这种全班同学同仇敌忾的架势,霍山就是再怎么傲然,面对来自所有人的恶意,他日子过的并不如意。

    我不知道以前霍山是怎么度过的,可至少目前,他在(8)班没有受到任何的礼遇。

    把花送到三婶手上,“我专门去挑选的,气质跟三婶好像,都那么漂亮。”

    好话谁不爱听,三婶立刻就笑的眯起了眼睛,又喜又叹的说:“这么多年了,我就今年心情好些,真亏了你。”

    其实按我三叔现在的级别,已经可以每天回家来了,只是三叔现在负责的军种责任重大,所以下部队视察,演习等等的事情忙不完,所以经常不在家里。

    从前三婶工作忙碌,倒是没时间伤春悲秋的,只是去年她身体不好,彻底不上班在家里休息之后,这份孤单,就凸显出来了。

    我笑眯眯的。

    其实这话也是我想跟三婶说的,她给了我一种完全不同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不像我跟母亲那样,时刻在高压下,不间断的只有明领与服从。跟三婶在一起,我更多的感觉,是放松。

    那种真正家人般的放松。

    不能说三婶比我妈妈好,毕竟身份不同,妈妈对我的爱之深责之切,她太想我好了,反而用力过猛令我觉得压抑,三婶就不同,她不盼着我给她带来什么,荣耀、女婿,甚至是外孙,所以我跟三婶的相处,就要融洽的多。

    三婶亲自下厨给我准备的晚饭,好吃的恨不能吞了舌头。

    看我吃得香,三婶别提多高兴,“我就爱看着你吃饭,比我一个人吃饭可有意思多了。”

    这么大的房子,她一个人面对一张餐桌,就算是有阿姨陪着,可到底不时家里人,感觉还是很不同的。

    我笑,“我有时候常来陪您。”

    吃完饭,三婶准备了水果,拉着我一起看电视剧。

    这也是她说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往常我三叔还有叶飞驰,哪里能看得进去电视剧这种东西。我看着三婶忙前忙后欣喜的模样,心中暗暗的叹息。

    在外人来,三婶丈夫体贴,儿子优秀,简直是站在幸福顶端的女人。

    可是其实呢,这样标榜着身份的大房子,对三婶来说,更多的其实是孤单还有寂寞。往常人都说军嫂不易,看看三婶,我才有了切实的感受。

    心软的不像话,伸手抱住给我摆弄水果的女人,“三婶。”

    三婶身上总有种软软的香气,跟我母亲身上的略带锋利的味道不一样。当年单身带着孩子的生活,已经将我母亲的性格打磨的尖锐又强悍,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不如此,她没办法独自带着女儿过活,如果她软一分,早已经被人欺负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心疼母亲,却无处着手,她已经强悍到,连我这个女儿,都无法碰触到她的柔软。

    而三婶不同。

    放下手里的橙子,三婶扭头过来拍拍我的脸,“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啊?”

    她刚刚剥了橙子的手,带着橙子的果香,好闻的很。

    我也觉得自己失态,只是我太留恋了,留恋这样温暖的感觉,渴望能有个让我能肆意柔软的地方。

    松开三婶,我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说什么。照着我的年纪,确实是不该在撒娇了。

    三婶却看的好笑,“这还就害羞了?咱们做女人的,要懂得软才能得到爱啊,这一点,你可别学你妈妈。”

    我点点头。

    吃着水果看电视,三婶在一旁不断的给我介绍剧情,将的绘声绘色的,我也跟着猜测后情。

    女人间,总是有相同的话题。

    只是今晚显然有些不同,我盯着电视机,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三婶顺着我的眼睛看过去,“这个死女人怎么出场了?这部戏里就她最坏!看的我都牙痒痒!”

    她说的是戏里的一个反派。

    “破坏别人家庭还不算,居然还敢找上门来跟原配的妻子挑衅,这要是我,非打死她不可!”

    现在的电视剧,多的是家庭剧,无非就是小三出轨这点事,没办法,谁让现在出轨率高呢,每年屡创新高的离婚率,让整个社会都对这个问题,敏感不已。

    小三在这种剧里,从来都是人人喊打的。

    但我跟三婶的想法不同,因为我看到了雅美。

    是的,是雅美。

    她在这部戏里演女反派,不算是很重的戏份,但是她却演得入木三分,让三婶这样的观众看了就来情绪。

    我阴暗的想,这哪里是演戏,完全就是真实重现,能演的不逼真么。

    可能是我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三婶都看出了问题,好奇的问,“你认识她?”

    我点点头。

    具体的官司,我就没有说了。

    三婶知道我离过婚,可是为什么离婚,她却是完全不知道的,别说她,叶家的人恐怕都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发生在叶家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后来彭震大概也是遮掩了些的。

    所以到如今,其中的细节,其实没多少人知道。

    我自己当然不会说。

    只是点头,当然无法满足三婶的好奇心,我补充了一句,“是我大学同学。”

    这个说法,也不算撒谎,我跟雅美的确是大学同学,就算是她现在改了名字,可是简历上,依旧跟我是一个学校的。

    三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样啊,师大毕业挺好的,去当什么演员啊。那个圈子,乱着呢。”

    可能像三婶这个年纪身份的人,对娱乐圈都有些成见。

    我看着电视里一颦一笑的雅美,不知为什么心理发沉,莫名的有些怕。

    总觉得雅美掌握了更多的力量,会卷土重来,她对我,恐怕是刻骨仇恨了。

    三婶看出我心情差异,还以为我羡慕同学成了明星,拍着我的手劝我,“不用看别人表面上多么的光鲜亮丽,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三婶见的比你多,太明白那个圈子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女人,进去了很难干干净净的出来。你现在当老师虽然挣的不如她,但是你堂堂正正,听三婶的,羡慕嫉妒恨这样的情绪可要不得。”

    我笑起来,被三婶逗笑的。

    “您说的这都是哪里话啊,我这副样子,有什么好羡慕嫉妒恨别人的。就是让我当明星,人家还不要呢。”

    雅美如果抛开一些私人的恩怨,长相身材真的是没得挑的。

    相比之下,我差远了。

    三婶听到这个,自然是不服气的,“我看你就比她好看,女人长得太妩媚不是什么好事情!”

    有这样盲目护着我的长辈,实在是好。

    坐到九点,我打算回去。

    三婶很舍不得我,“就不能住这里吗?我早都给你收拾出屋子了,保准你喜欢。”

    这话都说了不止一次了,我实在不好在推脱,“我周末过来陪你住,我明儿还上班呢,住这儿早上上班太远。”

    三婶随遗憾,可到底听我答应要来住,还是欢欢喜喜的。

    司机送我回去,一路我有些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雅美在电视剧里狠毒的模样。

    突然一阵急刹车声。

    车子猛的骤停,我的身体往前抛出去,安全带勒的我生疼。

    我惊惶失措的往前看,只是一眼,我就认出,是彭震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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