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震会来叶飞驰的婚礼,这简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叶飞驰跟彭震的关系从来好,我没有忘记当年罗弥、金戈还有叶飞驰都聚在彭震家里时的场面。

    那绝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才能达成的相处模式,‘兄弟’‘发小’很多种称呼,内里都是一样的。

    想起曾经我有些出神。

    不可避免的也就想到了金戈,当年我走后,不知道金戈跟彭震的关系何如了,曾经的最好的兄弟,却要为了家族利益站在不同的甚至是敌对的位置。

    我是没出息,我逃了,可是留下来的人总要面对,他们都是困在局中逃不开的鸟,金戈曾说过的,他们出生就带着姓氏,那是一辈子的责任。

    要说也真是京城这地方邪乎,我这才想着金戈,他就真的来了。

    跟叶高驰一起。

    进门先跟三婶说话,说些婚礼筹备的事宜,叶飞驰这一场婚礼,可算是全部都动员起来了。

    三婶叹气说:“真是难为你们,一个个的都跑的勤快。飞飞那个孩子,怕是还记恨我呢,你们平时见到了多劝劝,我这个当妈的活不了多久了,总要看着他成家有了孩子才能闭眼。”

    金戈今天还是穿着警察制服的,只不过与四年前不同的是他的肩章,一个国徽旁边有类似圆形的稻穗。我对国内这种警察的等级并不了解,所以分辨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官位了,不过肯定是高升了不会有错。

    可能是警察的职业导致,四年过去,金戈一张脸显得更严肃威严,目光内敛,比之我所见到的彭震的嚣张狂放,金戈是完全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金戈对着三婶态度还算温和,温声说着:“他哪能记恨您,就是最近他要忙部队的事,脱不开身,他现在那个位置,要想休婚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婶点点头,“是啊,你们都忙都忙。”

    他们说话的功夫,叶高驰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来,探手拿过一张我写好的请帖,啧啧称赞,“这活儿派给你,真是慧眼识珠,这笔字,拿出去多露脸。”

    叶高驰很少有这样得意炫耀的时刻,满脸的自豪骄傲。

    三婶从刚才的愁思里转出来,笑眯眯的说:“晚上可得带嘉嘉去吃点好的,这都写了一整日了,窝都没挪一下。要我说,家里也就嘉嘉实心眼儿,让干活儿,那就真是半点声气都没有的苦干。”

    连续被两个人夸,我就算是真的觉得很疲惫,也说不出口,只能笑着说:“这不算什么大事情,写写字而已。”

    叶高驰心多喜,放下手里的帖子,抬眼问我,“从早上来就一直写到现在了?”

    我如实的点点头。

    叶高驰举手给我脑门上就是一个脑瓜嘣,“今儿就到这了,走,哥带你吃饭去。”

    这就要走,我下意识的看三婶。

    “行了,快点去吃点好的吧,跟着我在医院里总是吃些没滋没味的东西。剩下的,等会儿我写,我瞧着剩的不多了。”

    叶高驰说:“不成就等着飞飞回来写,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还真顺当。”

    三婶摇摇手,“儿女都是债,指望不上的,我写吧,索性当修身养性了,我写不出嘉嘉那一笔字,学学还不成。”

    我这时候从写字的地方站起来,这么坐了一天,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全然是麻的了。

    虽然我极力忍着,不过叶高驰对我太熟悉了,忍不住伸手揉我的头发,“你啊。”

    他有很多的无奈也有点点的疼惜。

    往常他要是做这样的动作,我定然是要躲开的,只不过今天当着三婶跟金戈的面,我不好意思做出跟叶高驰疏离的动作,不过他揉过我的头发之后,我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叶高驰多精明一个人,寻常日子他才不会做出这种我一定会反对的亲密动作,今天他是瞅准了有人在,我不会驳他的面子,才故意这么做的。

    三婶看到我们俩斗气,倒是显的很欣慰,眼眶都有些红,“早些年也是这样,你妈妈死怕是也能瞑目了。”

    她突然提起我妈妈,我心中一痛。

    要是我妈妈能活到今天,看到哥哥还有我能这样相处,也许她真的会很开心吧。

    看到跟妈妈当年很有些相像的三婶,酸涩难挡之下,我低下来了头。叶高驰手指翻飞拨拨我额前的碎发,“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有的,走,先吃饱肚子才是正经。”

    三婶看我样子也明白过来,“就是就是,你们快去吃饭吧。我这也是老糊涂了,老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怪不得飞飞现如今跑的连我的面都不愿意见了呢。”

    这话说出口,我哪里还能陷在自己的小情绪里。

    急忙劝着三婶,“您好好的啊,刚才他们不是说了,叶飞驰他就是忙,哪里还真的能跟您记仇啊。”

    虽然没人真的跟我说过叶飞驰具体的情况,不过就是听话音儿,我也已经听出来了一些。叶飞驰的这门婚事,怕是三婶看好的,而叶飞驰自己,恐怕不是很愿意。

    只是女方都已经怀孕了,叶飞驰再怎么不愿意都是惘然。

    临走,我看着三婶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我妈妈,当年我跟妈妈也为了结婚对象的事情闹别扭,很常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当年我觉得母亲不可理喻,恐怕现在的叶飞驰也是一样的。

    可是等到真的失去,才会明白,那些不理解都成为了奢望,有个妈妈在那里,家就还在。

    暗暗决定还是要多来陪陪三婶,能弥补些我心中的遗憾,总是好事情。

    从病房里出来,不可避免的就要面对金戈。他刚才一直都很安静的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我跟叶高驰还有三婶说话。

    我对上金戈悲喜难辨的眼睛,笑着说了,“嗨,好久不见。”

    对着彭震,我都已经能调节着自己说出嗨来,对金戈,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更没什么负担了。

    当年的事情,说来说去跟金戈其实没什么大的关系,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要恨也不该是我。金戈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就算是当年的视频外泄,让我对金戈有些怀疑。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这时候揪着不放,无法改变什么,最多的,其实是增加自己的负担。

    再者,我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年的视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金戈主动放出的,他不会伤害我,这是我对金戈最底线的认识了。

    花了很久的时间,我才能走出心底里的牢笼。

    除了对叶高驰我会露出真实的情绪,对其他人,我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真诚客气的对待。

    没想到我跟金戈说了这一句,他反而愣在当场,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说:“我去开车,你们在一楼等我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萧索的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不由得想起跟彭震的那一次碰面,彭震也是这样的,在我开口之后,匆匆而去,难道是巧合?

    很有些想不通的问叶高驰,“我做错什么了吗?”

    叶高驰看着我的眼神又是欣慰又是疼惜,总之有些复杂,他轻呼出一口气,“做的很好,不能再好了。”

    “那他为什么......”表现的那样奇怪。

    叶高驰带着我慢慢往前走,“他可能预想着你是另外的样子。”

    “什么样子?满心怨恨,连骂带打?”我这话说出来就有些讽刺的意味了。

    我为什么要变成那样可悲的样子,尽管我的心曾千疮百孔,我也曾恨过怨过,但我知道那并不是该有的样子。何必为了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将自己变成最不堪的样子。

    就算是我现在心里依然放不下过去,可露在脸上的,绝对要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是骨子里刻着的骄傲。

    我不能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怨妇的样子。

    坚强是我不变的性格,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从来如此。

    如果他们想看到的,是四年后我如怨妇一般的出现,满口都是他们欠了我许多,那么我想他们都错了。能激励我不断走下去的,从来都不是身边人对我表现出的亏欠。

    叶高驰听我的话颇有些感慨的说:“说不上他巴不得你给他一耳光呢。”

    “神经病啊!”我难以理解。

    叶高驰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走吧,今天金戈请客吃饭。”

    虽然我跟金戈刚才面对面表现的不错,可是一起吃饭这事情,我还是排斥。

    “不了吧,家里许横肯定是给了留了饭的,我不想吃外面的。”

    我的态度叶高吃颇为头疼,“那你等会自己跟他说。”

    “说就说。”

    我跟叶高驰下楼,金戈都已经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等在正门口。

    根本没有犹豫我就坐上了后座,叶高驰在我后面出来,从善如流地坐进副驾驶座。

    金戈刚才离开的一阵子时间调整的不错,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面对我时的窘迫,反而很热络的说:“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兰州牛肉面好不好?上次我哥跟咱们一起吃过的,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那口的。”

    他提起过去,我心里就有些烦。

    我能平心静气的跟金戈打招呼,那是因为我放下了,不打算去为了过去再难为自己。

    可是这并不表示我忘了过去,放下是我对自己善待,而铭记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让我忘了过去,跟没事人一样的跟着他们亲亲热热,我做不到。

    再者说,我如今的心境,也实在不想要再一次融入他们的圈子。

    再好的馆子,最好的饭菜,对我来说,比不过许横家里给我留的一口家常饭菜,至少我吃的舒心,不用在观察周遭人的眼色,更不用想这其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利用。

    我对他们这个圈子现在的态度就是,客气有礼但一定要保持距离。

    心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说:“不用了,麻烦你直接送我回去吧,我回家吃。”

    金戈开车的手明显的一僵,脸上打起精神挂上的热络都瞬间消散了下去。他侧头看了看叶高驰,就见叶高驰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心里像是被钝器击中,疼,缓慢又沉重。

    金戈缓过了一口气,“好,我这就送你回去,地址在那里。”

    我很俐落的说了地址,然后就靠在后座上不动不说话了。

    写了一天的字,要说不累那绝对是骗人,中午在医院吃的,都是给病号吃的营养餐,何止是没滋没味,简直就是地狱料理。

    不过因为陪着三婶,我就半个字不合口都没说的说光了。

    总归比我更难受的是三婶,她顿顿都吃这个,顾忌着她,我也不能说出不爱吃的话来。

    到这会儿放松下来,就真的觉得饥肠辘辘,而且手臂麻酥酥的僵。

    金戈的车开的又快又稳,后来我竟然有点迷糊过去,车子停了我才醒,叶高驰就笑我说:“你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毛病可真是没治了。”

    我叹口气,我也不想这样失礼,只是现在身体到底虚的厉害,随时随地都会觉得困。

    而且在金戈的车上露出这样的一面,多少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说我虚荣也好,说我虚伪也罢,我总是想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好一点,不要让他们看出我的虚弱,更不想让他们窥探我的心情。

    我没多说就下了车。

    然后对着前排的两个人道别,“我回去了,再见。”

    叶高驰问我,“明天还去医院吗?”

    我想了想,“还去的,留下的那些,三婶一个人写不完。再说还有宴席安排,连新娘子的礼服都还没有去商定好,事情还有很多。”

    “那我明天来接你。”叶高驰说。

    我摇摇头,“不用,司机送我去就可以,没必要成日里麻烦你。”

    叶高驰默认了。

    解决了他,我转眼看向金戈,很认真的抱歉,“实在抱歉不能一起吃饭,多谢你的邀请。真的不必了。”

    我做到礼数周全,金戈看着我却目光深远,看不出心思。

    顿时就有些紧张,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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